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祁楚番外十八】多大了，叫什麼名？

最終,電話那頭的人還是沒有收楚卻澤的錢，但是卻接受了楚卻澤的道歉。

他的脾氣似乎有些好，但是也可能是太有錢了不在意這幾件衣服,反而還在臨睡前叮囑楚卻澤好好照顧孩子，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找他。

楚卻澤只當這是玩笑話,紅著臉將洗壞的衣服捧在手心裡，不知所措地站了半晌，猶豫了半天,還是脫水晒乾了。

雖然衣服晒乾后已經有些皺巴巴的，上面也沒有那股若隱若現的男士香水味,但依舊擋不住明晏對他的喜愛。

祁明晏抱著那件破衣服，興沖沖地跑進幼兒園裡,在睡午覺的時候,還將它當做小被子蓋在身上，蜷起小jiojio和小爪爪,將全身埋在衣服裡面，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然而,因為祁明晏上的是當地貴族私立幼兒園，不僅學費貴,而且裡面的孩子家長大多數也是寧城紮根的有頭有臉的人，很多孩子相互都認識,所以他們對於祁明晏這個外地來的、沒什麼背景，又不愛說話的孩子,逐漸起了些許排異之心,不僅上課玩遊戲時不帶他,還嘲笑他睡覺時用來蓋身體的被子難看,借著自由活動的由頭故意去推祁明晏，像逗貓逗老鼠般，將反抗的祁明晏推倒在地上，然後看著祁明晏委屈的想哭的可憐樣子，像是看到什麼很有趣的事情般，互相哈哈大笑。

其中，尤其是以一個名叫許待亭的孩子對待祁明晏尤為惡劣。

他身量不必祁明晏高到哪裡去，但是性子卻古靈精怪，況且家裡幾代都在為官或者經商，在寧城的勢力深厚，關係盤庚錯節，所以輕易沒人惹他。

基於此，許待亭自然放肆不已，表面帶頭孤立祁明晏，私下裡卻故意捉弄他，經常把祁明晏弄得眼淚汪汪的。

祁明晏恨極了他，心裡卻懂事地不想讓楚卻澤擔心，將事情憋在心裡，經常一個人在學校偷偷哭。

他借著衣服掩飾身上的傷痕，等到實在瞞不過去了，就謊稱是自己在學校做遊戲摔的。

楚卻澤哪能想到自己的兒子在幼兒園被人孤立捉弄了，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叮囑祁明晏在學校要好好和同學相處，不能欺負同學。

由於楚卻澤給祁明晏上的是當地最好的貴族私立學校，學費昂貴，所以楚卻澤平日里日子都過的緊緊巴巴的，去接孩子放學，還得轉乘公交地鐵，辛苦的不行。

他從醫院出來，坐了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人都差點被晃吐了，才忍著想吐的衝動，艱難地坐到終點站。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還需要再步行十五分鐘，才能到幼兒園門口。

因為楚卻澤的通勤時間比較長，所以等楚卻澤的時候，老師們都差不多走光了，留下祁明晏一個人，抱著小書包坐在教室門口，盯著屋檐邊的雨簾發獃。

雨水成珠落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時冒起一個個晶瑩的小泡泡，咕嘟咕嘟的像是燒開的水，隨後小水泡破裂，漾開陣陣漣漪，隨後又逐漸平靜下去，緊接著又有雨點落下，周而復始。

地面潮濕，還有不少蚯蚓從廊檐下的灌木花叢冒出來，扭著肥碩的身體爬行到地面上，吸引了祁明晏的注意力。

祁明晏畢竟只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對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好奇心都很重，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伸出白嫩的小爪子，任由雨點迅速打濕打紅他的手背。

看他緩緩的、像是不想驚動他人的動作，看樣子似乎是想去抓那個蚯蚓，研究一下。

眼看著祁明晏就要得手，但在他的指尖要觸到蚯蚓身體的那一刻，骨節分明的白皙指尖迅速從一旁伸了過來，攥住了祁明晏的手腕。

祁明晏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過頭去，只見一張放大了的、恍若謫仙般清冷奪目的面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凝眉看著他的動作，隨即墨黑的眼珠微微一轉，指尖輕輕一使力，將蹲在廊檐下的祁明晏拉了起來。

