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覺醒（上）

從六歲開始，郭十二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一篇古怪的文字，同時還有聲音在耳內鳴響，每天晚上，那個古怪的聲音就在腦海中回蕩，讓他無法入眠。奇怪的是這並不影響他的身體健康和精神狀態，久而久之，郭十二也就任其自然，到後來乾脆跟著腦海中的聲音一起念。

就這樣念了兩年，腦海中的聲音漸漸微弱，可他卻習慣了這聲音和文字，每天晚上，他照舊要念，通宵下來，第二天精神煥發，如果不念，第二天就會渾身不自在，就像上了癮一樣，甚至在白天的空閑時間裡，他也會下意識地念。

當聲音和文字徹底消失的那一天，郭十二剛好滿八歲。這天夜裡，他躺在床上，習慣性地念起那篇古怪的文字，總共一百六十七個字，一百六十七個發音，他一遍一遍地念著，突然間，腦海中就像炸開了一般，湧現出無數的記憶。郭十二頭一暈，頓時昏迷過去。

彷彿做了一場稀奇古怪的夢，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清晨，郭十二醒來，他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坐起，眯著眼睛四下打量。

郭十二已經不是原來的郭十二了，但從表面上看，郭十二還是原來的郭十二。這一刻，他頭腦中的明悟非常清晰，自己不是奪舍，而是轉世成功。因為靈魂的傳承需要有強大的靈魂來承受，那篇文字和聲音，就是修鍊靈魂的經文。

郭十二心裡非常喜悅，因為這是他第二次成功轉世，自己的靈魂並沒有消散在天地間。自從第一次轉世成功，他就像獲得了一個巨大的寶藏，也從此走上了一條獨特的長生路。這條路相當艱難，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小卒過河，如果不能成功，那就一切成空。

才八歲的郭十二，對現在所處的世界了解不多，記憶中只有父親母親和兄弟姐妹，他排行十二，姓郭。他老爹總共有六個老婆，十七個子女。他的世界就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還有父母居住的屋子，除此之外，他從來沒有出過門。因此，郭十二對這個世界幾乎什麼也不了解。

仔細觀察了房間里的擺設，很簡陋，木地板，低矮的床，粗布棉被。房間里除了床只有一張不大的案幾，大約一尺高，兩尺見方，上面放著一隻銅壺和一隻陶碗，還有一盞油燈，其他什麼東西也沒有。

結合原來的記憶，郭十二心裡暗暗吃驚，這裡似乎不是原來的世界，可是這裡的文字卻是繁體漢字，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粗布衣褲，好像也是古裝。他心裡疑惑：難道靈魂轉世可以回到古代？可這又是什麼朝代呢？

已經轉世兩次的郭十二，很快就平靜下來。他有足夠的耐心，也有足夠的信心，安安穩穩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他並不在意轉世到哪裡，他在意的是能不能轉世，靈魂能不能覺醒。既然轉世成功，那麼所有的一切都能夠面對。

「十二！十二！起床啦！」

郭十二打開房門，只見一個少年站在門外。他說道：「六哥，知道啦，早就起來了。」

郭六說道：「吃完早飯，爹爹要派人帶你去宗祠測試。」

郭十二奇道：「測試？測試什麼？」

郭六笑道：「測試什麼就不用你操心啦，說了你也不懂。」

吃早飯時，郭十二見識到了什麼是大家庭。足有三十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孩子，每人面前一個小案幾，擺放著肉湯和麵餅，一個臉上手臂上滿是古怪花紋的老人，負責給大家端肉湯拿麵餅，誰若是不夠，只要喊一聲，他就會送過去。

郭十二以前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是現在不同，他的轉世靈魂覺醒了，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小聲問道：「六哥，朴耳大叔……身上怎麼那麼多花紋……嗯，不對，我看到那些花紋會動！」

郭六大口吃著麵餅，含糊不清地說道：「這是符武士，你還小……以後就會明白了。」

「六哥，什麼是符武士啊？」

郭六喝了一口肉湯，說道：「十二，你今天是怎麼啦？平時就像一個悶頭雞，很少見你問東問西的……朴耳大叔是流lang符武士，是被爹爹收來打雜的。」

郭十二發現自己這八年算是白過了，幾乎什麼也不懂，老實木訥得不可思議。想想也不奇怪，自己專註於靈魂經文的修鍊，根本無法注意到外界的情況，能夠在八歲的時候就讓靈魂達到一定高度，讓傳承的靈魂記憶覺醒，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功。

「符武士？」

郭十二發現這個世界似乎很有趣。

吃完早餐，朴耳來到郭十二面前，說道：「十二，老爺讓我帶你去宗祠。」接著他又叫來郭十和郭十三。郭十二後來才知道，排在他前面的郭十一，在三歲的時候夭折了。

帶著三個年滿八歲的孩子，朴耳來到郭氏宗祠。

郭氏宗祠是一座城堡，用長方形的青石條堆砌而成，讓郭十二感到奇怪的是青石條上的花紋。那是一個個古怪的花紋，又像是文字，又像是圖形，和朴耳身上的花紋差不多。

六丈的高牆，上面有扶欄，每隔幾十米還有堡樓。這哪裡是祠堂，簡直就是一個防禦堡壘。郭十二心裡疑惑：為什麼要把祠堂建成堡壘的樣子，難道這個世界也不太平？

他並不怕死，也曾經歷過戰爭。第一世的時候，他是一個喇嘛，而且是一個佛法精深的喇嘛，機緣巧合，學會了修鍊靈魂的經文。第一次轉世，他出生在農家，過著赤貧的生活，後來參加了軍隊，一直當到團長，因傷退役后，在朋友的幫助下，開了一家小店維持生計，雖然也曾娶妻，但卻沒有孩子。後來他才明白，這是因為修鍊靈魂的原因。

