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1 章(【幼崽帶爹日常(二)】...)
修哥兒暗中學說話的時候,就遇到了巨大的難題:每個人說的話都不一樣。
平時會有很多人來跟他爹娘說話,可是他們講出來的話完全不同,他好不容易聽明白一兩句,結果換了個人他又聽不懂。
更讓修哥兒發愁的是,他有個好笨的爹。
有天他爹拿了套玩具回來,在他邊上唉聲嘆氣,拿起其中一塊先說一句「這個該怎麼玩呢」,拿起另一塊又說一句「這邊圓圓的凸出來,這邊又圓圓地凹下去,有什麼用啊,想不明白」,說著他爹還拿起張圖紙帶他一起看。
修哥兒一看就懂了,就是把凸出來的地方和凹下去的地方啪地合在一起,可太簡單了!
修哥兒伸手拿過兩塊積木,很努力地把它們拼在一起,他還太小了,抓不太穩大大的積木,但為了給他爹演示積木怎麼玩,還是耐心地給他爹拆開又拼起來、拆開又拼起來,反覆演示了兩三次,咿咿呀呀地讓他爹跟著學。
在他認真教了好幾次以後,他爹才終於學會怎麼玩積木,修哥兒覺得自己這個當崽的可太不容易了。
好在他娘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爹出去賺錢養家的時候娘總會給他讀詩,讀完又給他講那些詩是什麼意思,懂得超多!
他聽得很認真,雖然還不會講話,但暗暗決定認真記下娘教的所有東西。
沒辦法啦,誰叫他有個笨爹爹!他得多學一點,以後會說話了才能教爹爹讀詩。
王守文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修哥兒在那唉聲嘆氣的小模樣兒。
小小年紀的,也不知道在愁些什麼。
王守文樂了,過去抱起修哥兒吧唧吧唧地親了兩口。
修哥兒被親爹偷襲臉蛋,哼哼唧唧地掙扎了兩下,沒掙扎開,便乖乖窩在王守文懷裡。
他爹爹雖然笨笨的,但是對他可好了,力氣也大,一隻手就能把他拎起來,走路還特別快,有爹爹抱著他哪兒都能去。
他已經是個大小孩了,應該自己爬自己走,可是爹爹非要抱他,他也沒有辦法!
等到修哥兒終於掌握基本的說話技巧,就開始積極地把教他爹讀書的計劃提上日程,非常關心他笨笨爹的教育問題。
當他努力背出《春江花月夜》(一個詞一個詞地蹦)試圖教會他爹的時候,他笨笨爹一副很受打擊的樣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最後跑去另一間屋子關起門不出來了。
修哥兒不明白他笨笨爹為什麼不學,跑去問他聰明娘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春江花月夜》孤篇蓋全唐嗎!
為什麼他笨笨爹不願意學!
他聰明娘聽完以後抱著他說他笨笨爹周圍的人都能過目不忘、一學就會,就他笨笨爹自己做不到,他笨笨爹老在意這件事了。
他笨笨爹肯定是看他記性這麼好,心裡難受了!
就讓他笨笨爹一個人靜一靜吧。
修哥兒聽后小臉很是嚴肅,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讓笨笨爹一個人難過,挑了兩個看起來最香甜的果子跑去哄他爹。
修哥兒跑到大大的書架面前賣力地比劃起來,積極地向他爹保證:「通通學會,教給爹爹!一定教會,一定一定!」
要是笨笨爹學不會,他就多教兩次,絕對不會嫌棄笨笨爹的!
子不嫌爹笨!
王守文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了,也覺得自己嫉妒自己兒子的行為很幼稚,伸手把修哥兒抱到膝上,父子倆一人拿著一個果子啃得老香。
入冬以後修哥兒被帶去瓊州府玩,那邊有個特別老的老人家,笨笨爹告訴過他老人家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走路要拄著杖,還得人扶著。
修哥兒每天睜開眼都覺得什麼都看不夠,恨不得白天變得更長一點,好叫他能玩更久。
他不能想象將來有一天整個白天都和晚上那樣黑漆漆的,太難受了!
