第63章 第63章
虞翎上一次犯病歇了許久,除夜晚外,謝沉珣不允許她單獨一個人同別人待著,就連見大夫,都要有醫女和丫鬟在場。她虛弱卧床許久,雖是診得出憂思過重,但誰也不知她在想姐姐,都以為是因為姜嬋和四皇子。連老大夫都嘆口氣,說她需要靜養,先養幾個月平復心思,日後嫁人方才不會出事。類似的話虞翎已經聽過太多,這個老大夫似乎有些喜歡她性子,希望她能養好身子平安出嫁。可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一個無關外人,查先平陽侯、查侯府,一個牽扯不到她身上的外人。迴廊雕欄中落碎玉胭脂盒,冬日涼風裡夾雜胭脂的奇異幽香,四散開來,吸入鼻尖瞬間便感覺身子有一陣淡淡的脫力,硬生生讓人想到男女那檔子事。虞翎手臂被姜錦譽扶住,柔軟身子靠在姜錦譽懷中,有些站不穩樣,姜錦譽是身強力壯的少年郎,平日里上躥下跳,身體比虞翎好太多,初嗅見香氣也沒什麼太大反應,但他不常親近女子,被虞翎依靠,反倒開始僵硬起來。他人還在彆扭,見她又不像故意,猶豫著,沒抽回扶她纖細手臂的手,問:「喂,你怎麼了?」丫鬟剛剛被虞翎吩咐下去拿暖手爐和端茶糕,都不在,她靠在他懷中,咬住微白唇色,慢慢抬起頭,彷彿故作強勢,又忍不住淚珠子,道:「我不曾愧對你們,你姜家如此容不下我嗎?一定要害死我你們才滿意嗎?」她臉龐精緻白皙,卷翹的睫毛抬起看他,虞翎往日不管受再大委屈都是溫和待人,豆大淚珠流出時,受盡委屈一樣。姜家得皇貴妃提拔,忠於皇貴妃,姜嬋能被挑中放到蕭庚雪身邊十幾年,誰都會起心思,對虞翎這個半道回京的姑娘插一手,姜家的人待她沒好臉色,她懷疑到姜家理所當然。姜錦譽還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臉色難看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摔壞我的胭脂我還沒說你,休想倒打一耙……」他怒氣一激就容易起來,香氣瞬間順著鼻息沖向他頭頂,讓他猛地暈眩,眼前一黑,退後一步脫力跌坐,兩隻手掌撐坐到地上。虞翎亦跌下來,柔軟身子伏在他大腿上,胸口起伏起來,臉色白得不正常,她身子纖細柔軟,渾身無力。姜錦譽察覺自己呼吸變重,倏地意識到為什麼他爹要他親自送這些禮,這胭脂里摻雜了東西,有點多餘的作用。他爹是知道他當著別人的面肯定送不出去。姜錦譽進青樓都是為了跟別人裝面子,也沒遇到過這種事,還是被自己爹算計,嚇得都有些傻了。虞翎雙眸撲簌簌落淚,斥道:「你們姜家儘是這等大逆不道的卑鄙小人,搶我夫婿,竟還要毀我名譽。」姜錦譽腦子都攪成一團,他耳朵紅了,用些力氣抬袖捂住口鼻,壓住心底驚慌失措。地上冰涼,他到底是年輕,膽子再大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身子還有些力氣,只害怕哭得淚人樣的虞翎出問題,撐起些力氣,匆匆忙忙架住她的手臂要扶她起來,手掌摸到她身子時又趕緊鬆開。「下流。」她咬唇道。他臉漲紅起來,大抵是頭一次碰別的女子,只用手臂扶住她的腰上,道:「我送你回去,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別人!你別哭了,你別哭了!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總行了吧!?」虞翎眼眶發紅,抽泣道:「我動不了,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姑娘家的嬌媚由內到外,聲音都柔得讓人沒骨頭,要不是姜錦譽這盒胭脂的確經過他爹的手,說要檢查是否可以送姑娘家,他都有些懷疑她是故意在這裡等著他。「我答應的事從不反悔,」他還是惱羞成怒,「誰反悔就是小狗。」姜錦譽性子便是如此,一激就容易沖,但為人守信用,至少答應的事,不會說出去。如果准四皇子妃與別的男子有肌膚之親,只要皇貴妃是個疼愛兒子的母親,都不會讓蕭庚雪娶虞翎。姜大人特地前來,想要舍一個寵愛的小兒子來保女兒的皇后之路,不該就這樣簡單過去,等姜錦譽真送她到半路,這葯才該是真發作了。事情沒成,推到胭脂鋪子上,事情成了,一個孤女不值得侯府發怒,賠上足夠的禮,或許還能結一檔親事。她和姜錦譽間發生什麼,那她也只能嫁去姜府。虞翎輕垂了眸,只在要被姜錦譽扶下台階時,慢慢扶住迴廊紅柱,道:「我不能走,你先走吧,我坐會兒,待會丫鬟來找我,找不到我又該去告訴姐夫。」大冷的天,姜錦譽額頭都開始有不正常的汗珠,她身子比他要柔弱,看起來卻只有哭過後的紅潤。虞翎慢慢抹去眼淚,姜家不會真情實意地想她嫁給四皇子,亦如尋常人不會喝遍百葯。虞翎自幼就是藥罐子,吃得多了,對葯便不敏感,在香氣初襲來的一瞬間,她就察覺到奇怪。但這些下三流的香葯,對她沒有用。姜錦譽魯莽又衝撞,他一心一意覺得她搶了他姐姐的男人,想她主動給姜嬋讓位,就算請人查侯府,能想到虞翎身上的人,也不會有幾個。
