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年輕人入場參加圍獵后,獵場外眾人又回到營帳當中。
安兒被康熙召在身邊,靜彤沒入圍場,但送了卓琅過來后便又回到康熙身邊了,獨潔芳一直跟在敏若身邊,寸步不願離開。
敏若知道她此刻心中定然萬分擔憂——女兒在圍場中面臨危機重重,後續還有風險極高的受傷安排,做母親的哪有能夠放下心安安穩穩等著的?
此刻潔芳能夠沉住氣端坐在這裡,面容神情一如往日不叫人察覺出端倪來,便實在是一份令人贊服的好修養了。
但坐在帳子里的這段時間,對潔芳來說,恐怕也是度日如年。
爐火換了兩盆,敏若手邊的熱茶也換了數盞,她似是隨意地把玩著一隻花鳥紋嵌米珠琺琅彩懷錶,神情平和淡然,卻叫人輕易不敢與她搭話。
帳子外風聲又起,敏若輕輕握了握潔芳的手,聊做安慰,並自然地將手邊的一盞酥酪往潔芳那邊推了推——帳內並未嚴格正式列席,只是眾人分坐,敏若叫兒媳婦在她身邊坐也並不算逾禮。
推過去的酥酪是為了讓方才的動作顯得更自然,也是為了讓潔芳放心。
只有她一直鎮定,胸有成竹,潔芳才能夠稍微安心。
今日的風仍然很大,榮妃皺了皺眉,憂心忡忡道:「聽外頭的風聲這樣嚇人,也不知馬兒聽不聽話。」
三王爺府上幾個小阿哥都進圍場了,她自然憂心孫兒。
一位蒙古王妃笑道:「這樣的風還不算很大,娘娘儘管放心——」
話說到一半,忽然聽到帳外一陣兵荒馬亂,人聲與馬蹄聲混在一起,令人已分辨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下意識地提起心。
潔芳下意識要起身又被敏若死死拉住,而後立刻回過神,強定住心神仍然端坐在椅子上。敏若蹙了蹙眉,口氣平常地命宮人道:「去瞧瞧怎麼了?」
榮妃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大約是怕真出什麼事了,只是沒敢說出口——怕晦氣。
那原本話到一半的蒙古王妃皺起眉,她聽帳外一陣陣混亂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就知道只怕不是小事,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懊惱自己方才那句話。
無論心中都是怎樣想的,榮妃念了那兩聲佛后,帳子內念佛誦神的聲音此起彼伏,潔芳悄然握緊了敏若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
「娘娘——」奉命去打探的冬葵去了一時,帳子門帘被猛地拉開,然後冬葵難得不顧禮儀規矩,面色煞白地沖了進來,在敏若案前撲通跪下,「咱們公主和大格格遇刺了——」
他滿面驚慌,急意肉眼可見,話音剛落,帳子中頓時一片驚呼聲。
無論遇刺的是誰,只要是在圍場中遇刺的,這件事情就不小。
有幾位年長的蒙古命婦對視兩眼,都看到了對方目光中的驚懼,只怕康熙三十八年的事情,又要在此重演一次。
敏若已經迅速起身,甚至因為動作過急帶得桌案上兩隻杯碗掉落在地。潔芳此刻終於不用掩飾自己的急切與擔憂,疾步沖了出去。
進入圍場時是瑞初與芽芽、卓琅同行,回來的時候三人身上都掛了彩,芽芽更是渾身血淋淋地被人抬著,面色煞白地昏迷著,縱然安兒心中早有準備,乍見到女兒這模樣,還是被嚇得一瞬間心臟彷彿都停跳了。
他顫著手去摸女兒的脈搏,又疾聲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太醫、太醫呢?!」
康熙下意識拉住瑞初上下檢查,又忙命傳太醫來,芽芽的傷在接近心口的位置,瑞初已經扯了乾淨衣服簡單包紮止血過,此刻忙道:「快請擅用針止血的太醫來!」
宮人諾諾而去,安兒臉上半點血色沒有,又因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芽芽的血,與昏厥著的芽芽相比,說不上誰更嚇人一些——都挺嚇人的。
卓琅身上也有血,靜彤一看那扎著的布條就知道是瑞初給她包的——同樣,瑞初手臂上的傷也一看就是卓琅紮上的。
她連忙握住女兒的手,梁九功忙安排人將乾淨營帳騰出來,芽芽昏迷著被抬了過去,潔芳匆匆趕來甫一見到,三魂七魄都丟了似的,驚立在原地,盯著那滿身血紅,死死扶著屏風,安兒覺出不對,忙過去扶她,才發現潔芳身上的力道都丟了,只憑撐著屏風才沒軟下去。
