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精準報仇】

第41章 第41章【精準報仇】

翌日一早,文哥兒得謝遷有空,便溜達去謝家找老師交功課。

謝遷平時都是休假才有空教他們,所以大人們放假等於他們小孩加課,這一點『毛』病都沒有。

文哥兒在丘家讀了幾天書,謝遷交代的課外閱讀也沒落下。他一點都不怕考試,是以去謝家報到也非常積極,沒一會就和謝豆會合了。

結果謝豆見了文哥兒,一臉的欲言又止。

文哥兒心裡咯噔一跳,瞅了謝豆豆一眼,又瞅了謝豆豆一眼,一下子把他臉上的心虛和慚愧盡收眼底。

用腳趾頭想都道,謝豆這傢伙又沒好好保密。

好在文哥兒也只是不想謝豆摻和來而已,就謝豆那張嘴哦,他可不放心把事情告訴他。

文哥兒問:「你昨天做啥了?」

謝豆聽文哥兒這麼一問,只得老老實實把自己不小心撞到謝遷的事講了。他也沒有辦法,不管他出不出賣文哥兒,他爹都會道的。

文哥兒道:「沒什麼緊的,說了就說了。」

只不過「有秘密絕對不能讓謝豆豆道」這個基本搞事原則又一次被文哥兒刻到心裡去了。

謝豆見文哥兒沒惱自己,心情立刻好了來,拉著文哥兒一去交功課。

謝遷把他倆分別考核了一輪,把謝豆攆了出去,獨留下文哥兒坐在對面。

謝遷端一杯茶,慢騰騰喝了一口,也不急著開口發問。

文哥兒乖乖巧巧坐在原位,有樣學樣端自己面前的熱飲子學著謝遷那樣喝。

只不過他慢騰騰嘗了兩口后覺得賊拉好喝,立刻又變成了愉快噸噸噸。

謝遷就沒見過文哥兒這麼沉得住氣的小孩兒。他擱下了熱茶,瞅著文哥兒說道:「你昨兒被欺負了,準備怎麼報復回去?」

文哥兒矢口否認:「什麼報復?我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孔聖人說得好,咱以德報怨!」

謝遷語氣淡淡說道:「這句真是孔聖人說的?你把這段話完完整整背一遍。」

文哥兒:「…………」

聊天就聊天,怎麼突然人背書!

這段話完完整整背出來也很簡單,其實就是兩句小小的對話——

有人問孔子:「以德報怨,何?」

孔子答:「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所以孔子說的其實是「你以德報怨了那拿什麼去酬報恩德」「咱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你提出「以德報怨」孔聖人是第一個不贊成的。

文哥兒隨口一背就道自己胡謅錯了,立刻閉上嘴繼續裝乖寶寶。

他還是個孩子,他能做什麼呢!

連他爹和他老師對劉吉都是敢怒不敢言,他難道還能撼動個內閣閣老的位不成?那可真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謝遷見文哥兒嘴巴比謝豆嚴實多了,也就沒有再多問。

他只說道:「你記住,你是你爹的兒子,也是我的學生。你這個年紀固然沒人會和你計較,可他們同樣不會覺得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他們只會覺得你做的事是出自我和你爹的授意。」

換成別的三歲小孩兒,謝遷不會和講這些事,畢竟講了他們也聽不懂。

可文哥兒不一樣。

哪家三歲小孩像他這樣,讓背《論語》某一段馬上張嘴就來?

眼下文哥兒介於懵懂和聰慧之間,是最需引導的時期。他有時候道怎麼去做一件事,但是並不能全面了解自己做的事可能帶來什麼後果。

文哥兒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聽著謝遷把事情掰碎了自己講,也覺得自己有點想當然了。

他偷偷瞅了謝遷一眼,悄然往後挪了挪,挪得離謝遷遠了一些才辯解說:「……我也沒做什麼。」

謝遷望他。

文哥兒道:「就是叫金生偷偷出去教人唱首歌兒。」

同時他還教金生一點營銷小技巧,比自己學會了得一個銅板,拉一個朋友來學得兩個銅板,朋友越拿到的錢越多!

