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爸爸很愛你哦。
祁有歲死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和鍾雪盡心平氣和地站在同一間屋子裡。
他像被一槍打傻了腦袋似的,瞳仁僵滯地微微放大,左手提著菜,右手提著麵粉,雙腿生根,獃滯地站在門口,看著祁輕筠和鍾雪盡兩人互相說了一會兒話,眼睜睜地看著鍾雪盡自然地伸出指尖,替祁輕筠將袖口挽了上去,還拿起沙發上放著的圍巾,替對方繫上。
兩個人的態度舉止太過於自然,以至於祁有歲甚至插不進去,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具體來說,就是,好怪,再看一眼。
他盯著鍾雪盡的臉看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才後知後覺地覺出些許憤怒來,下意識握緊拳頭,胸膛起伏,臉頰漲紅——
祁輕筠竟然沒有提前告訴他,就把鍾雪盡一起叫過來吃飯了!
一種被背叛的委屈感和微妙感倏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剛才的愉悅沖刷的所剩無幾,名為理智的弦倏然綳斷,祁有歲眼尾一紅,啪嗒一聲將菜嘩啦啦全部丟到了地上,賭氣地轉身就想走。
他過大的動靜引起了正在系圍裙的祁輕筠的注意,對方跨進廚房的腳又收了回來,奇怪地看了一眼祁有歲:
「你怎麼了?」
「沒什麼!」祁有歲憤怒地打開門,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鐘雪盡,越看對方越礙眼,怒氣沖沖道:
「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我要走了!」
他話雖這麼說,但腳步卻像生了根似的釘在地上,握在門把上的手腕微微顫抖,一雙泛著霧氣的眼睛死死盯著祁輕筠,似乎要在對方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似的,提高聲音道:
「我真要走了啊!」
快選我,快選我啊!
「哦。」對於祁有歲的挑釁,祁輕筠似乎完全沒接收到對方眼裡的催促,淡定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理都沒理他,徑直進了廚房,開始拆裝菜的塑料袋,淡聲道:
「那你就走吧。」
祁有歲:「.........」
祁輕筠說這話時頭都沒抬,根本沒看祁有歲鐵青的臉色,自顧自地開始拿盆洗菜,嘩啦啦的水流聲很快在廚房內響了起來,轉瞬將祁有歲怒氣沖沖的關門聲掩蓋了下去。
鍾雪盡手裡拿著干毛巾,擔憂地看了一眼祁有歲離開的方向,眼前浮現出對方剛剛撇嘴皺眉彷彿咬不到主人褲腳的小奶狗般委屈又無措的模樣,頓了頓,憂心忡忡道:
「門外雨那麼大,兒子他該不會......」
「沒事,我這次和他約好了一起吃飯,他就不會失信。」
祁輕筠開始切菜,點燃煤氣灶開火,油滋啦入鍋的聲音將他話里的笑意襯的似有若無:
「你去把門和窗戶都打開,他一會兒肯定得回來。」
鍾雪盡不知道祁輕筠此舉是為了什麼,猶豫了半天,想了想,還是決定聽對方的,將信將疑地將客廳的門和窗戶都打開。
祁有歲負氣出走,本想當場離開,結果因為怒火沸騰起來的血液在遇到門外的瓢潑大雨時倏然冷卻,整個人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渾身僵硬地站在濕冷的單元樓門口,摸了摸書包。
裡面空空蕩蕩。
他沒帶傘。
祁有歲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腳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踩到臟污的雨水和垃圾,然後片刻后便會被大雨淋得濕透。
祁有歲:........好氣哦。
祁輕筠畢竟沒什麼錢,能在學校旁邊租房已屬不錯,自然也不可能要求其他居住條件有多好。
想到前幾天自己在醫院打點滴時受的折磨,祁有歲砸了咂嘴,感覺一股子苦藥味還在舌尖揮之不去,忍不住嘖了一聲,探頭出去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這裡幾乎開不進車來,只能步行近一千米到對面那條街上,才能打到車。
也許是感受到祁有歲離開的急迫心情,雨下的越發大了,雨聲從一開始的大珠小珠落玉盤變成嘈嘈切切錯雜彈,晶亮的雨泡出現又消失,將地上凹凸不平的水窪聚成一個個明亮的小水鏡,隨後又匯聚成細細的水流,合併在一起,嘩啦啦地朝下水道流去,和雨天的陰風構成一首分外和諧的交響曲。
九月初的雨天已經有些冷了,祁有歲沒辦法打車,只能不情不願地先等雨停再走,抱著膝蓋縮坐在單元樓門口,心裡直罵祁輕筠,一邊罵一邊還要抵禦樓道里愈發強烈的晚風,整個人又冷又餓,抱著書包蜷成一團,委屈的快要哭了。
「哪裡來的小孩,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哦。」此時,一個牽著孫子路過的阿婆路過,走過樓道時還特地看了一眼坐在樓梯口、容貌分外招人的的祁有歲一眼,面上的皺紋動了動,端的是一副慈祥和藹的容貌,好心地提醒道:
「快回家去啦伢子,外面好冷的哦。」
「我沒家!」聽到這話,祁有歲更委屈了,咬了咬唇,氣的踢了一下越漫越上的水位,傻兮兮地將一雙運動鞋浸的濕透,森冷的寒氣頓時侵入骨髓,冰的他打了寒顫:
「阿嚏!」
「哎喲,還賭氣嘞。」
阿婆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還想再勸,卻被自己的孫子催著拉著往家走:
「奶奶,媽媽說今天做糖醋魚嘞,快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