「有歲，你認識這個小孩？」

虞芷芊雖然已經被祁有歲明確拒絕好幾次，甚至連虞家半施壓半懷柔想要造勢舉辦的訂婚都被祁有歲推了，但她還是不死心，竟然跟著祁有歲到了寧城。

恰好寧城還有她的表哥在，借著替表哥接送小孩的由頭，她今天硬是將在酒店裡處理公務的祁有歲拉了出來，想要多和對方待一會兒，增進感情。

祁有歲之前已經借著工作忙，推過她好幾次邀約，這回虞芷芊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他和新能源高層簽約成功的消息，知道他現在已經算是完成任務，處於休息狀態，因此軟磨加硬泡，終於將再也沒有理由可找的祁有歲約了出來。

沒想到，祁有歲剛來到幼兒園，就看見昨天遇見的那個小孩正蹲在廊檐下，捉臟髒的蚯蚓玩。

「不認識。」祁有歲做這個動作完全是出自於本能，聞言下意識剛開祁明晏，回過頭，回了虞芷芊一句。

他沒有看到，在他說「不認識」那一句話的時候，祁明晏倏然亮起的眼睛像是黑暗中搖曳的燭，裡頭藏著的光亮很快就熄滅了，有些委屈地摳了摳衣角。

父親說不認識他.........

祁明晏仰起頭，看了一眼父親旁邊的漂亮姐姐和一旁站著的許待亭，三個人身影交疊，遠遠看過去，像極了一家人。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楚卻澤遠遠地看著祁明晏正在捉蚯蚓玩，心中一緊，正想去攔住他，沒想到就被人先一步阻止了。

那人背對著他，身影挺拔，似乎有些熟悉，楚卻澤還不能確定，那個男人的身影就被一個身形曼妙的女人擋住了，身邊還牽著一個帶著黃色漁夫帽的小孩，看樣子是一家人。

楚卻澤剛來的時候忘記帶傘，身上已經被雨水淋濕了，但他還是趕緊衝過去，將祁明晏抱了起來，隨即轉過身，換上一副禮貌的微笑：

「謝謝您.........」

他話還沒說完，聲音卻戛然而止，像極了繃緊的弦，只消一個錯指，就能瞬間斷裂，發出刺激耳膜、心臟加速的鳴聲。

隔著愈來愈大的雨聲，模糊的雨幕之中，冰涼的風從沙沙的樹葉縫隙中滑到冰涼的瓷磚地面上，楚卻澤渾身發抖，瞳仁因為震驚慢慢放大，其中映出祁有歲的面龐，像是失聲了，張了張嘴，再也吐不出任何字句。

「........」

祁有歲也沒想到會在寧城遇見楚卻澤，愣了一下，正想說話，楚卻澤卻像是忽然被燙到了一樣，猛地後退幾步，低下頭，任由打濕的髮絲遮住他顫抖的睫毛，身上穿了好幾年的衣服在世家子祁有歲和虞芷芊的映襯下，樸素的甚至有些土，肩膀下塌，微微彎下腰，幾乎有些局促：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一家人了，為了不浪費你們的時間，我現在就帶著孩子離開。」

說完，楚卻澤像是不敢聽到祁有歲介紹自己愛人和孩子的開場白，或者是光是想到那樣寒暄的場面就會心痛至死般，繞過廊檐，帶著孩子衝進了雨幕中，一會兒就不見了。

祁有歲本想解釋，但是看著楚卻澤那副唯恐避他不及的模樣，想說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轉了轉懷裡的車鑰匙，回過身，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只對著虞芷芊和許待亭說了兩個字：

「走吧。」

........

另一邊，楚卻澤抱著祁明晏，慌得像是個找不到方向的小狗，等他抱著祁明晏忙到公交車站，這才發現祁明晏的身上也濕了。

楚卻澤雖然因為之前小產，加上年輕的時候太拼了，導致身體一直不太好，但起碼比祁明晏這個未成年人強些。

祁明晏一個三歲的小孩，哪能受得了這種大雨和強風，冰涼的衣服貼著肌膚，涼意順著骨髓蔓延上頭皮，惹得他白著小臉，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噴嚏，渾身很快就燙了起來。