過年期間小孩子最愛到處『亂』竄,鮮事物傳得也特別快,金生一口氣跑了幾個小孩兒最愛扎堆的方,輕輕鬆鬆就把歌傳遍了大街小巷。

都不用過夜的。

想來隨著這些小孩接下來幾天走街串巷,那首歌兒會傳得更快。

謝遷眉頭跳了跳,瞅著文哥兒發問:「你叫金生傳了什麼歌兒?」

既然已經被謝遷發現,文哥兒也沒藏著掖著,繪聲繪『色』謝遷來了一段。

來了一段《彈棉花》。

彈棉花呀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八兩八喲~

舊棉花彈成了棉花喲~

這歌兒的特『色』就是,洗腦,特別洗腦,聽上一遍你就會唱,甚至還會自動在你腦內循環。

謝遷:「…………」

真的,已經在循環了。

文哥兒這腦袋瓜子到底是怎麼的?

謝遷也聽說過劉吉那個綽號,這位閣老越被彈劾官位越高,可不就是「劉棉花」嗎?

聽聽這句「半斤棉彈成八兩八」,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文人的筆來是他們的手刀。

據傳明朝就有位叫王九思的文學家和當時的首輔有恩怨,他因為有次負責朝廷幹部考核時沒照顧首輔親屬,沒過兩年就被找了個由頭貶官,最後才四十幾歲就被迫辭職回家。

王九思壯年失業,非常悲憤,抄刀寫了戲曲。他寫的其一部戲叫《杜甫游春》,講的是杜甫受到『奸』李林甫的排擠,不得不遠離朝堂!

這劇情聽來多耳熟對不?

更巧的是,當時的首輔也姓李。

這代入感頓時就更強了。

已王九思是自比杜甫,那麼戲文里那個李林甫到底是誰,誰都不會明說,可誰都道!

論口誅筆伐的輿論戰,文人是最會玩兒的,他們也是最容易品明白的。

有時候可能別人沒那個意思,他們都能品出點別樣味道來!

劉吉自己肯定也聽說過「劉棉花」這氣人的說法。

可想而,是劉吉發現滿城都在唱這首《彈棉花》,臉『色』會有多不好看!

搞諷刺這事,誰先代入誰就輸了!

謝遷睨著文哥兒:「怎麼想到這個?」

文哥兒開始甩鍋:「爹說的!」

他爹去年帶他去拜年,私下和他提了一嘴劉棉花,他記得可清楚了!

謝遷只覺王華也是個不靠譜的,怎麼能把這綽號文哥兒講。真是出點什麼事,劉吉怪到他頭上一點都不冤枉。

謝遷道:「欺負你的是劉閣老孫子,你編歌兒編排劉閣老做什麼?」

文哥兒有理有據說:「心情不好,肯定打孫子!」

這是一般孫子,挨打可能『性』也沒那麼高;可摔他哨子那個混賬怎麼看都是劉家最頑劣的混小子,劉吉心情不好不打他打誰?

謝遷:「…………」

謝遷道:「也沒見你祖父心情不好就打你。」

文哥兒道:「那不一樣,我可聽話了!」

謝遷覺得「聽話」兩字有待商榷,他把金生喊了來,詳細詢問金生都是怎麼做的、能不能保證沒有人發現。

金生不由看文哥兒。

「別看文哥兒,你一五一十說清楚。」謝遷語氣溫和,卻帶著大人獨有的威嚴。

金生到底是小孩兒,面對謝遷不敢有所隱瞞,把自己是怎麼辦事的都講了出來。

文哥兒教的歌很好學,又有錢可以拿,小孩兒們都呼朋喚友過來學歌領錢。

他是遠離了安街才去接觸那些小孩兒,也特意換了裝束壓了嗓兒,全程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

想來即便有人反應過來去追溯源頭,也不可能查到他身上。

謝遷耐心聽完了,才搖著頭道:「萬一他們裡頭有個和文哥兒一樣好記『性』的,你能保證自己不被認出來嗎?只這麼一次,下次你不能再替文哥兒做這樣的事,否則被發現了文哥兒可能沒事,你卻是會遭殃的。」

金生低下頭,一副把話聽去了的恭謹模樣。

謝遷這話也不全是說金生聽的,也有告誡文哥兒的意思在。

這小子膽子著實太大了。

小孩子之間了矛盾,他能直接咬上對方的閣老祖父。上還有他不敢幹的事情嗎?

