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或許是一些事情的不斷積累,夏油傑一時間很難改變自己固執的想法。

鹿取柊當然可以理解，畢竟這種想法並不是可以在一天兩天之中形成的，而是潛移默化地得到改變的。

鹿取柊跟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三個人一起勸說了夏油傑很久,最終夏油傑也只是說自己會考慮看看的,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對於這一點，鹿取柊沒有覺得意外,只是覺得,夏油傑既然願意聽,那就是好的結果了,說不定等他消化好了,差不多就想開了呢。

關於夏油傑的事情就此擱置,接下來,鹿取柊倒是還有一些想做的事情。

系統消失之後,鹿取柊才覺得自己終於變得自由了，腦子裡不會忽然出現什麼奇怪的聲音，也不會被忽然派發什麼奇怪的任務,整個人都清凈了許多。

而在這件事情之後，鹿取柊也忍不住去想，沒有了系統,自己是否就可以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了呢。

回到自己本來該在的地方。

「羊」雖然解散了，但是她至少還有中原中也，還有橫濱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懷念自己的故鄉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鹿取柊直至現在，也還是最喜歡橫濱。

東京這種大城市固然好,也不失是一座很好很美麗的城市,但不管是從空氣清新程度,人均消費，還是氣溫適宜程度上來看，都是橫濱更勝一籌。

如果沒有什麼向上的野心，沒有什麼非要完成不可的事業的話，那麼果然還是橫濱要舒服一點，就像鹿取柊現在這樣。

說白了就是，橫濱更適合養老。

但是鹿取柊會想，她真的要就這樣脫離這幾年來經歷的一切嗎？

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這幾年的回憶對她來說都是極其珍貴的，咒術師她也沒有白當，這幾年來祓除掉了那麼多詛咒，至少肯定是有一些人的生命被她挽救的，從這一點出發，就不能說是毫無意義。

可說不定系統的消失，就昭示著她應該回去自己的生活了。

她不再被所謂的規則所束縛，可以完全行使自己的意願，這顯然就是一個回歸普通生活的機會。

回到橫濱去，在外面打一份工，勉強夠自己生活就好。

做咒術師的時候攢下來的錢捐出去一半給橫濱的福利院和孤兒院，剩下的一半作為自己的存款，這樣的話也能夠過上相對來說比較富足的生活，要說比起做咒術師好在哪裡，那應該就是樂得清閑了。

如果不想回橫濱的話，她還可以回到川崎市去，她聽中村裡美說，自己在川崎市的時候租的那間公寓，明明已經閑置了很久，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人租，她要是想回去的話，這倒也是個不錯的條件。

然後再繼續在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咖啡廳工作，每天與中村裡美閑聊，偶爾幫川上先生分擔一點工作，下班之後再帶上慢慢的甜品回家。

這樣的生活，好像也挺好的。

遠離紛爭，遠離一切與詛咒和咒術界相關的事情。

可是鹿取柊又止不住地想起自己在十年後見到的那個假夏油和人性的咒靈。

她到現在也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侵佔了夏油傑的身體，又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並且那個人形咒靈的強大也絕對不是一般咒術師可以解決的，這說不定也代表著，未來咒靈的級別肯定會越來越高。

這也是她放不下的一個點。

咒術界缺了自己還能夠運轉下去嗎？

當然是可以的，雖然她有著特級的實力，可她不管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人，咒術界有那麼多咒術師，大家齊心協力，倒也沒有什麼是不能夠被解決的。

但問題是，她放心不下。

自己就這樣走掉真的好嗎？

她和五條悟，家入硝子還有夏油傑肯定會一直是朋友，但她又清楚地知道，假若自己離開了他們的世界，那麼交集也就會隨之變少。

這件事還挺讓人感到寂寞的。

鹿取柊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她也不著急作出決定。

＊

晚上，鹿取柊剛剛洗漱完，就聽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鹿取柊開門，就看到了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五條悟，對方顯然也是剛剛衝過澡，皮膚看起來也有些濕噠噠的，黑色的T恤穿在身上，皮膚更顯得白皙。

五條悟怎麼會在這種時間來找她？

五條悟作息還算不錯，刨除任務時間，他還勉強可以算是早睡早起，並且因為自己睡得早，也從來不會在晚上來打擾別人休息。

這還是第一次，鹿取柊在大晚上被五條悟敲房門。

鹿取柊眨了眨眼，問道：「五條君？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五條悟撓了撓頭，有些彆扭地說：「也沒什麼，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嗎？」

