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神遊入夢
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安伯塵,空老先生笑著道。
「小兄弟一路神遊至此,險些將前事遺忘,常言道,失魂落魄,正指小兄弟這般。天地命三魂雖能獨自出竅,卻極易遇劫,就拿地魂來說,能疾馳於野,卻無法騰飛於天,一旦被卷上天頭,後果不堪設想。且遇金則附,遇火而化,卻是最懼金火二物,若是七日內無法重返肉身,或是遺忘前事,即便有通天徹地之能,從此往後也只能淪為孤魂野鬼。」
聞言,安伯塵訝然道。
「若地魂無法歸返,肉身會如何?」
「若只是一魂,那肉身不會立即敗壞,卻會變得渾渾噩噩、瘋瘋傻傻,也就是所謂的失心瘋。能行走,能吃飯,可卻無法修行,等到元氣耗盡,**敗壞。若是三魂皆無法歸返,肉身只能成為活死人,無法動彈,卧床等死。同樣,倘若肉身被毀,魂無所歸,頂多七日,便會魂飛魄散。」
聽著空老先生娓娓道來,安伯塵感激的拱手作禮,心底不免有些忐忑。
他出竅前,肉身正對窗而站,萬一有個閃失摔了下去,他豈不是要魂飛魄散。
「總而言之,像小兄弟這般以地魂出竅,委實險而又險,地魂屬陰,見不得光,白晝一至,若不找蔭蔽之處,暴晒於日頭下,亦會元氣大傷。小兄弟且聽我一言,今次回返肉身,切記先煉化三魂,聚合為一。天魂能飛天,不懼白晝,命魂能化形,且還能借道符施展道法,三魂合一,煉出神魂,那神遊於天宇間,縱然七日之久,也不會忘記前事,不懼金木水火土,飛天遁地,晝夜同行。」
安伯塵越聽,越覺今日神遊出竅實屬僥倖,若非遇到亭內三人,恐怕早已忘記前事,成了孤魂野鬼,白晝一到,魂飛魄散。
誤打誤撞成就神遊之術,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也不知究竟是禍是福。
一席話罷了,安伯塵只能維諾點頭,他知道空老先生是一番好意,卻又無法道出那個最讓他不知所措的困惑。
若非以為自己剛剛打破神明,成就神師,眼前三人又怎會對自己如此和善。倘若知道自己僅是一個方才修出炎火的小僕僮,也不知他們會如何。
幸好地魂出竅,只能聚成一團模模糊糊的虛影,這才沒被他們發覺自己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安伯塵心中忐忑,此時此刻已然不再去想神遊疾奔的暢快,只想早早歸返肉身,畢竟眼前這三人可是站在大匡之巔,呼風喚雨的神師,誰曉得他們何時會看破自己的身份來歷。
偏偏他怕什麼就來什麼,亭中三人似乎並沒放安伯塵離去的意思。
「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風仙子看向安伯塵,笑著問道。
安伯塵剛想開口,轉眼后一怔,不是說彼此間不得透露身份名號?
「我們彼此間總需有個稱呼。」
好笑的看了眼安伯塵,風仙子道。
「無邪。」
幾乎不假思索的,安伯塵開口道。
「原來是無邪居士。眼下離白晝還有半個多時辰,居士不妨入亭一敘。」
若此時安伯塵的肉身在,定然是滿臉複雜,雖不情願,可卻不知違逆了這位看似和善的風仙子會有什麼下場,踟躇片刻,還是飄然入亭。
月光灑落山巔,旁人看來,亭中空無一人,孰不知此時這方小亭中正聚集了大匡王朝最強大的三個人,以及一個心神不寧的小僕僮。
青煙自檀鼎中升起,飄然而上,三名神師高談闊論,或是說著天南地北的怪事,或是談論古往今來的典故,安伯塵卻只能默默聽著,以他的見識幾乎插不上半句嘴,落入那三人眼中,只覺安伯塵沉著穩重,不卑不亢。
「舉頭三尺有神明,打破神明修大道,卻不知無邪居士突破神師境時,有何感悟?」
被稱作黃居士的白衣秀才始終對安伯塵不理不睬,可安伯塵卻隱隱覺得,三人里,就屬他對自己最關注,果然一席話罷,白衣秀才好似漫不經心的問向安伯塵。
眼見另外兩人也朝自己看來,安伯塵心中一陣慌亂,最怕遇到的事還是發生了,若安伯塵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他的身份立馬便會被揭穿。雖是無心瞞騙,可安伯塵畢竟欺瞞了三位神師這麼久,一旦露出馬腳,被看出究竟,下場可想而知。
然則,安伯塵畢竟不是神師,讓他說出突破神師時的感悟,何止是強人所難,簡直是天方夜譚。
默然許久,廳內氣氛微微凝滯,黃居士的目光更是仿若利劍刺來,即便安伯塵地魂出竅,只是一團虛影,可也覺心底發怵,坐立難安。
有了......
