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雖然慕柚和尹默致力於在長輩面前表現恩愛,但是無意間的親密被長輩拿來調侃,慕柚莫名覺得臉熱。顧不得品嘗提子什麼味道,她胡亂嚼兩下吞掉。尹默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居然又捻了一顆送過來:「還吃嗎?」慕柚望著那顆提子,忍著沖他翻白眼的衝動,得體笑著,推開:「不吃了,有點酸。」「酸嗎?」慕俞晚詫異了一下,「我下午吃了幾顆,挺甜的呀。」「那可能是這一串比較酸。」慕柚面不改色地胡謅。尹默將那顆提子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很配合地道:「嗯,是有點。」他的目光跟她對上,嘴角淺淺上勾,似笑而非。慕柚淡定將視線移開,假裝沒有看到他眼底的揶揄。陪老爺子在病房待了會兒,慕柏廉過來跟慕俞晚換班。看到慕柚在這兒,慕柏廉溫和笑著跟她打招呼:「什麼時候過來的?」自從在街上撞見慕柏廉和別的女人孩子一家和睦之後,慕柚就不再跟他維持表面和諧的父女關係。慕柏廉說話她也當沒聽到,並不回復。這麼多人在場,慕柏廉覺得沒面子,臉色淡下來:「都是你爺爺慣的,越大越沒規矩了。」慕柚皺眉:「你哪來的資格教育我?我是沒你其他兒女有規矩,誰讓我有爹生沒爹養。」「你——」慕柏廉氣得衝過來,對著慕柚伸了巴掌。「慕柏廉,你動她一下你試試?」背後傳來老爺子的呵斥。與此同時,慕柏廉感覺一道格外冷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尹默清冷的眼神正盯著他,莫名帶著幾分陰鷙。他明明坐在那一動未動,話都沒說一句,卻看的慕柏廉心裡發毛,背後嗖嗖的涼意。慕柏廉腳下似被釘了釘子,怔怔站著,涼麻的感覺從脊背蔓延全身。外面都說尹默這人狠起來可怕,慕柏廉沒怎麼跟他打過交道,他每次和慕俞沉回老宅,看著也和氣。慕柏廉只當他是個在商場上有些能力手腕的晚輩而已,年紀輕輕,能厲害到哪去?直到此刻跟尹默對峙上,慕柏廉才體會到什麼叫迫人。他顯然沒有把慕柏廉當成岳父,眼神冷漠,似是在看一個企圖對他太太不利的外人。伸出來的巴掌指節顫了顫,慕柏廉緩緩收回來。尹默自始至終,沒跟他說一句話。只是淡淡收回目光,牽起慕柚的手起身,對著老爺子道:「爺爺,我和柚柚先回家了,改天再帶她來看您。」慕俞晚也要離開,和他們倆一起從病房出來。氣溫日漸升高,即便到了晚上,風吹拂在人身上時也溫暖柔和。醫院裡四處都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住院部出來,慕柚努力忘掉病房裡的事,深吸一口氣,笑著問慕俞晚:「小姑姑,你怎麼回慕家?不然我們倆送你吧。」她扭頭看尹默,「我想回去拿點東西。」尹默嗯了聲:「那先回慕家老宅。」回老宅的路上,尹默開車,慕柚和慕俞晚兩個人一起坐後座。慕俞晚怕慕柚因為慕柏廉的事不開心,隨意地跟她閑聊。慕柚忽而問:「小姑姑,你回來這麼久,甜甜自己在瀾城,看不到你會哭的吧。」甜甜是慕俞晚的女兒,剛滿兩歲。提到女兒,慕俞晚笑容都柔和許多:「有保姆看著她,還是挺乖的。不過我已經計劃這兩天讓人把甜甜送過來,她想不想我不知道,我很想她倒是真的。」說到這兒,慕俞晚問尹默,「簡季白還在你那住嗎?」尹默把著方向盤:「他只住了一晚,如今住酒店。」頓了頓,「他沒跟你說?」慕俞晚神色稍怔,依舊笑著:「可能比較忙吧。」後面一路上,慕俞晚沒有再說過話。慕柚時不時餘光偷看她一眼,想說點什麼,又找不到話題。這就是小姑姑和小姑父相敬如賓的婚姻嗎?即便有了女兒,也是各忙各的,互不相干。