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爸媽的遺照
許是祁輕筠的話太過堅定,以至於欲哭不哭祁有歲一時間怔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無意識地摳了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瞪成兩顆水晶葡萄,像個傻子似的囁嚅了半天,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承襲了祁輕筠長相的大部分優點,無疑也是極為好看的,即使哭的眼睛腫的像核桃,也無損於他的俊秀,晶瑩的淚珠掛在鴉羽般的眼睫,反而多了幾分難言的脆弱感,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烏髮軟趴趴地被風吹起,看上去乖得沒邊。
或許他本就不是那樣乖張的人,只是沒有人教好他。
祁輕筠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軟,陪著他坐在花壇邊緣,再次問了一句:
「給父親看看呢?」
祁有歲盯著祁輕筠,似乎是在確認對方的存在,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像倉鼠伸出爪子,猶猶豫豫地戳了戳祁輕筠的掌心。
是軟的,是熱的。
是活著的父親。
祁有歲再次確認了這個事實,眼淚再次決堤。
片刻后,他像個小炮彈似的撞進祁輕筠的懷裡,用力吸了吸氣,哽咽地開口:
「父親,我好想您。」
「這是我第七十七次夢見您,您可不可以再陪我一會,晚一點再走?」
「」祁輕筠還沒說話,就被撞的身形微晃,懷中便瞬間落入了一個溫熱的軀體。
祁有歲像個八爪魚似的緊緊攀上他的後背,眼淚像開閘的洪水似的,怎麼也流不完,在人來人往的路邊放聲嚎啕,像是要將這十六年來的想念與委屈一一流干似的,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怎麼也不肯放開祁輕筠。
他倒是爽了,苦了祁輕筠,僵著身軀,半邊衣領都被哭濕了,還要接受路人異樣的眼神。
一個路過的捲毛的胖大媽聽見祁有歲叫祁輕筠父親時,那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滿臉寫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竟然真的有人年紀輕輕就當了人的爹,尷尬的祁輕筠別過臉,幾乎要用腳趾將地底摳穿。
「好了好了,不哭了,父親不走,今晚都陪著你。」祁輕筠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祁有歲的後背,語氣逐漸溫柔下來,掌心有一下沒一下順著祁輕筠的毛:
「不哭了,嗯?」
祁有歲哭的直抽抽,被祁輕筠安慰一番,倒也逐漸冷靜下來,還不忘真事,吸著鼻涕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相框遞給祁輕筠,攤開掌心死死攥著的摻血玻璃渣子,神情有些沮喪,啞著嗓子道:
「對不起,父親,我把我媽的遺物弄壞了。」
「沒事。」祁輕筠將相框接過,上下打量了一眼相框的款式。
相框原本是純木頭做的,中間挖空鑲嵌著玻璃,不過已經碎的徹底,殘屍現存於祁有歲的手中,裡面的照片也不翼而飛;相框邊緣四周是雕刻延展的白山茶花枝,設計新穎,紋路清晰,手工奇巧,比市場上常賣的要精緻一些,但也並非是獨一無二。
加上剛剛的碰撞世故,相框周圍的白山茶花有好幾處已經斷裂,邊角的花枝掉下來一截,幾乎要看不出原貌。
祁有歲看著這個殘破的相框,隱隱覺得長的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自己再哪裡見過,想了想,將相框翻到背面,然而,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印記。
相框已經放了二十多年,本來就飽經風霜,這麼一摔更是碎的徹底,倔強地維持著半邊形狀,看上去凄凄慘慘戚戚。
這相框擺明了是沒救了,但祁輕筠抬頭看了一眼祁有歲希冀的眼神,頓了頓,並沒有直接將心裡話說出口,只道:
「父親會想辦法的。」
說完,他摸了摸祁有歲的頭,盯著對方滿是信賴的眼神,想了想,緩下語氣,像是試探般道:
「告訴父親,這相框里的照片呢?」
「不見了嗎?!」祁有歲也愣住了,嚇的猛地躥了起來,又因為醉意踉蹌幾步差點摔倒,掌心捂住額頭頭痛欲裂,剛剛撿相框的時候發生的一幕幕如同混亂的碎片一股腦飛入腦海中,撐得他太陽穴突突的。
自己似乎是將照片撿起來,放進了口袋裡,然後
然後呢?!相片去哪了?!
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喝醉后發生了什麼,祁有歲如遭雷擊,瞬間站起身,渾身不由自主地起了白毛汗,像個兔子似的在原地蹦了蹦,然而,縱使他手忙腳亂地掏空了睡褲的兩個口袋,也沒找到那張遺像。
「父親」祁有歲急的時候動作太大,差點栽倒進花壇里,被祁輕筠手疾眼快扶住后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聲囁喏道:「好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