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日子輕悠悠的就過了大年,十五過後新年也算是過完了,很快就到了一月底,村裡人陸續重新拾起了活兒做。
張放遠也又宰了一頭豬在城裡早出晚歸。
這下村裡都曉得張放遠不僅有了一匹黑壯的馬兒,還在城裡肉市有攤兒做起了生意。
偶時他還幫村裡腿腳不便的捎帶燭火鹽巴回村,不是集體趕集的日子,路上逢人進城,空車的時候還叫人免費搭板車,說他好話的人越發的多了起來。
有的便尋摸著要找他買賣牲口了,大伙兒開始眼熱起這個能幹的小夥子來,又回心轉意想跟人家說親做親。
「怕是沒戲,先時我瞧見張放遠在許家屋門後來來去去的,人家八成是惦記許韶春。」
「那實在可惜了。不過這事兒真的假的啊?我還想跟他說我一個表侄女兒來著。」
「真的,前陣兒我見張放遠在田埂上找許老幺說話,還給東西了,你說能是假的嗎。」
其實村裡人很多都曉得小夥子們會把東西拿給許禾再轉交給他姐姐,村裡還是比較鼓勵這種轉交禮物的風俗,既含蓄守禮,又勇敢追求心儀的人,許多老輩人都這麼過來的。
「那萬一要是許家二姑娘沒瞧上眼呢,反正事情又還沒有成,都還有迴旋嘛。」
村婦翻地預備著播種,閑著時竟數去嘮這些事兒。
許家自然也是得到了風聲,在外頭劉香蘭沒說什麼,其實心裡美的很。村子里但凡是得力能幹,讓婦人覺得不錯想說親的男子都盯著他們家,那她能不把尾巴翹起來嘛。
過了年開春,晴朗的天氣也越來越多。許韶春在家裡把自己的衣櫃整理拾掇了一番,冬日裡穿的厚襖子能洗的讓禾哥兒給洗了,在院子里晒乾以後準備壓箱底,只留了兩套倒春寒的時候穿,盡量的把春時的衣服翻到明面上。
劉香蘭在院子里說道:「要不得好久官府又得來收稅了,可願是今年能稍稍晚一些,等院試過後費家上了門再來收稅就好了。」這樣女兒嫁了出去,家裡就能少交一個人頭稅。
這是各家都要面臨的問題,許韶春也沒多心:「我也想。」
家裡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女兒小哥兒,許禾就是再能幹那也抵不上男子,家裡的進項全靠他爹一個人撐著,日子說來也不容易。好在是她出嫁和許禾出嫁老兩口能收回些彩禮,攢點錢安享晚年。
「那張放遠現在也是不錯了,其實先前你姨母來說的也對,張放遠只要不去胡混,還是很能掙錢用的。」劉香蘭不想承認,但還是如是給女兒談道:「你打小水靈也愛美,若是跟著張放遠的話,也有更多的銀錢夠你花銷。」
許韶春卻不贊同道:「娘,士農工商,再是有錢那也不如讀書人體面。」
「張家是農,算不得商,而且現在也不如往些年管的嚴了,就是商戶也能科舉。費家讀書人是好,有前途,但讀書用錢也厲害,怕是日子也不會太自在。」
許韶春其實也知道這些道理,可她心思撲在了費童生身上,便是曉得現在張放遠條件好也不想選他:「那只是現在,以後若是中舉了好日子可長著呢。」
為了斷了她娘的念想,許韶春扭頭對一邊上洗衣裳的許禾道:「小弟,先時張放遠讓你轉交東西給我你沒有收是對的,以後他要是再來找你給我送東西,你也別要。」
許韶春想當然的以為村裡人都議論張放遠送東西給她,但是她並沒有收到是因為許禾沒有答應幫忙轉送,畢竟此人先時口碑極差,許多人都害怕他,許禾不願意跟他搬扯也情理之中。
許禾聽著兩人的說話呢,但許韶春開口,卻讓他不知如何答覆了。
張放遠是找他送東西了,可並不是給她二姐,母女倆還擱這兒挑上了,他都不好意思開口。
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但是許禾想了想,若是要她姐姐和老娘知道了張放遠並沒有看上他二姐,東西是順帶給他的,兩人不相信他的話也就罷了,最擔心的還是他二姐和娘心裡不痛快,到時候給他找罪受。
「嗯。」
「說來也是該給你看看人家了。哎,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找。」劉香蘭看了一眼許禾,不由得嘆了口氣。
許禾操持著家裡家外,給她省下了許多活兒做,她也是想人在家裡多干幾年活兒的,可是養在家裡吃幾口飯還算不得什麼,時今大了繳稅可是不得了。
「再說。」許禾撂下兩個字,洗完了衣服就回了自己屋去。
劉香蘭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也沒計較。
開春以後北山茶園也通知能采毛尖兒了,開的工錢比去年高些,采一斤去茶場能賣八文錢。許禾知道他二姐和娘都要去,其實自己也想去採茶,可是他爹出門去幫工了,自己得去松地準備播種,輪不上他去賺這個錢。
細下一想,反正採茶的錢也落不到自己的腰包里,不去也沒什麼。
他眼睛又瞥向了自己的床鋪。枕頭底下放著的是先時張放遠送給他的盒子。
裡面的髮帶他看了好幾回了,不得不說,實在是漂亮和他心意,還是絲綢做的。雖髮帶一般是絲綢的邊角料做成,但畢竟料子在那兒,做工也好,想來價格不會便宜。
說是看見隨手買的,這隨手可比張放遠先前去廣家相看買的絹花要精心的多了。
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頭一次收到還是這麼好的,倒是讓他不知道怎麼辦了。
而且也可惜沒時間帶,噢……好似過幾天是花朝節了。但就算是帶,自己這樣帶著會好看嗎?