鹿取柊一愣。

要是放在以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五條悟是絕對不可能會說出「可以嗎」這種詢問句式的話的，畢竟那個時候，他還沉浸在自己就是最強這種雖然有理卻自大得不行的狀態中，完全是以自我為中心。

現在或許也是這樣，但明顯比起以前好上很多了，他最起碼明白了什麼叫尊重別人，學會了道謝，也學會了道歉，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這裡很大原因或許是因為鹿取柊跟個老媽子似的告訴他這個告訴他那個，他可能不想聽，但耳濡目染，多少也變了些。

不過最大的功勞還是他自己在變得成熟，人不可能一直都是曾經的那個小孩，五條悟就是個好的例子。

鹿取柊忽然就笑了起來，說：「可以啊，進來吧。」

鹿取柊也不知道五條悟要聊些什麼，但大概率也是和她在十年後的奇遇有關，對方或許是想當做睡前故事聽聽的狀態。

鹿取柊叫五條悟坐在自己床上，而自己則坐在他旁邊。

想了想，鹿取柊又從抽屜里拿出了一袋自己下午去食堂借烤箱烤的曲奇，遞給了他，問道：「你想聊什麼？」

五條悟將曲奇拿在手上，說：「就是……關於十年後，十年後的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果然。

鹿取柊早就猜到了對方會問這個問題，所以她之前就想好了，半開玩笑地說：「這個你之前不是問過嗎？容貌上變化了一些，還變得更煩人了。」

「呃啊！」五條悟無語，「我說除了這些之外！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逗我吧，十年後的我肯定是個成熟的大人！」

鹿取柊搖了搖頭，看起來十分無奈地說：「沒有啊，實際就是這樣，騙你做什麼？」

五條悟：「……」

五條悟賭氣不再說話，奇怪的表情搞得鹿取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鹿取柊這才呼出一口氣，說：「十年後的你，靠不靠譜我不知道，但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有些脫線，總是說不到一塊去，但卻很珍惜身邊的人，在玩笑之前，首先學會了對被人的尊重。」

鹿取柊一起說了好長一段，五條悟聽著沒說話，一邊聽一邊又期待地眨著眼睛，好像怕別人看不出來他現在心情的雀躍。

鹿取柊說罷，五條悟還不相信地確認了一遍：「真的嗎？」

鹿取柊點點頭：「真的真的。」

五條悟樂了：「哼哼……我說什麼來著？十年後的我會變成最強，也會變成靠譜的大人！這是現在就已經確定了的事情！」

鹿取柊敷衍似的拍了拍手：「可喜可賀。」

「不過……」五條悟頓了頓，「十年後的『最強』，只會存在一個人嗎？」

鹿取柊聞言，神色暗了暗，頓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她當然讀的出五條悟的言下之意，他或許是已經看出來了，她又想要離開咒術界的意思，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她聊天，所以才會問出這樣的話。

鹿取柊思考了片刻，只是說：「最強之所以叫最強，就是因為他是第一名才有的頭銜，最強是特別的，當然不可能存在兩個人。」

「誰說的？齊名就不能是最強嗎？」

「你非要這麼說的話當然是可以，但得看大家接不接受啊。」

「有什麼接受不接受的，憑實力說話，輪得到他們來指點我們嗎？」

「……」

鹿取柊沉默了一會兒。

五條悟皺了皺眉，乾脆直接問道：「所以你是真的想隱退？」

「還在考慮，沒有確定下來。」

「但是可能性很大，是嗎？」

「……也不一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懂你，頭銜，金錢，一切你都可以不要，非要脫離這個地方。」

鹿取柊扶額：「這一點你不是也一樣嗎？你分明知道，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都是沒有多大意義的。」

「……」

「你知道嗎？十年後的你對我說什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鹿取柊忽然開口。

五條悟這才抬眸：「什麼？」

「我是和十年後的你一起去義大利的，我們在西西里玩了一個下午，分別的時候，你問我——」

「你會再次出現在我身邊的吧？」

「……」

「我答應你了，所以我也在猶豫，我也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可是又有很多東西想就此放下，我想回到自己應該在的地方。」

對於鹿取柊來說，系統是個意外，成為咒術師也是意外，攤上了這麼多事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可是現在系統消失了，他難道是要叫她放棄讓生活重回正軌的機會嗎？

一切的根源消失了，她留在這裡的理由也消失了，她沒有去想太多，只是覺得自己的歸處不應該是在這裡。

說罷，鹿取柊翠色的眸子重新看向了五條悟，正巧與對方直直盯著自己的蒼藍色眼睛相撞。

「這算什麼理由？你的歸處，你應該在的地方不就是高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