陡然間,安伯塵想起一事。
在神仙府里時,水神君曾說過,想要自由出入神仙府,需得掌握胎息之法,而想要胎息之法則必須修鍊到神師境,如此看來,突破神師時的感悟里,少不了胎息。
但願能矇混過關.......
強壓下心底的惴惴,安伯塵從容道。
「天地皆平,萬籟闃寂,心意所及,一草一木,螻蟻鳥獸,萬物變化,皆能得證。」
說完,安伯塵緊張的看向三人,他所說的卻是那次於墨雲樓初成胎息時,於晝夜交替之際,所體悟到神奇而又玄妙的感覺。
放眼看去,風仙子似在笑,空老先生頷首不語,而那白衣秀纔則收回了冷凝的目光。
安伯塵知道自己矇混過關,暗舒口氣,心道僥倖。
「的確,昔日突破神師境界時,最美妙的感覺不外如此。」
空老先生點頭道,若有所思的看向安伯塵。
「不知打破神明后,無邪小兄弟可曾看見什麼?」
還沒完.......
安伯塵無奈的嘆了口氣,苦思冥想。
「空老先生卻是在難為無邪居士了。」
還好風仙子笑著解圍道。
「第一次打破神明時,恐怕誰也沒心思卻觀察神明之上的存在。」
神明之上?
安伯塵微覺古怪,他只聽過舉頭三尺有神明,卻不知神明之上還有什麼,無論在戲文中,還是和司馬槿的閑談里,抑或離公子那些荒誕離奇的藏書中,都未有提及。
未及安伯塵發問,就被風仙子岔開話頭。
「我等相聚於此,雖是閑談說笑,可也會切磋道法。無邪居士初入神師境,若有修行上的疑惑,大可提出。」
聞言,安伯塵心思一動,轉瞬又被他按下。
他很向眼前三位神師大人請教下槍道,如何才能在後天和厲霖的交鋒中穩佔上風,可這話萬萬不能問出。安伯塵雖不知眼前三人的修為有多高明,那風仙子只憑神魂便將自己從千裡外帶到此處,想來歸返肉身後,其神通手段比之傳說中的仙人也差不到哪去,槍道在自己眼中雖是一了不起的道技,可在他們看來,或許很是微末,一旦問出指不定會露出馬腳。
眼見安伯塵默然不語,那三人相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
「風仙子向來心直口快,無邪兄莫怪。」
說話的那位一身白衣的黃居士,先前一番試探罷了,此時的他對安伯塵明顯少了幾分戒意,當下淡淡一笑道。
「大匡神師少而又少,往往數百年難出一名,每一名神師問世,都足以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因此,切磋道行,實則也就是相互露點底細,如此方能穩固局面。」
說完,黃居士毫不客氣的盯著安伯塵,直看得安伯塵渾身不自在。
看來,今天若不透露點底細,他們是不會放過我。
可我畢竟不是神師,又怎麼......有了,那個入夢之術。
猶豫許久,安伯塵拱了拱手,開口道。
「無邪今夜神遊出竅時,曾竊入他人夢中。」
話音落下,安伯塵明顯覺察到眼前三人同時吃了一驚,許久無語。
難不成我說錯什麼了?
安伯塵心中忐忑,就聽那空老先生嘆聲道。
「這般神遊道法卻是前所未聞,怪哉怪哉。」
安伯塵心中一喜,可轉眼功夫,耳旁傳來黃居士的冷笑。
「的確怪異,不聞於史,亦不屬五行,不過......當真如雞肋一般,毫無用處。」
「話可不能這樣說。」
風仙子插口道,她上下打量著安伯塵,似乎很有興緻。
「黃兄,若有人於你熟睡時,潛入你夢中,勾出三魂殺之,豈不是殺人於無形之法?」
「仙子謬矣。此法對普通人雖有用,可你我神師,心意堅執,三魂抱而合一,豈是說勾便能勾出。恐怕無邪居士進入夢中未及施法,你我便已察覺。」
「對付神師無需勾引神魂,只要構建出一方夢靨,將你永陷夢境,縱然你有通天徹地之能,怕也難以逃出。更何況,很多時候只需將對手困住片刻,足可扭轉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