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帶你回我家。
祁有歲發燒了。
他長這麼大以來,不是第一次發燒,但許是曾經被保姆虐待過,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陰影,所以生病的時候也不似往日里那般乖張,只是白著一張虛弱的小臉安安靜靜的睡著,打點滴時整個人陷在粗糙的醫院被單里,不吵也不鬧,像一個被太陽曬蔫的小蘑菇,在角落裡清淺地呼吸著。
鍾雪盡也淋了一身雨,反正澡是白洗了,重新濕透的衣角順著椅子腿往下淌水,手指不自覺地發顫,整個人淋得面色慘白,比床上的祁有歲面容還要難看幾分,整個人都快要自閉了。
他又沒照顧好兒子。
祁輕筠和醫生談完話回來,就看到鍾雪盡坐在睡著的祁有歲身邊,垂下頭用指尖神經質地絞著衣擺,神情十分難過。
祁輕筠畢竟是和鍾雪盡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夫,只一個表情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動作一頓,走了過去,低下頭在鍾雪盡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聲音輕柔的像是河畔飄蕩的柳枝,掌心有一下沒一下揉著鍾雪盡的後腦勺安慰:
「兒子會沒事的,別難過,嗯?」
鍾雪盡沒抬頭,柔軟的頭髮失落地劃過耳側,他伸出雙臂摟住祁輕筠的腰,在對方懷裡蹭了蹭,聲音還有些哽咽:
「………對不起……」
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祁輕筠沒有說什麼「別瞎想」之類的話來直接否定鍾雪盡,只是摸了摸對方的頭髮,笑道:
「好了,別喪著一張臉,待會兒子看到心情也不好。」
話說到這裡,鍾雪盡想了想,覺得祁輕筠的說的也有道理,用力用手掌搓了搓臉,把白皙的臉蛋都搓紅了,用力地握緊拳應道:
「你說得對,不能讓兒子看到我這樣。」
祁輕筠笑著彈了一下他的眉心,又看了床上睡著的祁有歲一眼,意有所指道:
「一個大蘑菇,一個小蘑菇。」
太陽要是再照不進來,大蘑菇和小蘑菇是都要發霉了。
因為三個人都還是學生,不能在醫院呆太久,所以祁輕筠和鍾雪盡決定兩個人輪流在醫院照顧祁有歲。
平時白天,祁輕筠只讓鍾雪盡在放學的時候過來,他則在醫院守著祁有歲。
但一旦得空回到學校,祁輕筠不僅要學習,還得去處理學生會的事情,下課後又得去醫院看著一大一小,加上攝影師那邊也會找他,醫院、學校和工作室三頭跑,況且他現在讀的課程內容和二十幾年前也不太一樣,生活學習起來不免有些吃力,好幾次差點在公交車上睡過站,整個人疲憊的很。
鍾雪盡將他的付出看在眼底,除了心疼,一時間竟也無可奈何,屢次想幫忙,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才能真正分擔祁輕筠身上的重擔。
不過好在祁有歲這個人還比較爭氣,神志不清燒了兩天之後,便逐漸退燒了,人也不再迷糊了,鬧著要出院。
得知這個消息后,祁輕筠心情便好了一點,也順利和攝影師簽署了短暫的協議,有了臨時的工作,不用再擔心生活費的問題。
加上三人拍照商用的照片已經投入使用,一筆錢款便被打到了祁輕筠的賬戶上,祁輕筠揣著一筆錢去醫院時,恰好經過一家首飾店,看見一對夫婦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正在給自己剛出生的兒子買長命鎖和銀對鐲。
在南港,剛出生的小孩一般都是要接受家長和親戚贈與的戴長命鎖和銀對鐲的,戴的越重,說明這個孩子越受家庭親朋的寵愛,也預示著小孩以後的命會越好。
祁輕筠頭一回當爹,還沒有給自己的孩子買過長命鎖和對鐲。
祁輕筠想了想,走了進去,估摸著自己的存款,入手買了一對銀對鐲。
長命鎖年紀小的時候戴不奇怪,年紀大了戴起來就太怪了,不如對鐲好看。
祁輕筠想了想將打包好的禮物放進斜挎包里,走進了醫院。
本以為祁有歲醒之後,身體虛弱,起碼還能和鍾雪盡好好相處,沒想到祁輕筠剛一進門,那天在酒吧里遇到的七仙女又再次出現了,手裡提著一堆麻辣小龍蝦、炸雞漢堡,甚至還有人扛著啤酒來「看望」祁有歲,將整個病房擠得亂鬨哄的,像枝頭上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吵得人腦仁都疼。
祁輕筠簡單掃了一眼,發現那天試圖和祁有歲發生點什麼的女裝大佬也來了,坐在祁有歲旁邊,手上戴著塑料手套在慢條斯理地剝蝦殼,白皙的指尖捏著龍蝦肉,沾了沾滿是紅油和麻椒的湯底,湊到了祁有歲的面前,柔聲道:
「有歲,吃吧,你平日里不是最愛吃這個了嗎?」
祁有歲平日里愛吃麻小是沒錯,但他現在生病了,水米未進地打了兩天的點滴,讓他剛醒就吃麻辣小龍蝦,不得當場把人送走?
祁輕筠見此,面色頓時不太好看起來。
鍾雪盡呢?這麼多人在這裡,他怎麼也不看著點兒子?
祁輕筠的餘光下意識搜尋原本應該在這裡的鐘雪盡,發現他被祁有歲的狐朋狗友們排擠在病房的角落裡,一言不發,像是被老師批評的學生般,垂頭靠牆站著。
他背在身後的手還上面染著白色的粥粒,皮膚上海能隱隱看出燙傷的紅痕和水泡,面前的地上則滾著一攤沾了灰塵的白粥,迎著晨光似乎還在冒著熱氣。
祁輕筠見此眉心微皺,黑著臉徑直將鍾雪盡拉進病房的衛生間里,替他沖洗乾淨手上的白粥。
鍾雪盡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動作,在晶瑩清透的水痕沖洗下,手臂上的燙傷和原本青紫的傷□□錯在一起,微微鼓脹,更顯猙獰。
祁輕筠攥著鍾雪盡的手腕,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下心裡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