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沒等虞翎見到謝沉珣,陸嬤嬤那裡先派來人,說有急事要尋她,讓她速回。虞翎只愣了愣,看著來找自己的丫鬟,轉頭和小廝說一聲她先回去。陸嬤嬤能被派到虞翎身邊,是皇貴妃從一堆人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心思足夠謹慎,人也忠心。如果察覺到虞翎身份的人不是掌天下生死的聖上,陸嬤嬤不一定會暴露和宮裡有牽扯。她很少做逾越的事,像今天這樣火急火燎找人請虞翎快些回去,從前沒有過。今天日頭大,但不顯灼熱,灑在屋檐上暖融融,走廊里偶爾有路過的丫鬟小廝,都認識虞翎,朝她行禮,虞翎只微微頷首,沒讓人察覺到怪異,快步匆匆趕回院子,她剛剛回去,便見陸嬤嬤等候在院門口,走來走去,面色焦急。煙岫閣是先夫人居所,平日就格外寂靜,謝沉珣所居離這又不遠,也少有人會過來,陸嬤嬤看到虞翎走回來,連忙拉著她回到屋子裡,避退所有的丫鬟。地上花盆都擺在日光里,虞翎以前養的小蓮花也擺在木架子上,雕花窗子支起,雪貂趴在窗子邊的木几上曬太陽,團成一團睡過去,一派和諧,卻沖不淡陸嬤嬤帶來的焦慮感。虞翎不明所以,先問:「嬤嬤是有什麼要緊事?」陸嬤嬤把門合上,趕忙牽她往裡邊走些,道:「姑娘,剛剛外頭傳的消息,昨天晚上永和宮走水了,沒找到娘娘。」皇貴妃住永和宮,平日不許任何人輕易探視。陸嬤嬤的話太過突然,她也是急了,語速還快,虞翎甚至沒有反應是什麼意思,只愣著,腦子猛然一蒙,瞬間呆在原地。屋內只有她們兩個,虞翎的手掌撐扶住旁邊紫檀木桌,撐起身子。陸嬤嬤連忙扶她坐到圓凳上。虞翎臉色蒼白,慢慢緩過神,想清楚陸嬤嬤說的是什麼事後,又立即反抓住陸嬤嬤的手,道:「你從哪聽到的?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娘娘被禁足待在永和宮裡,怎麼會沒找到?」陸嬤嬤是了解個大概,尚不知實情到底如何,只回得快,道:「中午姑娘出門,我尋思姑娘喝的葯也夠久了,便去藥房找徐大夫問日後要不要換新的葯,沒想正巧聽到在外院做事的長工在說閑話,說昨晚皇貴妃宮裡失火,宮裡大晚上天都是亮的,他們說得真,我只得急急忙忙找幾個信得過僕役到處去打聽,這才發現外邊竟是傳開了。」——昨晚永和宮走水,燒了大半個晚上,傳是有宮女蓄意縱火。皇宮巡夜的侍衛為滅火忙碌一宿沒睡,等換值回家,就私下和家裡人議起這件事。聽者里有嘴巴多的,早市買菜時,話說家常聊天時就說了出來,到最後越傳越廣,連衙役都抓了好幾個人私議聖上的好事之徒。陸嬤嬤讓人去外邊聽的是放火宮女曾在麗妃身邊伺候,忠心耿耿,一心覺得是皇貴妃和四皇子害死麗妃。刑部久久沒出結果,皇貴妃又沒受到懲處,宮女心中積怨,為了替麗妃報仇,買通太監進永和宮送晚膳,留下來沒走,深夜偷偷摸摸放一把火。偏偏永和宮裡伺候的人少,等到發現起了大火時,已經救不回來,一座金碧輝煌的寵妃大殿,一夜之間被大火燒成了灰燼,住在其中的主子不見了蹤影,凶多吉少。甚至還有人說皇貴妃的屍骨早早就被發現了,只為了防他人爭議聖上連失去兩位寵妃,未曾對外言表。這些話真假難辨,但從那些大大小小的言論,至少說明皇貴妃宮裡出了事,是真的。虞翎手輕按住胸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還記得謝沉珣和方知縣見過面,兩個人定要做些什麼。一旁陸嬤嬤看虞翎恍惚模樣,也頭次覺得棘手,倘若只單單說起皇貴妃不見一事,她還不一定信,但外邊不止一個人說親眼看見宮裡亮了半邊天,不是簡單的空穴來風。皇宮裡的事都是隱秘,隨意傳謠冒犯聖顏面,要是嚴重,都可能會砍頭,陸嬤嬤是皇貴妃派來,心裡到底慌亂,再三託人查去外邊查,得到的消息都一樣,這才確定永和宮是真的出了事。她不了解旁事,心裡卻分得清楚,縱使皇貴妃現在失了寵,可皇貴妃自始至終都是虞翎母親,四皇子又聽母妃話,虞翎和他的這婚事,靠的還是皇貴妃。皇貴妃犯了事,牽連不到住在侯府的虞翎,但皇貴妃要是沒了,虞翎的保障,至少要少去一半。聖上在虞翎身上,除了大事會出手外,其餘時候只會是看熱鬧。