話是他主動說的。姜錦譽長得比別人高些,頭一次送別家女子東西就遇這種事,臉上漲得通紅,站在一旁,心裡還想著早知道就不和她自己還會給媳婦送東西。虞翎手慢扶住紅柱,要抽身時腳倏地一軟,又被姜錦譽扶住。她心口起伏不正常加快起來,連身子都開始發熱,頃刻間想起姜大人親手給她倒的那杯茶。虞翎薄唇緊緊咬住,那杯茶有問題。姜錦譽得家中寵溺,唯獨最怕的是自己爹,也不是猜不到他爹想做什麼,他咬牙要避開時,虞翎又摔回來,差點讓他沒站住,連忙問道:「你幹什麼?」虞翎精緻鼻尖冒出涼汗,攥住衣襟的圓潤指尖因用力發白,她往後退些,問:「你來侯府之前,吃過什麼?」姜錦譽這時候也不敢拿喬,如實說自己路上喝了茶吃了糕點。虞翎身子微發著顫,只推開他,他大概也是不舒服,被她一推還差點摔了。她慢慢扶紅柱跌坐在台階上,迫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道:「讓個小廝領你出去,告訴姜大人,若讓娘娘知道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姜府要掉半層皮,我不主動和娘娘說,只看在四皇子份上,你方才答應我的事上,也不得告訴任何人。」青石板地冰涼得讓人意識回籠一些,虞翎雙手緊緊抱住自己雙腿,身體蜷縮坐在地上,緊緊咬住唇瓣。她失誤,這位姜大人既然敢在侯府動手,就不會留下讓人能抓到的把柄,胭脂香或許是胭脂香,但她喝的那杯茶,或者不簡單。虞翎緊咬住唇,等著侯府丫鬟過來,這種情況姜錦譽又不可能不管她,直接脫了外衫,自己撐著力氣遠遠去避著。姜大人此行找謝沉珣,除來給虞翎賠罪外,還準備給他引薦幾位有德才的外官,謝沉珣說日後會考察,姜大人就笑說他們就在府外侯著,可以請來侯府走走。謝沉珣對一旁小廝道:「把翎姑娘和姜公子叫回來。」姜大人說:「他們兩個年紀相仿,有些誤會總該說開,犬子被家母和內子寵壞,也該長長教訓,待會一同去看看他們處得怎麼樣。」謝沉珣慢慢抬頭看這位面色和藹的姜大人,開口淡道:「既是姜大人請來的人,那便請姜大人在這等著那幾位大人。」他起身冷厲走了出去。姜大人臉色一變,要跟出去時被兩個侍衛攔住,但他緩了緩氣,也沒說什麼,知道就算今天不是姜錦譽,虞翎也一定會發生什麼。謝沉珣一路走去庭院見到丫鬟,丫鬟正端來東西,只茫然說姑娘要的。謝沉珣快步過去,就見到台階上坐著虞翎,她抱腿而坐,頭埋在膝蓋里顫|動,身上蓋住別的男人衣服。姜錦譽什麼也沒做,只強迫自己坐在假山石洞,想要熬過去,聽到有動靜就連忙爬出來,怕虞翎出什麼事。謝沉珣慢慢蹲在她面前,她抱著腿,抬起睫毛沾了水,眼神有些迷茫,只被他熟悉聲音喚一聲虞翎,就無力跌到他懷中,在他肩膀亂蹭。謝沉珣掌心慢慢按住她的腦袋,看她身上披姜錦譽的衣服,緩緩抬起了頭,看得姜錦譽後背一陣發涼,道:「我一直看著她,又沒做什麼……」姜錦譽自己也是中了葯,聽到有人過來才強撐著,但被謝沉珣冷冷看一眼就突然清醒了一樣,話越來越小,底氣有些不足,虞翎身上披著他的衣服。謝沉珣沒說話,解了身上氅衣,慢慢披到虞翎頭上,把姜錦譽的衣服像髒東西樣丟在一旁,讓虞翎靠在他肩膀上,抱起她,開口道:「讓姜公子留下,剛才的事若有半分傳出去,格殺勿論。」侍衛一驚,應了是。姜錦譽被澆了盆涼水,好不容易做回好事,自個在寒風中煎熬吹了半天還被人冤枉了,又怒又氣,什麼都不敢說。只虞翎迷糊中提了和他沒有關係。她身上流了許多汗,浸透額上烏黑碎發,連聲音都有些嘶啞,短短時間內,意識明顯已經被折磨得不清。虞翎窩在謝沉珣懷裡,迷迷糊糊,難受至極蹭著他,連被他抱回床榻上喂水都喝不下去,到最後茶杯里的溫水喝一半,另一半還濺到她微散衣襟上。其中一半還是他親口喂的。丫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謝沉珣叫去請大夫時,還以為虞翎犯了病,匆匆忙忙跑出去請大夫。但等老大夫背著藥箱小跑來了,陸嬤嬤和一個發抖的醫女拂開帘子走出來,她站在門外說虞翎沒什麼事,只是有些頭疼,剛剛喝葯睡下了,讓丫鬟領大夫先去烤烤火,吃吃東西,等虞翎醒來再來診脈。作者有話說:以後會改:663哈哈哈老大夫來的時候,確實是有一輛663公交車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