在慕柚的記憶里,小姑父這人很好相處,見誰都三分笑。只有面對小姑姑的時候,他很少笑。如果她和尹默的婚姻,有一天也到這種境地。慕柚覺得,她大概會想要離婚。——回老宅的路上,慕俞晚給家裡管家打了電話。他們到家后,恰好趕上吃晚飯。飯後慕柚回卧室收拾東西,尹默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家裡傭人送了水果過來。尹默看一眼,視線重新落在手機上。鄭秘書發微信給他:【尹總,明天的婚戒和禮服,還用準備嗎?】尹默又想起慕柚拒絕跟她一起參加晚會的事。他沉吟著,敲字:【照舊】慕柚今晚回來,主要是拿自己最寶貝的家當——寶石。許多富家名媛喜歡攀比穿戴,高定禮服,限量經典款包包,國際知名設計師出品的項鏈手串……總之,有太多能拿出去炫耀的東西。慕柚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她喜歡收藏漂亮的稀有寶石。幾年積攢下來,都是罕見的寶貝。以後她每周末回尹默那,就不常回來了。她思來想去,覺得寶石還是跟著帶走她比較放心。
回公寓的路上,尹默開著車,慕柚捧著匣子欣賞自己的珍藏。這裡面好多都是拍賣會上機緣巧合才得來的,如今市場上花再多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尹默餘光看她一眼:「明晚的宴會確定不去?」不知道他怎麼又提起這個來,慕柚把玩著自己的寶貝,頭也不抬:「說了不去,就不去。」「拍賣會也不去?」「會有寶貝嗎?」慕柚抬頭,又指指自己的匣子,「沒有比這些吸引我的,我就不去。」尹默沒接話,慕柚默認沒有。畢竟不是隨隨便便一場拍賣會,就能淘到這種好東西的。安芩大橋上兩側燈火輝煌,如同兩條金光閃閃的龍。從這座橋上過去,便是紙醉金迷的市區,繁華,喧囂,五彩斑斕。車子從市中心的一處高檔公寓內進入,輕車熟路地駛進地下車庫。從電梯里出來,進門前尹默沒急著開門。他在密碼鎖前操作了一番,回頭跟慕柚道:「你之前過來一直沒錄指紋,錄一個吧。」慕柚不覺得會有自己獨自過來的時候,不過既然他說了,索性便敷衍地把指腹放上去。上面提示換個角度再錄一下,她有些不耐煩。尹默握住她的手腕,極有耐心地幫她操作。他掌心溫涼,指腹帶著薄繭,和她肌膚相觸間傳來異樣的酥感。慕柚抬眼看過去,男人認真專註幫她錄著指紋,側臉輪廓利落而深刻,薄唇輕抿著,不笑時顯得疏冷不易接近。記得那年她剛住進尹默家裡,他每天就是這樣一副面孔。清冷寡淡,話也很少說,讓她心裡怕怕的,不敢親近。後來有一天,她鼓起勇氣找他問問題。一個知識點他反覆講了幾次,她沒聽懂,慕柚心裡怕極了,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把手裡的筆咔嚓折斷,用力往桌上一拍,罵她蠢鈍如豬。然而那天他沒有罵她。只是板著臉沉默了好久,然後說:「可能是我的問題,換個思路。」那天之後,慕柚突然發現,他這人就是面上冷,心地還是挺和善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尹默一直對她不錯。不過這種好,可能就如同小叔叔對她那樣,把她當需要照顧的小輩,不是男女之情。指紋錄好了,慕柚淡定把手從他掌中抽離。手指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她用力在衣服上蹭兩下,想讓那抹溫涼趕快散去。一抬頭,撞見尹默正黑著臉觀察她的小動作。慕柚手下意識背在身後,平靜道:「你有手汗,我擦擦怎麼了?」門打開,慕柚率先往裡進。尹默站在門口看了下自己的手,好像沒汗。