楚卻澤將祁明晏抱到公交站下的椅子上坐下，摸著祁明晏發紅的臉蛋和灼熱的呼吸，心中頓時有些慌張。

祁明晏不常生病，但一旦生病就很難好，有一次高燒到半夜，眼看著要燒壞腦子，楚卻澤不眠不休三天三夜，熬紅了眼陪著祁明晏，才將祁明晏從生死關頭拉了回來。

祁明晏這幾天一直被班上的同學欺負，精神本就緊繃，如今被風一吹，整個人都如同霜打的白菜，蔫了吧唧的倒在楚卻澤的懷裡，瞳仁渙散，身軀微微發燙，看上去可憐的不行。

「明晏，別睡明晏！」

楚卻澤蹲在地上，不顧漫至腳邊的雨水，掌心捧著祁明晏無力垂下的腦袋，心急如焚，但又只能勉強壓下心中的慌張，安撫他道：

「公交車馬上就來了，等會兒媽媽帶你，去你最喜歡的那個大超市，買那個好貴的大橘子吃，好不好？」

祁明晏最喜歡吃橘子，一吃就停不下來，所以為了防止對方吃上火流鼻血，楚卻澤一般不給對方買橘子。

但現在非常時刻，為了引起祁明晏的注意力，楚卻澤只能這麼哄他。

一聽到要媽媽給自己橘子，祁明晏果然清醒了，他緩緩抬起眼珠，像個小蝸牛般，將稚嫩的雙臂放到楚卻澤的肩膀上，緩緩靠過去，語氣還帶著小奶音，有些沙啞：

「媽媽，我先吃爸爸買的橘子。」

「我好想爸爸。」

祁明晏任由楚卻澤將自己抱起來，用燒的神志不清的通紅臉蛋擦著楚卻澤的脖頸，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含含糊糊道：

「爸爸有別的小孩了對不對？爸爸不喜歡明晏。」

「........怎麼會呢，爸爸怎麼可能會不喜歡明晏。」

楚卻澤想到今天看見祁有歲帶著老婆孩子、家庭和諧的那一幕，心中一痛，忍著眼淚，摸了摸祁明晏的後腦勺，一邊低聲安撫著，一邊用視線打量著靠站公交車。

因為臨近下班，所以公交車都特別擁堵，楚卻澤幾次想帶著祁明晏擠進去，都沒能成功。

楚卻澤只能狠心打車，但這邊路段擁堵，司機好半天沒能開過來，到最後直接取消了訂單。

眼看著祁明晏快要燒糊塗了，楚卻澤走不出這一方狹小的天地，都快要被急哭了。

他焦急地抱著迷迷糊糊的祁明晏來回走動，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愈發大的雨和堵得嚴嚴實實的交通路況，崩潰的直想抓頭髮。

就在楚卻澤瀕臨絕望之間，視線內卻忽然停下一輛卡宴，緊接著，車門打開，一雙漆黑的皮鞋落在嘩啦啦流著雨水的道路上，做工講究精細的西裝褲緊接著被污水濺濕，但腰間的白襯衫卻依舊乾淨的一絲不染，行走間，還能問道淡淡的木質果香。

祁有歲昨天抱著祁明晏，哄對方睡著，抱的右手都麻了，所以昨天留紙條的時候，特意換了左手寫字。

今天，他起來還是隱隱感覺右手被壓的不舒服，只能換用左手撐著傘，走到低頭抱著孩子的楚卻澤身邊，漆黑的傘和挺直的後背瞬間隔絕開一片冷意，軟暖的木質香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透過相接的衣料，化作溫度傳到祁明晏的身上，惹得祁明晏不自覺睜開了眼。

「孩子他父親呢，沒有來接你們嗎？」

祁有歲最終還是沒有接虞芷芊他們回去，只是給他們叫了車，然後半路開車倒回去找楚卻澤。

沿著道路開了一圈，祁有歲果然在公交車下找到了渾身濕透的楚卻澤和祁明晏。

見楚卻澤愣愣地盯著他，不接話，祁有歲皺了皺眉，抬起手臂，在楚卻澤的後背輕輕攬了一下，讓對方借著力往前走。

「等一下.........」

「上車。」祁有歲徑直將似乎想要掙扎著離開的楚卻澤和祁有歲推進車裡，隨後掌心下壓，將楚卻澤死死地按在了車椅上，表情帶著些許不容置疑：

「孩子不能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