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因果循環
「........沒匹配到。」
楚卻澤抬手止住寄安給自己擦額頭的動作,安撫性地捏了捏對方的手腕,沒有泄露出任何隱忍的痛呼,嗓音卻啞的不像話,無形中顯出一絲低落和沮喪,青絲軟趴趴地垂在耳側:
「........我等了一天一夜,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祁輕筠聞言,第一反應竟然是反射性地捂住聽筒,不讓鍾雪盡聽見,等反應過來楚卻澤話里的意思后,面上在某一瞬間,竟然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擺出任何錶情。
他習慣了用最遊刃有餘的態度面對這個世界,但在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祁輕筠竟然.........短暫地失控了。
胃部忽然一陣痙攣,如同被一隻大手像對待臟抹布般無情地狠狠揉捏擰緊,五臟六腑似被大石狠狠壓碎,翻江倒海的難受,耳膜處像是失聯的電報般發出陣陣刺耳尖銳的鳴叫聲,細聽又似覺像是野獸絕望的嘶吼在他耳邊轟然迴響,耳膜震動,讓祁輕筠差點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差點蒙了。
他倏然有些不受控地想嘔吐。
不知是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祁輕筠在某一段時間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什麼東西也感受不到了,靈魂彷彿飄忽在真空中,他的五感缺失,片刻后心臟像是被子彈打穿的玻璃窗,尖銳的心悸如同蛛網般從心臟下方的某一點貫穿蔓延起來,渾身神經瞬間爆發齣劇烈的痛楚,似被人狠狠拆解又粗暴地聚合起四肢,骨骼摩擦,血肉膠黏,祁輕筠疼的渾身出了一聲冷汗,猛地推開鍾雪盡,趴在洗手池邊,乾嘔了起來。
吐不出來,什麼也吐不出來。
搭在洗手池上的指尖攥的幾乎發白,隱隱可見顫抖的弧度,祁輕筠耳邊嗡嗡直作響,好半晌,胃部火辣辣的疼痛才有所緩解。
他擦去鬢角的冷汗,恍然抬起頭,倏然驚愕地瞪大瞳孔,這才發現鏡子里的自己此刻面部血色全無,白的像張紙。
難看的像惡鬼一般。
鍾雪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祁輕筠的面前,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了祁輕筠的後背上,像是一株只能依靠祁輕筠生長的藤,柔軟而又堅韌。
夫夫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隔著單薄的衣服,靜靜感受著彼此錯亂的呼吸和紊亂的心跳。
即使不問,看見祁輕筠這個表現,鍾雪盡已經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正想說些什麼,祁輕筠忽然轉過身來,用力抱住了他,力道大的幾乎要將他的骨骼捏碎,融進他的懷抱里,抱得那麼緊、那麼用力。
鍾雪盡意外的怔了怔。
隨即,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滾燙的眼淚就順著他的脖頸滑了下去,燙的人心尖發顫,鍾雪盡僵硬地抱著祁輕筠青竹般筆直的身軀,掌心在覆在對方脖頸上的時候卻能感覺到因為忍受痛苦微微鼓起的青筋,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一件事——
祁輕筠哭了。
很少在他和祁有歲面前展露脆弱的祁輕筠,竟然哭了。
鍾雪盡想要掰過祁輕筠的臉看個清楚,卻被對方更用力地抱住,死死地將臉壓在他的脖頸處,讓鍾雪盡無法動彈。
祁輕筠........祁輕筠不想讓鍾雪盡瞧見自己哭的模樣。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救世主,沒有人是永遠不軟弱的,縱然為人如祁輕筠,也有崩潰脆弱的一天。
鍾雪盡心裡酸脹的厲害,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祁輕筠今天的表現,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久遠的事。
在那件事中,他好像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明確了自己對祁輕筠的感情。
那年是高三。
他有事經過祁輕筠的家門口,本想進去看看對方,卻在巷子里看見祁輕筠和一個黑皮少年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那個黑皮少年是祁輕筠在福利院里一直長大的孩子,祁輕筠一直把對方當弟弟看,還一直用自己打工攢下的錢供對方讀書,沒想到黑皮少年在走出社會後,在大染缸里逐漸迷失了原本的質樸與天真,變的逐漸貪得無厭起來,一直一直向祁輕筠索取。
在一次賭博輸了之後,他又來祁輕筠要錢,因為怕被卸掉一隻手,甚至還哭著給祁輕筠跪下了。
但祁輕筠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錢也不多,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黑皮少年,黑皮少年不但不領情,還以為祁輕筠是在拿小錢羞辱他,衝動之下,竟然破口大罵,髒話成筐地輸出,還當場用小刀片划傷了祁輕筠的脖頸。
當時,刀口離祁輕筠的大動脈不過幾寸,鍾雪盡見此魂都要嚇飛了,當場就掄起路邊的木棒,惡狠狠地敲在了黑皮少年的後腦勺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在黑皮少年震驚地回過頭來,想要反擊時,鍾雪盡又利落地卸了他的雙臂,在對方跪在地上,真的發出痛苦的哭嚎時。
到這時,鍾雪盡還尤嫌不解氣,在扶著祁輕筠離開的路上,還順帶把黑皮少年的腳腕踩碎了。
在整個過程中,祁輕筠的表情都僵硬獃滯的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娃娃,無論外界如何刺激他,他都再難給出任何反應。
他沉默地用掌心捂著流血的脖頸,甚至在鍾雪盡帶他看完醫生,坐在地上給他檢查傷口的時候,都一直沒有說話,連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鍾雪盡見他一直不說話,也不想打擾他,想起祁輕筠還沒有吃飯,站起身想要出去給祁輕筠買點吃的。
然而,他直起身的動作卻被祁輕筠誤以為時想走,祁輕筠毫無波瀾的面容上竟然出現了些許波動,他猛地抬起頭,身體先於意識,用力地拉住了鍾雪盡的手腕。
鍾雪盡只覺得一陣大力從手腕處襲來時,面上驟然裂開絲絲驚疑不定的縫隙,緊接著,他的身形微晃,不受控地踉蹌幾步,徑直倒進了祁輕筠的懷裡。
到後面,兩個人是怎麼對視良久,然後忽然抱在一起擁吻、最後滾到床上互相幫助的,鍾雪盡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祁輕筠的吻很燙,眼淚也很燙,雙臂的力道像是鐵箍一般環在他的腰上,一直將臉埋在他的鎖骨上,隨後順著脖頸,濕熱的唇不斷在四處游移點火,最後落在耳垂處,配合著齒間不斷廝磨輕咬,啞聲喊他別走。
就像現在這樣。
只是現在,祁輕筠沒有吻他,但鍾雪盡仍舊能感覺到那股像幾年前那般悲傷絕望的氣息,緩緩縈繞在祁輕筠的周身,纏的彼此都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