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肆無忌憚
燕雲霆提著食盒，來到蘇雲櫻所居小築，門前上還放著昨日的餐食，一口也未動。
下人說，她已有快兩年未曾出過樓閣，三四天才會進食一口，逢人造訪都被拒之門外。
醫者仁心，卻醫不了自己的心。
燕雲霆抬手便打算敲門，可轉念一想，雲櫻現在的模樣，最不願意見的人或許正是自己。
他收回手，腳下一點，跳上樓台。他腳步十分輕盈，房中人佳並未察覺。
她裹著寬鬆的衣袍，安靜坐在椅子上，對著沒有鏡子的梳妝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頭髮，她幾乎消瘦了整整一圈，彷彿稍大一陣風便能將她刮跑。
燕雲霆站在她身後足有半個時辰，她不停重複梳理著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雲櫻。」燕雲霆輕輕一聲喚。
蘇雲櫻一愣，木梳卡在髮絲間，她沉默，她喘息，她顫抖，她將長發蓋住臉頰，單手將身後之人抽離：「你走開……」
「是你討厭見到我，還是怕我討厭見到如今的你？」燕雲霆放下食盒，不緊不慢地將菜肴取出。
蘇雲櫻低聲啜泣：「我現在這副模樣，你一定會嫌棄我的……」
「你是個大夫，你應該很清楚，若是不吃東西，肉就不會長好。」燕雲霆伸手便要去拉，可才剛碰到蘇雲櫻，她猛地沖桌椅上竄了起來，扭頭便撲上了床，匍匐著將頭埋進被子，大聲哭泣：「你快走吧！我不想讓你看見現在的我！」
燕雲霆隨手撕下一條幔帳，裹上了自己的眼睛，指尖輕輕一挑，將被子掀了去，並將床上的女人吸入了懷抱：「你不讓我看，那我便不看，但飯總是得要吃的。」
瞧見蒙住眼睛的燕雲霆，蘇雲櫻才稍稍心安理得些，「你要是敢把眼罩摘了，我便死在你面前。」
燕雲霆將她摁在椅子上，指著桌上的菜肴：「吃，要全部吃光，若是讓我發現剩了一粒米，我就拉著你繞著涼城跑上一圈。」
「你敢！？」「我揭眼罩了——」
「別別別……我吃，我吃！」
長久不吃飯，哪兒能不餓，她單手抓著饅頭，大口啃食起來。
燕雲霆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觀摩。
「你確定看不見么？」蘇雲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燕雲霆淡然道：「如今我的眼睛已看不到這個世界的顏色，要不要它都無所謂。」
「你……是感覺有些不一樣了，」蘇雲櫻啃食著，低聲落寞：「胡依依她……她——」
「她沒有死，我已在仙界找到了讓她起死回生的辦法。」燕雲霆說道。
「真的？」蘇雲櫻眼睛發光。
「妖域的瘟疫還很嚴峻，培育出的天池水都優先送去了他們那兒，」燕雲霆以極肯定的語氣說道：「要不了多久，所有敵人都會消失，這個世界也會重現光明，到那時我便帶你去九陽門，以天池水修復你的斷臂和疤痕。」
蘇雲櫻感動得無言以對，邊啃著饅頭邊淌著熱淚。
燕雲霆緩緩扯去了眼罩，蘇雲櫻急忙遮擋，他卻搶先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刨開她的秀髮，瞧著傷痕纍纍的臉頰，滿眼都是心疼。
「你瞧，我現在是這個世上最丑的女人了……」蘇雲櫻淚眼婆娑，不敢與之對視。
燕雲霆一把將蘇雲櫻擁入懷中，如今的他已沒了當年的甜言蜜語，但即便是一顆被污染的心，對愛人的情感也永遠不會改變，「那些傷害你的人會付出代價的。」
「可是你的身體好涼……」蘇雲櫻突然昂頭，目光擔心。
燕雲霆便要將她抽離，她卻緊緊勾住了他的脖頸，迎頭奉上了溫熱的柔唇。
內心的折磨，掙扎的痛苦，的確需要身體撫慰，燕雲霆無法禁錮內心的野獸，「刺啦！」狠狠撕開了衣襟，將桌上碗盤一掃而空，摁著佳人，無盡銷魂。
……
狂風驟雨吹得屋中一片狼藉。一次又一次地肆無忌憚，絲毫壓不住內心的狂野，正如無戒所說的那樣，被魔念所主導的軀殼，根本無法控制。
「夠了，雲霆，夠了……」蘇雲櫻將燕雲霆從身前抽離，這份痛楚根本就不是愉悅，她輕撫著燕雲霆緊繃的臉頰，滿目擔憂，「你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燕雲霆深吸一口氣，大字躺在床榻上，目空一切凝視著房梁，捫著那顆緩慢跳動的心臟，他很清楚自己是怎麼了，他也很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承擔。」蘇雲櫻湊上來關切。
「不，」燕雲霆猛的起身，「這些事情你們誰都不用插手，就好好待在王宮裡即可。」說完，他跳下床榻，拾起衣服往窗邊走去。
「別人或許不行，我一定能幫你的忙，」蘇雲櫻趕緊追上說道：「萬朽君肯定是看中了我的神農血脈，才會叫邪龍來斷我手臂，他和萬毒王一樣，一定是在利用我的血養屍！」
燕雲霆當即頓下了腳步，上一個被神農血脈養出來的屍體正是魔神蚩尤，「既然你知道萬朽君的目的，可有應對之策？」
蘇雲櫻說道：「其實很簡單，我的血液百毒不侵，若能找出一種克制我血液的毒素，即便萬朽君煉出來的屍體再強，也能一舉將之消滅。」
「你有頭緒了？」燕雲霆問道。
「目前雖尚未發現，但我傳承的是神農血脈，神農原是來自蠻域，若能追溯其源，一定能找到這血液的天敵，」蘇雲櫻說著，又低聲道：「覆滅血毒門，是唐老頭畢生的夙願，如今他不幸長辭於世，這個願望自然由我來替他完成，」
她以目光真摯望著燕雲霆：「雲霆，不論今後會發生什麼事，你做了怎樣的抉擇，我永遠都會在背後支持你。」
寒風吹動了她耷拉的斷袖，撩起長發將燒傷的疤痕彰顯，她是如此的羸弱，又如此的倔強。
燕雲霆深吸了一口氣，「很快都會好起來的。」轉身飛出窗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