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吾妻歸家
談判結束后,兩國按照各自風俗,共擇了一良辰吉日,定為霍平梟和阮安的婚期。
不日內,阮安便要率龐大的儀仗隊離開邏國,前往靖都西京。
出嫁前的最後一日,阮安將在邏國整理好的醫稿,送給了王宮太醫署的醫官。
在此之前,阮安也做好了再回不到霍平梟和霍羲身邊的準備,她憑藉記憶,從頭開始整理《劍南嶺醫錄》的書稿,過程自然極為艱難,畢竟她的記憶力不及霍羲那般好,視力也越變越差,看東西很容易視線模糊。
在這三年中,她大抵整理了從前進度的三分之一,以及在邏地新發現的藥草別目。
不過那日在同霍羲見面時,男孩曾在她耳畔悄悄地告訴她,霍平梟一直都有幫她將所有的醫稿保留,且就將他們放在了他平素批摺子的御案上,安放在一個木箱里。
得知這個消息后,阮安的心中既有了失而復得的信息,又多了几絲淡淡的甜蜜。
霍平梟這人的外表看似驕亢桀驁,實則心思卻很縝密,也很了解關注她,知道她最在意、最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即將離開邏國,阮安的心情固然喜悅,卻也對待了近三年的草原高地生出了些不舍來。
日暮西沉,阮安剛一出太醫署,便在外面見到了蒼琰。
瞧著蒼琰的模樣,明顯是來等她的。
蒼琰和她是同母所生,只他的相貌更像蒼煜些,五官英挺,眉黑目邃,穿著一些對襟扎規長袍,腰佩嵌龍銀刀,斑駁的熹影撒溢在他古銅色的肌膚,氣質頗帶異域男子的野性。
這三年間,蒼琰身為兄長,對阮安異常照拂,許是二人是同父同母所生,流著一樣的血脈,阮安身為妹妹,在他面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經常會下意識地就做出些驕縱任性之舉。
阮安剛被擄來的那一年,基本就沒給過蒼家人什麼好臉色,蒼琰對她這個妹妹卻是異常縱容寵慣的,除了許她回去的條件,她提什麼,蒼琰都會滿足她。
阮安走到他身側,溫聲喚他:「兄長,你怎麼過來了?」
許是即將離開,阮安在蒼琰的面前,態度難能溫婉,與之前渾身帶刺的模樣完全不同。
蒼琰的臉上,有了一瞬訝然。
他很快恢復如常,無奈地笑了笑,道:「妹妹快去看看父親吧。」
阮安心中驀然微慌,問道:「父親怎麼了?是患了疾症嗎?」
「他沒患疾症。」
蒼琰搖了搖首,回道:「你和靖國皇帝定下婚期后,他的情緒就不太對,前幾日還好,可昨夜他獨自坐在殿里,不僅大醉一場,還哭了一晚上。」
「哭了一晚上?」
阮安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蒼琰說這話時,神態也略帶尷尬。
一瞬間,阮安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蒼煜在年輕時也是鐵骨錚錚的勇士,蒞經過殘酷的政斗,手段頗為狠辣,其實阮安心知肚明,若不是現在邏國時局不易,蒼煜是一定要跟霍平梟硬剛到底,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阮安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強硬的人,會因她遠嫁而痛哭流涕。
等同蒼琰到了蒼煜的寢宮后,殿里瀰漫著酒味,蒼煜的神態仍帶著熏然的醉意,雙頰的鬍鬚不修邊幅。
一看見阮安,蒼煜眼眶泛紅,張口便喚:「閨女啊,爹捨不得你。」
阮安和蒼琰走到他身旁,在氈毯席地而坐。
她看了仍在醉中的蒼煜半晌,沒有立即開口回復他話。
在此之前,她確實恨過他。
恨他沒經過她同意,就憑自己的意願打亂了她的生活,將她強自擄到異國他鄉,跟孩子和丈夫分離。
但到現在,那些恨意,皆變成了悵然。
蒼煜半生戎馬,年輕時又在中原受盡了凄苦,經歷過喪妻之痛,也無意丟失過女兒。
許是她的樣貌,和她素未謀面的生母生得很像,所以他在見到她后,更不願意放手讓她回到霍平梟的身邊。
可他分明也經歷過與妻兒分別的痛苦,合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阮安為他斟了杯酒,勸道:「父親,貪杯傷身,您最後再喝一杯吧。」
蒼煜聽到「最後」這兩個字后,以手覆面,跟孩子一樣又哭了起來,弄得她和蒼琰面面相覷,都有些束手無措。
阮安無奈地嘆了口氣,又道:「父親,霍平梟是我的丈夫,霍羲是我的兒子,我早就跟霍平梟拜過天地和高堂。我跟他們也是一家人,您不願跟女兒分離,我也不願跟自己的孩子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