以前世軍人的眼光看，這座堡壘建造得非常出色，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死角。讓他想不通的是，在冷兵器時代，這座堡壘的設計理念未免太超前了一點。

郭十二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緊跟著朴耳進了大門。裡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站著百十個八歲左右的孩童，分為十隊排列。朴耳似乎很熟悉這套程序，他帶著三個孩子，來到其中一隊，說道：「你們在這裡排隊，測試結束后就出來，我在外面等著。」說完轉身離去。這裡不是他可以多停留的地方。

郭十和郭十三說笑著，兩人都不怎麼搭理郭十二。

郭十二對他們的小孩子話題沒啥興趣，也樂得他倆不打擾自己。他在觀察周圍的一切，從很多細微之處，可以推測出不少東西。比如這裡的大人，一個個都很彪悍，有一股殺伐之氣。以他前世在軍隊的眼光看，這些人應該都是殺過人或者殺過厲害的野獸，不然不會有那麼大的殺氣。

可惜郭十二的前八年生活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記憶，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用於吃飯，可以稱得上是飯桶一個。而郭氏家族的規矩也很奇怪，在孩子五歲的時候，就讓孩子單獨居住，到時間就去吃飯，平時很少能見到父母，只有在每個月月頭的時候，才到父母那裡請安問好。

至於漿洗衣被，都有人定時來收取，不需要孩子自己動手。郭十二感覺就像在前世的寄宿學校，只是沒有任何學習任務，就像是被圈養的小動物。

進來了十幾個郭家長輩，其中有三個身上布滿花紋的符武士，不過年齡都很大了，另外還有幾個外人在場。郭十二暗自揣測，這三個符武士至少有六十多歲。

也沒有聽到有人宣布開始，排在最前面的孩子就已經開始測試。

郭十二踮起腳向前面看去，想看清楚他們到底在測試什麼。無奈前面的孩子完全擋住了視線，那些孩子並不在意什麼測試，依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但是郭十二可不是孩子了，他心裡明白，郭氏家族不會無緣無故地進行什麼測試，這應該是一次很重要的活動。

「這到底是什麼測試？」

郭十二實在忍不住，詢問旁邊的郭十，誰知郭十扭頭去跟別人說話，並不理睬他，倒是另外一個陌生的孩子說道：「我伯伯說過，這是潛質測試……不過，我不知道什麼是潛質。」

郭十二說道：「我叫郭十二，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郭蛋！」

郭十二暗暗搖頭，這個名字取得有點讓人無語，這裡的人似乎對取名都非常隨意。他說道：「郭蛋，謝謝你。」

郭蛋很瘦小，看上去像個六七歲的孩子，聽到郭十二的道謝，他顯得很高興，說道：「郭十二，聽我伯伯說，如果有潛質的話，家族就會培養，還會送到外面去……唉，我可不想去外面！如果送出去……就見不到爹娘了。」他確實不明白潛質意味著什麼。

郭十二排在第四隊，隊伍移動的速度並不太慢，大約等了兩個多小時，就輪到了他們這個隊伍。

測試很簡單，不用孩子做什麼，只是把一塊猶如打火機大小的東西貼在孩子的額頭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等上兩分鐘就可以了。

郭十二的注意力集中在主持測試的老人身上。

那人面容消瘦，長著一副很少見的山羊鬍須，色如白雪，根根見肉，打理得非常清爽整齊，一雙細長的眼睛，透出一絲睿智的光。他的眉毛也是雪白的，身上穿著的長衫尤其引起了郭十二的注意，非麻非棉，也不像是絲綢，顏色淡青，綉著暗紋。郭十二心細，他發現上面的紋飾和先前看到的青石條上的花紋很相似。一條巴掌寬的腰帶，上面整齊地綴著一塊塊長方形的東西。郭十二看不清楚那些長方形的東西是什麼。

郭十二心裡在不停地琢磨。他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八歲孩童，他懂的東西可多了，但是對於這個世界，卻感到很陌生。符武士是什麼人？潛質測試又意味著什麼？這個世界和前世的世界有什麼不同？對此他一點也不清楚。前一次，他轉世在同一個世界里，因此能夠迅速融入其中，而這一次似乎出了意外，這個世界讓他感覺很陌生。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負責測試的青衣老人很和藹地問道。

「郭十二。」

旁邊有人專門負責記錄。青衣老人說道：「站著不要動，眼睛看著我。」他的手指在腰上輕輕一觸，手上就多出一塊長方形的東西，隨即貼在郭十二的腦門上，說道：「你盯著看……呵呵，不是用眼睛，是用你的注意力。」

郭十二心裡暗道：「這裡的孩子有幾個能聽得懂你的話？」他索性閉上眼睛，將注意力集中在額頭上。

霎時間，他看到了那塊東西。那裡面有著繁複的花紋，順著花紋看去，竟然無比的順暢。他驚訝之極，難道自己的額頭上長了眼睛？

青衣老人陡然睜大雙眼，只見郭十二額頭上的那塊東西發出閃爍的紅芒。他驚喜交集道：「咦！符咒潛質！竟然是符咒潛質！」

「快！去叫陳老來！就說發現了一個有符咒潛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