他那裡會做什麼反應,更不是件想猜就能猜中的事,陸嬤嬤不知皇貴妃的那些事,只是想虞翎沒了母親幫襯,日後要怎麼辦才好。虞翎坐在圓凳上,柔白的手指放在腿上,緊絞住素凈帕子,想著事,垂在她胸前的烏黑長發隨她胸口緩慢起伏著,她低下頭,面上沒血色。昨晚上謝沉珣還在和她耳鬢廝磨,一直吻著她,不像是吩咐過要宮裡做什麼的樣子。陸嬤嬤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只知她還有心疾,怕她急得犯病,趕忙拿起茶杯,提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道:「姑娘萬不可慌了神,如今永和宮出事,侯爺要離府,聖上那裡怕是想要見姑娘一面,如何是好?」聖上待虞翎,如同尋常百姓家待孩子般喜愛親近,陸嬤嬤早早就看在眼中,可那是不是因為皇貴妃,就連陸嬤嬤也不敢肯定。虞翎還有些恍惚,慢慢接過那杯茶,只捧在手心裡,沒喝,她慢慢呼出一口氣,良久之後,開口道:「我信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只消等著消息,旁事不用再打聽,若宮裡派人尋你,說我染了風寒,卧病在床。」陸嬤嬤答應下來,虞翎的手指微握緊茶杯,指尖泛出白,像受了打擊一樣,嘴唇微抖著,最後道:「不可和任何人提及我與姐夫的事。」……虞翎知道皇貴妃會出事,但這件事會不會和謝沉珣有關係,她又懸著顆心,聖上都能查到皇貴妃互換國她和蕭庚雪,其他東西想查,也不會是大問題。可縱火一事,太過突然,引人注目,如果真出事,永和宮上下都要通查一通,若是在裡面安插過人,有被調查出來的風險,不像謝沉珣所為。虞翎腿有些軟,被陸嬤嬤扶坐在床榻上,脫了鞋上榻休息,沒力氣再去書房找謝沉珣問個清楚。她從未想過他是會敢做這種事。倘若事情真的是謝沉珣做的,被聖上察覺,他會受牽連;如果不是他所為,皇貴妃現在定是危險,敢在永和宮放把火,打的心思就是不想皇貴妃活著。聖上不是念舊情的。許是謝沉珣那裡知道虞翎剛才去過一趟書房又離開,虞翎回榻上歇了半個時辰后,便聽到丫鬟進來稟報,說謝沉珣來看她。她緩緩抬起眸,看到丫鬟退出外邊,謝沉珣拂開帘子,大步走來榻邊他是勤儉之輩,自己對奢貴之物不曾有過多追求,著衣亦是素袍為主,沉著冷靜,虞翎微撐起身子,伸手拉住他寬大袖口,道:「我聽說娘娘的事……」「宮裡突然出了些事,」他坐在榻邊,大掌回握她的小手,吻她額頭,「我同你說過不用擔心,皇貴妃那邊我會處理好。」他說突然,那事情便也是有些在他意料之外,虞翎慢慢靠在他懷裡,被他安撫著纖瘦後背,她低聲問:「聖上那裡會不會發現姐夫做過些什麼?」謝沉珣手掌摸她乾淨後腦勺,道:「本是打算等我走之後再讓二皇子動手,孟侍郎私底下換人,昨天事發突然,好在早有安排,沒出什麼差池,皇貴妃好好的,只受了些小傷。」虞翎恍惚間想明白了,謝沉珣慣是不會親自摻和進這些事,但能唆使動和蕭庚雪不合的二皇子,當是得了二皇子信任,讓二皇子以為辦這件事,是斬蕭庚雪一半支撐。孟大人與謝沉珣又有多年交情,兩個人在同一條船上,私下冒險把皇貴妃換下來,一邊和二皇子交好,一邊又維持和蕭庚雪的關係,在情理之中。到時謝沉珣已經離京,事情再怎麼牽扯,和謝沉珣也是無關。「她答應要離京嗎?」虞翎心跳還是有些快,只抓緊謝沉珣腰側的衣衫,「四皇子那裡,要不要告訴他?」「他知道,」謝沉珣道,「方妃娘娘住在宮裡,得罪的人太多,現在沒什麼人敢踩一腳,不保證以後會不會出事,始終不安全,他孝順母妃。」虞翎壓在胸口裡的那股氣才輕輕呼出來,她雪胸起伏得大,有些不平靜。謝沉珣低頭吻她側臉,道:「我尚有事要處理,晚上再回來陪你,不要擔心皇貴妃和方知縣,我知道該這麼做。」屋外天色明亮,謝沉珣平時只有晚上才會過來,他早上走得也早,大多數時候虞翎還沒醒,他便已經開始起身穿靴,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虞翎低低嗯了一聲,放下心思。作者有話說:來遲了,發三十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