這幾夜裡他沒少胡思亂想,枕著髮帶,想著送髮帶那個人,倒是讓對頗多事情都漠不關心的他有些心神不寧了。
他搖了搖頭,白日不敢摸魚,他小心把東西放回了枕頭下,準備去下地。
「禾哥兒。」
許禾卯足了勁兒揮著鋤頭,打算今日將偏地給松完,明日就能省個事兒去山上挖點野菜。
正把活兒做的熱火朝天,聽見一聲文雅的呼喊,他抬頭:「費童生?」
書生見著他彎了彎眼角:「做多久的活兒了,熱不熱?」
「還好。」許禾看著人一身青衣的書生,好似穿的是城裡松竹書院的院服,面白唇紅,身子有些清瘦,是極好的書生面容。
也不怪她二姐瞧的上。
想著這人要不了多久就該是自己姐夫了,他挺客氣的:「從城裡回來?」
費廉應了一聲:「快要院試了,書院休沐讓學生回來休息兩日,準備好前去應考。」
「那祝費童生榜上有名。」
費廉微微笑了笑,從自己的書袋子里取出了一張紙,上頭寫了幾排整齊的大字:「天地人間,花草樹木。這是八個字,你可以帶回去練練。」
許禾見著紙眉心微動,擦了擦手接了過來,仔細端詳著。
費廉見他看的認真,眼角有笑:「之前教你寫自己的名字,你用樹杈子學了三遍就會了,比你姐姐記得快。」
許禾無疑是上進求學的,他羨慕會認字寫字的人,但自己家裡的情況是不會允許一個小哥兒讀書認字的。
「姐姐的名字筆畫比我多許多,才不如我的簡單記得快。」
費廉道:「可她現在也沒學會。」是無心上進求學的。
許禾沒有拒絕費廉的東西,想著姐夫教小姨子兩個字也不算什麼,但是他這樣說二姐,不禁有些奇怪了。不過他想也是,人家是快要定親的,算是自己人了,說話定然謙虛。
「謝謝費童生。」
費廉揚起嘴角:「不必客氣,我是讀書人,指不準以後是要教書育人,樂得教。」
許禾應了聲,二姐福氣是好的。
「禾哥兒,若是此次院試我幸得考中的話……」費廉忽然又開口,看著許禾茫然的模樣,他沒把話說完。
許禾卻大致往下猜了,是想說:考中就能迎娶你二姐進門的吧?
「費童生定然心想事成。」
「真……真的?」
許禾看見費廉面色有些紅潤,很激動,他點了點頭,費廉跟二姐郎情妾意,自然是能成的。
「好……好。」
許禾沒再多說什麼:「那我先忙了。」
沒揮幾下鋤頭,頭頂忽然冷蹭蹭的響起一道質問:「費廉跟你說什麼了?」
許禾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張放遠,耳尖微紅,他繼續埋著頭以挖地作為掩飾見到他的羞澀情緒:「我幹嘛要告訴你。」
「你快告訴我!」張放遠惱火道。
許禾不知道今兒個這人怎麼這麼霸道,忽而有點委屈,沒好氣道:「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找我,要跟送東西給二姐帶話,難不成我還要一個個跟你說不成。」
「誰關心那些想追你二姐的。」張放遠大著舌頭:「那費廉一看就不是說你二姐的事兒,看你那麼直勾勾的,走的時候還面紅耳赤!」
「混說!」許禾心裡一咯噔,說的大部分明明就是他二姐,不過多給了他幾個字而已,可這傻大個兒怎麼這麼聰明,一點不一樣也瞧的出來,不過……「關你什麼事!」
張放遠聞言著急道:「怎麼就不關我的事了,你再這麼犟信不信我……」
他話還沒說完,許禾便道:「怎麼著,你還想打我不成!」
張放遠聞言氣極,咚的一聲突然從田埂上跳了下去,嚇的許禾退後了一步,忽而手頭上的鋤頭被一把奪了去。
惡狠狠的人揮著鋤頭,發泄一般硬是給他翻了兩畝地,許禾在一旁立著不敢靠近人:「你……你有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