但還是跟著也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換了拖鞋,慕柚抱著自己的寶貝匣子和筆記本顛顛去二樓。後來想起什麼,她半路回頭:「你要直接回房間睡覺嗎?」尹默看了眼腕錶,淡聲道:「一會兒有個會議。」慕柚點點頭,他暫時不回卧室,那她就有時間繼續構思《倒霉狗》了。回房間把自己的寶石放去衣帽間,她先洗了個澡。穿上寬鬆舒適的睡裙,她抱著筆記本上床。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她忽而有了漫畫的靈感,得趕緊趁熱打鐵。時間一點點過去,接近十二點時,她忙的差不多了,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尹默還沒回來,她闔上筆記本電腦,自己先鑽進被子里躺下。她朝旁邊的床位看了眼,發現今晚床上只有一條被子。大概是她剛回來,他還沒來得及再取一條出來。慕柚又想起兩人同床共枕的那個晚上。尹默說是因為她把被子全部捲走了,她到現在還半信半疑。她睡著的時候,真的這麼不安分嗎?還沒細想,外面隱約傳來書房門關上的聲音。估計是尹默忙完回來了。慕柚迅速關掉燈,閉眼。很快,房門咔噠一聲被人打開。尹默進來了。室內的光線一片黯淡,尹默輕聲關上門,打開遠處一盞落地燈。裊淡燈光籠在室內,映著床上白凈明媚的女孩子,她閉著眼像是睡了,垂下來的睫毛纖長濃密。尹默鬆了松領口,走至床沿,隨手摸了下旁邊放著的筆記本電腦,觸感是溫熱的,明顯剛關掉不久。他垂眼望向假睡的人,牽唇笑了下,解著襯衫扣子去往浴室。隨著裡面流水聲傳來,慕柚睜開眼。剛剛好像尹默在她旁邊站了一會兒,幹什麼了她不知道。她四下看看,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管他呢,她繼續閉上眼裝睡。不多時,他洗完澡出來。慕柚感覺他走近這邊,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來,關掉了房間的落地燈。室內最後一點光亮,被他熄滅。他進來時身上裹挾著水汽,還有清新乾淨的味道。他今晚沒有另外拿被子出來,躺下后又沒了動靜。
上次說她半夜搶被子,他冷,所以又拿了條被子出來。那現在為什麼還跟她蓋同一條被子?這是繼續像上次那樣,半夜偷偷摸摸再去拿被子蓋?既然這樣,那睡的時候直接分開不是更好,誰都省心。反正經歷那天晚上之後,他這人性冷淡是石錘了,慕柚根本不想挨他太近。她乾脆出聲提醒:「你不再去拿條被子過來嗎?」黑夜中,尹默睜開眼:「沒睡呢?」雖是在問,語氣里卻沒有絲毫詫異。不等慕柚回答,他幫她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困不困?」她跟他聊被子,他卻問困不困。大晚上的,該睡覺了,他問這個什麼意思?慕柚警惕地回答:「想幹嘛?」尹默頓了下,想到她今晚可能在這邊用電腦的事:「在床上看電腦對頸椎不好,需不需要給你騰出一間書房出來?」慕柚眼珠緩慢滾動。如果有書房的話,她以後周末更新漫畫時就方便多了,也不怕尹默隨時會進來看到。她忙不迭點頭:「好啊。」兩人間寂靜片刻,尹默又問:「今天傍晚在A大行政樓前,和你互加微信的那個男生,和你什麼關係?」他問的開門見山,沒有任何鋪墊。在行政樓前看到尹默的車時,慕柚就覺得他應該是看到了。後來去醫院看爺爺,回慕家老宅,他都隻字未提,慕柚以為他不在意,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問起。慕柚不答反問:「這個你也要過問?」尹默斂眉提醒她:「你結婚了。」他這話代表什麼意思?