修哥兒就努力肩負起牽著這位老丘爺爺出去散步的重責,一大早就帶著老丘爺爺到處溜達。
老的老,小的小,走半天也走不遠。
修哥兒也不急著走很快,看到啥都要給老丘爺爺講一下,講有多大,講是什麼顏色,講看起來像什麼,很認真地充當老丘的眼睛。
老丘聽著修哥兒小嘴叭叭個不停,一下子就想起當初那個小小的奶娃娃。
一眨眼就這麼多年了啊,當年那個他還能抱起來的奶娃娃,現在都已經當爹了……
老丘既開心又惆悵。
更多的是心滿意足。
雖然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瓊州府這邊也很好玩,修哥兒還是會想他笨笨爹,數著日子算他笨笨爹什麼時候忙完回來。
夜裡睡覺的時候修哥兒都忍不住嘟囔:「好想好想爹爹呀……」
昔娘起夜過來看修哥兒,正好就聽到他迷迷糊糊念叨的話。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誰不想呢。
昔娘抬手摸著修哥兒光溜溜的腦殼直嘆息:「可惜你爹只有一個……」
如果能把自己分成很多很多個,王守文肯定留一個在瓊山陪丘學士,留一個在京師陪親朋好友,再留一個在家裡陪她們,接著還要分千百個跑去大明各地玩耍。
可惜王守文就這麼一個,他自己也沒什麼好辦法。
王守文去儋州那邊巡查幾天,帶回來幾頂「東坡帽」,老丘一頂,自己一頂,昔娘一頂,還有特製版的小號兩頂,一頂屬於貓貓,另一頂當然是屬於修哥兒的啦。
王守文把東坡帽扣到修哥兒腦殼上,蹲下幫他系好帽帶,給他講這是蘇東坡戴過的厲害帽子,平時只要多戴戴,等他長大以後肯定也能變成大文豪!
修哥兒半信半疑地摸著腦袋上的竹編帽子,開始追問:「爹爹戴沒戴過?像我這麼大的時候!」
王守文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機會來瓊州府這麼遠的地方。」
修哥兒恍然大悟:「難怪爹爹沒變大文豪。」
修哥兒很珍惜他們父子間寶貴的教學時間,拉著王守文要教他背蘇軾的《赤壁賦》。背詩什麼的已經難不倒他了,該背賦文啦!
王守文:「…………」
王守文趁著修哥兒午睡的空檔去找丘濬告狀,憤憤不平地數落修哥兒的可惡行徑,有他這麼傷害親爹的嗎!
真是豈有此理,過目不忘了不起嗎!
丘濬:「…………」
丘濬讓他回去讀一讀自己小時候寫的《與父書》,再回憶一下自己從小到大傷害了王華多少回。比起當年的王三歲,修哥兒簡直不要太聽話了好嗎?
而且裝笨難道不是你自己想的招嗎?
「修哥兒這般聰慧,你肯定裝不了多久了,等他知道你騙了他你才該頭疼。」
丘濬客觀分析。
就沒見過王守文這樣的,在孩子面前裝得又笨又窮又懶,弄得修哥兒不是每天操心他因為太笨在外面被欺負,就是擔心家裡揭不開鍋把自己的壓歲錢主動上交。
至於跑腿捏肩捶背之類的事兒,修哥兒更是已經幹得十分熟練。
那麼小的娃兒他也好意思忽悠!
王守文振振有詞:「這怎麼能叫忽悠,我本來就沒錢,每次出去應酬都要找昔娘支銀子的。」
丘濬都不知說他什麼好。
王守文手頭的活告一段落,便領著修哥兒去沙灘玩耍,那麼大的沙灘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到了冬天也一點都不冷,好玩得很。
修哥兒這會兒終於露出了孩童本性,赤腳追著貓貓滿海灘跑,留下兩串大小不一的腳印。兩顆小腦袋上都系著頂東坡帽,追逐時開心的笑聲從帽子底下飄出來,傳得特別遠。
王守文架好畫板給兩個小不點畫畫,什麼寫實的、可愛的、抽象的,他統統都給畫上一輪,爭取多留下點美好的回憶日後拿出來回味。
修哥兒跑累了就回來看王守文畫畫,感覺他爹爹去作畫也是能賣錢的,不用那麼辛苦地走很遠的路做很累的事啦!
修哥兒有了個新計劃!
於是當第二年早春王守文從合浦給他們采了又大又圓的珍珠回來時,修哥兒興沖沖拉著他去附近一位瓊山大戶家裡,像模像樣地給人介紹說這就是他爹,畫畫真的特別特別厲害,可以幫他們家畫壁畫,按照他們早前說好的價錢就行了。
王守文:?????
等會,他什麼時候發展了這項新業務?
那大戶顯然也沒想到修哥兒要給他介紹的畫師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小王學士,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要主動說「要不算了吧」,王守文卻接下了這個活,每天帶著修哥兒過來往牆壁上畫彩繪。
修哥兒看著絢爛漂亮的彩繪在王守文手中一點點成型,只覺自己爹爹是天底下最棒的爹爹,根本就不笨!
只是完成這麼大的壁畫還是很耗精力的,連王守文這個永遠活力充沛的人畫久了額頭也會冒出汗珠子來。
修哥兒一直在邊上給王守文擦汗遞水以及拿畫具顏料,越發感覺賺錢不容易。
當畫師也並沒有很輕鬆。
即便最後拿到了東家結給他們的豐厚酬金,修哥兒也沒有很興奮,反而一路緊攥著王守文的手牽著他往回走。
快要走到老丘家的時候,修哥兒才仰起小腦袋認真向王守文保證:「爹爹,等我長大后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買好多好多好吃的!」
王守文抬手揉搓修哥兒光溜溜的小腦殼,笑眯眯地說道:「好,爹等你長大給我買好多好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