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刑畢

第三百七十二章 刑畢

方孝孺的臉色已經變成金紙一般的顏色,血從他的嘴裡噴出來,他的身上血水混合在了一起,沒有了舌頭,那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叫罵聲終於是消停了些,儘管還在發出聲音,但已經沒有人能聽懂他在說些什麼了。

趙甲扔掉舌頭,他只感覺雙手灼熱難熬,他感到他的手隨時都會變成火焰燒成灰燼,覺得自己實在是撐不下去了,但高度的敬業精神不允許他半途而廢,儘管因為紀綱的命令打亂了程序,他可以儘快的將方孝孺草率的處死,但他的責任和道德都不允許他那麼做。

他將雙手放進水桶浸泡了片刻,稍稍減小了那種灼熱,他明白,必須加快行刑的速度,縮小切割的肉片,避開密集的血管,因為方孝孺已經快撐不住了,這一千多刀最難的開頭已經過了,但接下來還很漫長,原來的執刑方案必須經歷一些調整...

如果讓方孝孺就這麼死了,那刑部和錦衣衛的劊子手,就真的成了下九流的屠夫。

他用百姓察覺不到的動作,用刀尖在自己的大腿上戳了一下,讓尖利的痛楚驅趕麻木和疲倦,同時也藉此分散自己對手上灼熱感覺的關注。

他不再顧念身後的百姓,操刀如風,趙小甲的報數如同天上掉下的冰雹,一刀接著一刀,那些從方孝孺身上切下的肉片,像夏天草叢撲起的蟲子一樣四下里飛舞。

他用六百刀切盡了方孝孺的兩條大腿,用兩百刀切盡了方孝孺的雙臂,又在方孝孺的腹部切了兩百二十五刀,左右屁股稍微多些,五百刀才片完,至此,方孝孺的生命已經垂危,這具垂垂老矣的身體,終究是到了極限。

他的嘴裡不斷的湧出泡沫,他的內臟器官失去了肌肉的約束,都在往外膨脹著,尤其是腸胃,就像是一窩毒蛇在單薄的袋子里蠢蠢欲動。

趙甲直起腰,舒了一口氣,他已經汗流浹背,大腿之間黏糊糊的,不知是血還是汗,為了刑部劊子手的威名,為了自己的一生,他付出了血的代價。

只剩下最後的七刀了,趙甲感到勝券在握,他伸手抓住方孝孺的左耳,一刀割了下來,只感覺那涼得像一塊冰。

接下來的一刀,他旋下了方孝孺的右耳。

當他將那隻耳朵扔在地上的時候,那條已經撐的走不動道的瘦狗蹣跚過來,尖著鼻子聞了聞,隨即有些不感興趣的轉身走了,方孝孺的耳朵就那麼落寞的躺在地上,宛如兩扇灰白的貝殼。

趙甲突然想到,當年師傅說在菜市口凌遲那個絕代名妓的時候,切下來她的玲瓏的左耳,真是感到愛不釋手,那耳垂上還掛著一隻金耳環,環上鑲嵌著一顆耀眼的珍珠。

師傅說法律決不允許他把這隻美麗的耳朵藏進自己的腰包,師傅只好把她無限惋惜的扔在地上,一群如痴如醉的觀眾宛若洶湧的潮水,突破了監刑隊的密集防線,撲了上來,瘋狂的人群嚇跑了吃人肉的凶禽猛獸。

他們要搶那隻耳朵,也許是為了那掛在耳朵上的金耳環,師傅見勢不妙,飛快的旋下***的另一隻耳朵,用力的扔到了遠方,瘋狂的人群立刻分流,這真是師傅的神來之筆,堪稱聰明過人。

到了此刻,方孝孺的樣子已經可怕至極,趙甲還剩五刀,按照規矩,此時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剜掉犯人的雙眼,一種是剜掉犯人的雙唇。

但方孝孺的嘴唇已經破爛不堪,趙甲實在不想再在那裡下刀,他往上一掃,決定先挖了他的雙眼。

做個安分守己的鬼吧,眼不見心不亂,省得到了陰曹地府還在折騰。

趙甲將尖刀對準了方孝孺的眼眶,一直睜大眼睛的方孝孺把眼睛突然地閉上了,這實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因為方孝孺現在已經是彌留時刻,居然還能感到...害怕?

