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二更
席間觥籌交錯,眾人落座於面闊四間的鴛鴦大廳內,霍羲由乳娘照看著,並未跟隨眾人一同赴宴。
阮安和霍平梟並肩而坐,同用一席。
其實車馬剛到益州時,阮安就腹鳴如鼓,很是飢餓了。
正巧這益州牧魏玉備的菜食都頗合她的胃口,那道炙牛肉熏烤的火候恰到好處,極為鮮嫩,嚼起來一點都不柴,反倒是汁水充盈。還有劍南特有的雅江魚,這季節生吃最好,庖廚將新鮮的雅江魚切成了薄片,還調配了用蒜、姜、柑橘和白梅制的八合齏,用它來蘸著吃這道鮮美的魚生。
阮安很專註地用著菜食。
並沒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霍平梟,正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一鼓一鼓的面頰,眼角眉梢間浸了些淺淡的笑意。
更未注意到,魏菀一直在神情不善地打量她看。
魏菀很快收回視線,對著自己的嫡兄魏臨使了個眼色,隨即從廣袖中掏出了塊帕子,掩了掩唇角。
魏臨很快會意,從案後起身,對著坐於上首的魏玉揖了個禮,提議道:「父親,定北侯和阮夫人從長安遠道而來,親臨寒舍赴宴,這頓酒席不足以表達我們魏家對侯爺和侯夫人的禮重,不如就讓小妹為大家彈奏一曲,助助興。」
話音剛落,魏菀的神情狀似驚詫,故作難為情地喚了句:「兄長~」
魏玉往一雙兒女的方向瞥了眼,如何能不知曉,魏菀這是在用她兄長魏臨來拋磚引玉,想在定北侯的面前表現表現。
他的心裡或多或少透了些無奈,其實如果霍平梟尚未娶妻的話,魏菀是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室的。
魏玉一直很欽佩霍氏父子的才能,當年霍平梟在劍南任節度使時,他也曾同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官打過交道,那等智謀和手腕,完全不像是個弱冠的男子應有的。
且他在年輕時也學過奇門遁甲和相面之術,總覺得那道紫瑞的龍氣是在霍平梟的身上,而如今的中原局勢,也越來越往他當初猜想的走向靠攏。
他早就下定了決心,要依附霍平梟這位能主。
女兒若是對定北侯動了些心思,他就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讓她在他面前表現表現。
霍平梟如今的妻室出身不顯,如果魏菀真能博得他的喜好,或許還能做他的平妻,與那位阮姓醫姑在後宅分庭抗禮,這些年霍平梟是一定會在蜀地割據的,魏菀的母家正好在這兒,他還能對女兒多幫襯些。
思及此,魏玉對霍平梟道:「侯爺,那下官就讓小女獻個丑,給您助助興。」
「隨意。」
霍平梟低聲回罷,漆黑如墨的眼中笑意頓無,男人慢悠悠地將視線從阮安白皙的側頰處收回。
得到霍平梟的准允后,下人們很快抬來了琴桌和高几小爐,益州傍晚的氣候並不算寒涼,漾進廳內的秋風逐漸將魏菀的廣袖吹拂,檀香裊裊,衣袂紛飛,琴聲沉韻悠揚。
少女用纖指撥著琴弦,氣質愈發清麗出塵。
從魏菀坐的這個角度,恰好能用餘光看見霍平梟和阮安的一舉一動,可她雖儀態溫雅地彈奏著那曲廣陵散,霍平梟卻沒看她半眼。
魏菀掩住眉間的那抹低落,強迫自己繼續專註奏琴。
這時,男人修長的手持起酒盞,好似往她的方向淡淡瞥了眼。
魏菀的心中即刻湧起了些微的欣喜,面色依舊持著平靜淡然。
她剛想將這首廣陵散的意境盡數呈現,卻用餘光看見。
霍平梟突然湊近了他身側的妻子,男人低哂了下后,同她附耳說了些私語。
阮氏聽完,立即用縴手掩唇,也柔柔地笑了下。
魏菀的心中驀地一慌。
突然很好奇,霍平梟到底同她說了些什麼。
莫不是在同阮氏悄悄地指摘她的琴技?
這一走了神,魏菀彈琴的指法不由開始變得錯亂起來,就連不善琴曲的阮安也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嗙——」一聲。
琴弦猝斷,魏菀低呼一聲,纖白的食指忽地蔓上了痛意,她垂首一看,卻見自己的手指竟然被斷弦崩得出血了。
魏玉神色微變,趕忙命下人為魏菀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