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蹤
賀府。
房夫人正坐在軒堂的羅漢床處,邊同交好的伯府夫人聊敘著家常,邊親手從顏色翠綠的新鮮蓮蓬上撥著蓮子。
房夫人尋思著,等剝完這些蓮子,就命后廚的人將它們蒸熟並磨成面,盡數製成細密甜軟的蓮子糕。
至於賀馨芫是否能應選為正妃這事,房夫人壓根就沒帶任何期盼,只想著自己閨女不能總在府上待著,有些場合也得出席出席,多見見人。
伯府夫人道:「國子監那李祭酒你打聽過嗎?他剛過而立,就在朝中做了從三品的學官了,年輕有為。他前年喪妻,一直未娶。她那髮妻也沒給他留下任何子嗣。你看…不行的話,就讓馨芫做他的繼室填房。雖說那祭酒的年歲比咱們馨芫大了些,但聽說他性格極好,這老夫少妻啊,也不必年齡相仿的差。」
因著與房夫人交好,伯府夫人也對賀馨芫的婚事格外上心。
房夫人嘆了口氣,回道:「這李祭酒的種種條件,自然是極好的,但他能在而立之年就做國子祭酒,那氣質定當是個威嚴的,起碼得鎮得住場。畢竟這國子監的祭酒跟尋常夫子又不同,他手底下管得可是幾十名官家和勛爵子弟。我們家馨芫膽子太小,選個這樣的做夫君,那還不得天天跟鼠見了貓似的。」
伯府夫人聽后,方覺房夫人說的異常有理。
說到底房夫人才是賀馨芫的親母,也最是了解女兒的脾性,知道什麼樣性格的人最適合她。
可賀馨芫的年歲已經不小了,這婚事若再拖下去,到了二十四五歲,就更難出嫁了。
伯府夫人正唏噓著,軒外便進了個面帶喜色的丫鬟,應是有什麼緊要的話稟報,一看便是跑著過來的。
那丫鬟講話時,多少有些氣喘:「夫人、伯夫人,姑娘歸府了。」
伯府夫人還在,那丫鬟的行徑或多或少有些莽撞,房夫人剛要斥她失了禮節。
可那丫鬟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手中的漆盤「嗙」一聲掉在了地上,盤裡的數顆蓮子也「骨碌碌」地呈著四散之態滾落——
「夫人,我們二姑娘…在宮裡應選了!她是同冊封使一起回來的,等冊封使宣完旨,我們姑娘就是板上釘釘的親王妃了!」
******
冊封使在賀府的大廳宣完旨后,便被賀父和房夫人親自送出了大門,賀馨芫面色複雜地隨著父母一同前去。
自回到家中后,賀馨芫便明顯覺出,就連賀家的下人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那麼多雙熟悉的眼睛里,充滿了於她而言,有些陌生的興奮,是謂某種與有榮焉,就連對她的態度,都比今晨她出府前恭敬了許多。
但她的心緒依舊處於震顫之中,久而未得平復。
對於即將嫁予怡親王為妃的這件事,賀馨芫依舊沒半分實感,適才在皇宮發生的一切於她而言,也仿若是場迷幻的夢,彷彿有人伸指從那夢的漩渦中隨意地攪弄一番,那場夢就會形飛魄散。
皇宮的人離開后,房夫人和賀父終於能夠與女兒說些體己話。
房夫人在得知這件消息后,甚至因為情緒過於激動,險些當著賀馨芫的面兒哭出了聲來。
賀父見此,無奈道:「芫兒終於要出嫁了,嫁的人還是怡親王,這是好事,你這個做娘的應當高興才是,好端端地你哭什麼?」
房夫人連連應是,順勢挽起女兒的一隻胳膊,嗓音依舊有些發顫,關切地問:「宮中禮節繁瑣,芫兒今日累壞了吧?娘讓人做了一桌的好菜,都是你愛吃的。走,我們先去正廳用晚食,再慢慢說。」
賀馨芫頷了頷首,卻因思緒混沌,沒太聽清楚父母都說了些什麼。
只知道這去正廳的路上,賀父和房夫人又說了許多話,嘴就沒閑下來過。
到了正廳,在八仙桌處坐定,房夫人給她夾了塊兒她最愛吃的桂花鴨。
房夫人略作沉吟,方才問道:「陛下生母去世后,我照拂過他一段時日,等陛下長大后,每年也都與我有往來。可這怡親王雖是他的親弟弟,我還真對他了解不多。你今天見到他時,也看清他樣貌了吧?殿下的相貌是不是挺英俊的?」
聽到「相貌」這兩個字時,賀馨芫的心中不禁一咯噔。
霍樂識的相貌……
他的相貌,她還真沒怎麼看清。
霍樂識將花遞給她后,她顫著手接過,隨後就在皇后和太后欣喜目光的注視下,同他並肩走到上首處謝恩。
她太緊張,甚至連用餘光看他時,都有些倉皇。
只知他比她高了許多,而她也只看見了他華貴冕服的肩處,繡的日月紋。
賀馨芫覺得自己簡直是太糊塗了。
明明她和霍樂識的這樁婚事不算盲婚啞嫁,她也有機會在婚前看清他的面龐,可她現在卻連未來夫君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
親王府張燈結綵,紅燭曳曳。
及至賀馨芫的蓋頭被霍樂識用玉如意掀開,她終於在這時,看清了他夫君的相貌——
大婚之夜,沒有姑娘在即將同郎君對視時,會不緊張。
賀馨芫睫羽微顫,掀開眼,盡量想讓自己的神態和表情看著自然些。
身前男子的輪廓逐漸清晰,他墨發戴著親王的七旒冕冠,穿著與她同色的大紅喜服,考究的剪裁將他頎長清瘦的身形勾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