告訴她,她現在結婚了,要和其他異性保持距離,免得給他戴了綠帽,傳出去他被人戳脊梁骨?慕柚覺得自己沒有義務告訴他這些:「你不是說,我找到喜歡的人就能和你離婚嗎,我不跟男生接觸接觸,怎麼找喜歡的人?先加個微信,後面互相了解,那不是正常操作?」語落,慕柚的手腕被男人握住。他用力一扯,將慕柚拽了過去,下一瞬,他欺身壓過來。他動作太快,慕柚始料未及,慌得心怦怦亂跳。黑暗中,他臉頰的輪廓模糊看不真切,卻有溫熱的氣息噴落在她臉上。慕柚感覺,尹默那雙眼,正灼灼望著她。「你爺爺手術完成了,現在開始想著找個男人,然後跟我離婚?」他沉默許久,「就這麼不想跟我在一起,著急過河拆橋?」室內光線太暗,慕柚不確定尹默此刻什麼臉色,只是腕部被他抓的有些疼。她掙扎了幾下:「誰過河拆橋了,你少誣賴我!我們倆都是學生助理,一起共事的,不加聯繫方式怎麼交流工作?」周遭安靜片刻,慕柚感覺攥著她手腕的指節力道鬆懈了幾分,卻依舊沒徹底放開。隔著濃濃夜幕,尹默垂眼望她:「剛剛故意氣我呢?」他語氣和剛才比,難得有了一絲溫和。慕柚手腕掙脫不掉,氣呼呼轉過頭去,不理他。尹默緘默片刻:「你不願意永遠跟我做夫妻,想再找喜歡的人,我不攔著,但我們剛結婚,總要過個一年半載,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即便要找,眼光也該高一點,那個男生太普通了,跟你不合適。你將來找的男人比我差,到時候怎麼跟家裡人交代?也折損你的顏面,對不對?」他聲音輕輕的,一副為她考慮的樣子,像是在誘哄。慕柚不知道他今晚奇奇怪怪,肚裡到底在憋什麼壞水。或許不是為了她的顏面考慮,是怕自己剛結婚就離婚,私生活被人議論。從那位趙總尬吹他夫妻生活甜蜜幸福的彩虹屁,能夠讓他很高興且不覺得尷尬來分析,他很在意自己的私生活是否和諧美滿。這麼解釋,他剛才突然生氣就說得通了。如果大學生活輕輕愜意,她或許會考慮談個戀愛。然而現在重新回到靳老師身邊做學生助理,還有漫畫要更新,她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想找個人跟尹默離婚的事。何況,她為了跟尹默離婚再去隨便找個,那不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嗎?她又不傻。目前為止,她還從沒考慮過要和尹默離婚。至少跟尹默在一起,她天天看著這張臉還算賞心悅目。她每個周末來住一住,就當是回來看看行走的花瓶,也挺好。胡思亂想間,慕柚發現尹默還在她身上壓著,手腕也仍被他禁錮著。她試圖動了動:「你幹嘛,還不下去?」尹默此刻在想簡季白的話。慕柚剛才提及找個喜歡的人,然後跟他離婚。不管她此刻有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都難保以後沒有。他再這麼慢吞吞下去,沒準她就真有喜歡的人了。或許,他們倆是應該再進一步。她的心在不在他這兒已經不敢斷定,但至少,人要先是他的。簡季白說夫妻生活和諧了,有利於兩人關係的培養。既然要重新培養感情,那得先讓他們倆晚上的相處模式和諧起來。尹默單手捉住她亂動的兩隻手腕,輕而易舉按在頭頂。「柚柚。」他壓著她,強烈的雄性氣息將她團團包圍。慕柚心臟突突跳動了幾下,胸口不自覺起伏著。男人的唇貼近她耳側,開口時聲音低沉渾厚:「我們現在是夫妻,婚前沒有要做假夫妻的約定。」熱氣掠過耳畔,慕柚情不自禁打了個顫慄,面上努力保持淡定:「所以呢?」「所以……」他唇瓣似有若無擦碰到她的耳垂,啞聲低問,「現在是不是該有正常的夫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