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可憐
烈日高懸,空氣沉悶。
四周入眼所見,儘是乾裂的土地,田畝荒蕪就連一旁的河道都乾涸見底。
道路兩側更是偶爾就能見癱坐在路旁的農人,渾身瘦弱如柴,灰敗眼珠好似待死之人。
「少爺,打聽清楚了。」
呂泰擦了擦額頭汗水,「此地是朗州凈雲縣,不止是此處,周遭皆是遇了旱情,已然近兩年不見雨落。百姓們活不下去這才……」
瞧著遠處倒在路旁的農人,陳七似是想到什麼,臉色霎時陰沉下來。
「為何不見此地官員救災?」
趙隸狐疑道:「便是當地無力,可也該上報朝廷請求賑災才對。這都兩年不見落水,為何我在長安沒聽過這事?」
呂泰面色尷尬,束手難言。
旁邊的陳七卻是冷笑道:「您有所不知。因先帝時重用鷹羽衛,監察百官。且不喜亂情,動輒罷免抄家各地官員。致使從中樞到各地,皆是人心惶惶。長安城還好些,畢竟有諸公大臣在,稍稍能抗衡一些,可當年這些地方官吏所在,只要對分鎮於此的鷹羽衛稍有不敬,或是被其索賄不成,那莫說轄內出了亂子,就是無事也會被其構陷。
各地官吏也就從那時起,養成了報喜不報憂的習慣。
當時還有句俗語在官場流傳,銀遮鷹兒眼,有事莫上報。
如今陛下登基,這習性卻還未改。特別是重啟鷹羽衛后,各地官吏的心思,自然也就……」
原來如此,趙隸點點頭。
雖說他從嶺南一路到現在,一直跟鷹羽衛聯繫緊密。且所見鷹羽者,皆是討好恭敬。
但這並不能說,這鷹羽衛就都是好人。
旁的不說,任無涯還有個任閻王殿的名號,更惶恐其他?
鷹羽惡名,他也是曉得的。
「那這就真不管了?」
忍不住詢問。
陳七沖那些百姓流露出一絲憐憫,「要真是不管也到好了。這旱情波及並不算廣,此地官吏若是聽之任之,這些活不下的百姓捨得故土,去他處就是賣身為奴也說不得能活下去。
可您沒看到,我等路過此地后,各州、縣之路,皆有捕快差役設卡,他們為的就是攔住這些人,不要讓事情鬧得太大。
至於死一些人,對他們來說又能算什麼。」
「嘿,還當是光嶺南盡出些狗官,未曾想天下烏鴉一般黑。」
牛雄撇撇嘴,四望道:「要俺說活不下去,反了就是。像俺大梁山一般,豈不痛快?」
陳七聽見這話,竟是仔細思索一番后,搖了搖頭,「此地地勢平闊,無你那般如斷南山脈之天險,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根本成不了氣候。」
「那就搶佔一處城池,殺官殺大戶,取其錢糧為本招兵買馬。」
「莫不是以為這行將餓死的百姓,是大梁山那般好漢?」
陳七再次搖頭,「便是大梁山之初,難道就有如今這般悍勇?還不是靠著斷南山脈,一步步一點點走過來的。」
聽著二人在討論這裡的百姓該怎麼造反,趙隸頓時翻個白眼。
旋即思索道:「傳信回長安,將此地之事稟明清楚,讓陛下去管吧。給任無涯也帶句話,鷹羽將值大用,當嚴查其內,不可復先帝之妄。」
「喏。」
顧及遠處有外人,因此沒有拱手行禮,呂泰只是開口應諾一句,便轉身安排。
就這麼著,一行人開始繼續往南走。
「求求大老爺,給些吃的吧……」
「娃兒熬不住了,給口吃的。」
沿途被求吃食的次數越來越多。
畢竟他這行人衣著光鮮,有車有馬,不像窮苦受餓的。
很快,本就只剩幾天的乾糧,也分將殆盡。
呂泰望著四周越來越的難民,喑啞道:「少爺,不能再分了。」
「無礙,我們總歸是帶著銀錢,大不了就近去尋城池購買就是。」
趙隸不在意的擺擺手。
呂泰按住刀柄,肅穆道:「人太多了……若是乾糧分光后他們不走,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