有時候無懼無畏不是什麼好事。

這道容不下太放縱肆意的人。

文哥兒聽謝遷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有些草率了。金生跟了他一年多了,算下來還是他『奶』兄,萬一為那麼個混賬傢伙把金生賠了去可真不值當。

文哥兒保證道:「我下次不會這麼幹了。」

見文哥兒把話聽去了,謝遷也沒再責備他,只說道:「你心裡有數就好,以後做什麼須得先和我或者你爹商量商量。」

文哥兒點頭搗蒜。

謝遷讓他找謝豆玩兒去。

文哥兒熟門熟路過去尋謝豆,卻見謝豆在教他扎著小揪揪的妹妹念《三字經》。

只不過謝豆教得不太專心,眼睛不時往門外瞟,惹得他妹一直扯他袖子,催他快點教下一句。

等瞧見文哥兒來了,兄妹倆齊齊把《三字經》扔到一邊。

謝豆跑過來追問:「爹和你說了什麼?」

文哥兒目光落在扎著小揪揪的昔娘身上,有點想扯扯她頭頂的小揪揪。

他艱難忍住了為三歲小孩的頑劣天『性』,隨口和謝豆扯淡:「沒說什麼,就是讓我背了幾句《論語》!我們才剛開始讀《論語》就讓背了,太過分了!」

昔娘在旁邊好奇『插』話:「《論語》?」

時人對女子的才學求不高,只能識文斷句、通些文墨就好。即便是她們讀書,那也是讀《女誡》《內訓》《列女傳》之流,經史之類的書一般是不必讀的。

昔娘比文哥兒還小半歲,還沒到開蒙的年紀,平時不過是跟著哥哥認幾個字,自然沒聽說過《論語》。

文哥兒心裡壓根沒有哪些書女孩兒不能讀的概念,三言兩語昔娘解釋了一下那是什麼書,還對昔娘說道:「等你把字認全了,你哥哥再教你讀。」

謝豆是個好哥哥,聞言拍著小胸脯打包票說交他沒問題。

三個小孩湊一讀了會書,又搬出到手的積木玩了來。

謝豆一邊玩還一邊央著文哥兒他講《三國演義》里的那段赤壁之戰。

文哥兒壓根記不得原文,更沒買到時下流行的《三國志通俗演義》抄本,每次講都是照著模糊的記憶一頓瞎編,把幾個精彩節點講完就完事。

就這樣,謝豆還屢聽不厭。

可文哥兒卻是已經講膩了,決定哄謝豆自己講:「你都聽那麼多遍了,不你來講你妹妹聽聽,等你忘詞了我再你補充。」

謝豆接到這麼重的任務,高興得不得了,開始手舞足蹈妹妹講那什麼草船借箭、鐵索連船、周瑜打黃蓋、借東風等等經典橋段。

謝豆東一搭西一搭認真講著,他妹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認真聽著,瞧著竟是出奇和諧。

文哥兒好幾次想出言糾謝豆講錯的方,可瞧見他們兄妹倆都樂在其,他也就沒再『插』話。

趁著謝豆在講故事,他先把大船搭來!

文哥兒一既往玩了個盡興才回家,不管走在路上還是回到家裡都不帶半點心虛的,彷彿目前在京師悄然流行開的《彈棉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彈棉花》這首洗腦歌兒果然流傳得很快。

雖然已經沒有人發錢了,它的傳播速度依然沒慢下來,不少好事小孩自發口口傳在街頭巷尾唱了來。

不出三日,連安街都有小孩學會了這首歌。

既然小孩們聽說了,他們家裡也陸續曉了這歌兒的存在。

有些聽說過「劉棉花」這綽號的人,聽了這歌兒以後內心十分微妙。

他們讓小孩兒不許『亂』唱。

小孩子哪裡懂那麼多,當面說好好好,背里覺得好奇怪啊,多好學的歌兒啊,為什麼不許唱?就唱,就唱!

王華這時候才從謝遷那兒得文哥兒乾的好事。

這會兒京師只有耳朵的人,都已經被《彈棉花》洗腦過了。

聽說劉吉也聽了這首歌兒,還是他孫子蹦蹦跳跳唱著這首嶄的童謠回家,好被劉吉聽個著。

誰都不會傻到在劉吉孫子面前提那個綽號,是以他孫子壓根不道《彈棉花》說的就是他祖父,見著他祖父還興高采烈衝上去,從頭他祖父唱了一遍這首京師最火童謠!

當時劉吉臉就黑了,當場他孫子來個家法伺候,還把他那混賬孫子禁足一個月,不許他再出去瞎鬧。

不得不說,文哥兒這仇報得還挺精準的!

王·一切結束才道事情始末·華:「………………」

他的感覺果然沒出錯,他兒子真是一個比一個能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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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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