他作為劊子手,行刑時不會摻雜個人喜惡,方孝孺有沒有禍亂朝綱,有沒有蠱惑天子,在他看來都不重要,陛下發了話,司法衙門定了刑罰,接下來就是他的活兒,他只管幹活,不管其他。

所以他不同情方孝孺。

當然,能不對著死刑犯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對他來說也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抓緊了這大好時機,讓刀尖沿著方孝孺的眼眶轉了一圈,然後刀尖一挑,一顆爬滿了血絲的眼珠就跳了出來。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刀...趙小甲有氣無力地報著數。

然而當他舉起小刀,準備剜去方孝孺的右眼時,他的右眼卻突然睜開了,與此同時,他發出了最後的慘叫,這慘叫讓趙甲脊樑發冷,台下的百姓里,居然有幾十個人像沉重的牆壁一樣跌倒了。

趙甲硬著頭皮下了刀子,刀子的鋒刃沿著方孝孺的眼眶旋轉時,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嘶嘶」聲響,這聲響除了趙甲,誰都聽不到,監刑的紀綱聽不到,站在一旁的趙小甲聽不到,守在處刑台附近的錦衣番子聽不到,那些滿臉惶恐,或看或轉身,如同木人般的百姓也聽不到,他們能聽到的,只有方孝孺那殘破的嘴巴里發出的像火焰和毒藥一般的嚎叫,這樣的嚎叫可以毀壞常人的神經,但趙甲卻習以為常。

真正讓趙甲感到驚心動魄、心肝俱顫的,是那刀子觸肉時候的「嘶嘶」聲響,一時他只感到目不能視,耳不能聽,那些聲響穿透了他的肉體,纏繞著他的臟器,在他的骨髓里生了根,成了他一生執刑的絕響。

恐怕今生今世也難以拔除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刀...他想。

他的兒子已經暈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又有數十名百姓跌倒在地。

方孝孺的兩隻眼睛落在了地上,上面沾滿了塵土,但還是有兩道青白的、陰冷的死光射出,彷彿在盯著什麼。

趙甲心想在盯著什麼呢?是盯著如今繼位的陛下,還是盯著負責刑罰的錦衣衛,或者是他這個行刑的劊子手?作為親手送方孝孺上路的人,他的餘生應該會經常想起他,可忙碌的陛下,金陵的百姓們,監刑的錦衣衛們,又能記得他多久呢?

不對,應該換一種說法,除了把這次行刑當成自己執刑生涯謝幕演出的趙甲,還有誰會在意這個上了處刑台被凌遲的方孝孺呢?

看看百姓吧,他們的目光是那麼的恐懼,那麼的恍惚,他們不是同情方孝孺,只是想到了有一天自己在這處刑台上,他們不是畏懼趙甲,而是畏懼大明的法紀,畏懼定下刑罰的陛下,這才是公開行刑的意義。

至於那些臉露興奮,目不轉睛的,他們就是敢於將心裡柔軟的一面給死死壓下去,不讓它們見天日的人。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刀,旋去了方孝孺的鼻子,至此,方孝孺的嘴裡只能流出血沫子,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一直拚命想要躲避刀子而梗著的脖子,也軟綿綿的垂在了胸前。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刀,趙甲旋去了方孝孺的嘴唇,只留下了森白的牙齒***在外面,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窟窿。

最後,趙甲一刀戳中了方孝孺的心臟,一股黑色的暗血,如同熬糊了的糖稀,沿著刀口淌出來。這股血氣味極其濃烈,再一次讓趙甲感受到了噁心的滋味,他用刀尖剜下一點方孝孺的心頭肉,靜靜的看著方孝孺停止了呼吸。

這麼多年的執刑生涯,到這一刻總算是走到頭了。

以後就算是再有人請他,估計他也很難再出山了,看看自己這雙還在灼熱著的手吧,像是握住了火炭,它已經沒辦法再拿起刑具,再繼續為大明的法紀做該做的事情。

這麼多年,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有多少呢?砍頭的,腰斬的,車裂的,凌遲的,到了今天,終於全部湊齊了。

方孝孺不算是個好的行刑對象,比起師傅當年凌遲過的***來說,更是完全不能比,師傅的那一天像一場精彩的棋局,而自己的今天像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屠殺。

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看來自己沒有師傅那樣的運氣。

不過所幸的是,在執刑生涯的末尾,還是趕上了一場凌遲,這樣想來,也許還得感謝一下錦衣衛,感謝一下...方孝孺。

一路走好,下輩子如果還能當個貴人,就不要再摻和進那些事里了,趙甲淡淡的想。

他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刀,凌遲完畢,請大人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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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大明一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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