敏若已快步走到內間,宮人和太醫、女醫正在為芽芽處理傷勢,敏若眼睛迅速在芽芽通身上一掃,與竇春庭快速交換了一個目光,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松下,擦身間不著痕迹地握了握潔芳的手,轉瞬便快速鬆開,而後面無血色地往身後一倒。
蘭芳眼疾手快地扶住敏若,情緒到位、聲音高亢、驚慌失措地驚呼:「娘娘!」
敏若在心裡給蘭芳點了個大大的贊,紫禁城藝術培訓機構,任你是塊朽木,待上三十年也能修鍊出一身精湛演技。
其培訓水平堪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邊見敏若面色煞白地將昏模樣,四下里又是一片慌亂,瑞初面帶急色地撲過來扶著敏若,手指在敏若手心輕輕一點,然後不著痕迹地抿了抿唇。
敏若順口一抓。
袖袋內空空的,早晨給出去的藥丸,此刻已經入了芽芽的口了。
那是一種能令人身體呈現奄奄一息,偽裝出生死瀕危之際狀態的藥丸,令人昏迷不醒,表現出危亡狀態。如果沒有服用正對的解藥,無論從外如何醫治,服藥者都無法轉醒。
也就是說,如果不服下解藥,芽芽將長久昏睡,做一場終生大夢。
這種葯對身體當然不是沒有影響,但副作用已經是敏若知道、並且驗證過的秘方中最為輕微的,服用解藥過後悉心調理,便能夠恢復如從前無一,只是中間會有一段虛弱期——和日後的自由相比,芽芽豁得出去這一時的狠心。
這藥效極厲害,更別說芽芽身上的傷勢都是敏若仔細計算過的,除了胸口的「致命傷」之外,通身上下還有數處見了血的傷痕,其實沒傷到筋骨,除了胸口那一道傷厲害些之外,其餘恢復起來都不會有太大的痛苦,但模樣卻足夠唬人。
就方才那血淋淋被抬回來的模樣,只怕此刻外頭已經在傳「敦親王府的大格格危在旦夕命不久矣」了。
這正是敏若想要的效果。
這一局裡,先是將芽芽會被許婚給弘恪的消息傳播出去,后是此刻為芽芽的「傷勢」造勢,如此,等那些刺客被查出底子時,局面才會對芽芽有利。
輿論是一把刀,可能會傷到自己,但運用好了,也能夠達成目的。
敏若在孩子們療傷的帳子里險些昏了過去,不僅傳出去后令人更確定大格格傷勢危急,康熙也看在眼中,沉下心道:「你回去歇著吧,醫術高明的太醫俱都在此了,一有消息朕便命人去告訴你。」
芽芽的傷勢和脈象都極嚇人,在場太醫沒一個敢保證無事,只能一個接著一個戰戰兢兢地表示會盡全力醫治,安兒緊緊摟著潔芳又抓著屏風,站在那渾身哆嗦。
康熙看在眼中,又是心煩,到底也知道安兒將這女兒看得命根子一樣,只得皺眉道:「老十,你坐下!」
富保在帳外回刺客已經全部抓捕回來,刺客可以交人審理,但圍場中有皇室公主宗親和端靜公主長女遇刺這件事,卻需要康熙親自去處理。
——旁的事情都可以交出去,但震懾敲打蒙古王公,穩定局勢這件事,只能康熙來辦,換誰他都不會放心。
敏若行了一禮,面容端肅,臉白得彷彿一張紙似的,身形似也有些不穩,張口說話卻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堅定狠意,「皇上,妾唯有這一個孫女,安兒唯此一女,此刻弘晈生死未卜,妾請您,賞她一個公道吧!」
她哀哀跪伏下身,安兒亦忙隨她行禮道:「請皇父,賞臣、臣妻和小女一個公道,若是、若是芽芽有個萬一,兒子也不想活了!」
他含淚道:「兒子人到中年,唯這一雙兒女啊,弘杳年幼,這些年唯芽芽懂事體貼,處處孝順父母,若她有個萬一,叫兒子和媳婦怎麼承受得住啊!」
「混賬話!」康熙怒斥道:「你可看看朕、看看你額娘?」
但見安兒滿面痛色的模樣,別的話到底沒能出口,半晌,康熙泄氣般地吐了口氣,甩甩袖道:「滾起來!」
靜彤仔細檢查了卓琅的傷勢,忽然走了過來,沖敏若、安兒與潔芳一禮,聲音艱澀,「此次芽芽之災,只怕是受我牽連——娘娘、十弟、弟妹,我對你們不住,我……若芽芽有個萬一,要我一命,我絕無一話。」
康熙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問:「什麼意思?」
靜彤轉身,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把匕首捧給康熙,「這是卓琅從刺客身上奪下的,這種匕首,小策凌敦多布當年曾鑄造一十把,賞賜給最得他信任的一十位勇士,後來及經輪換,如今必勒格身邊六名心腹都配有這樣的匕首。」
匕首表面平平無奇,但刀柄側面有一行怪異的文字,靜彤指著道:「此乃一道秘咒,意為祝福勇士勇往直前、得大神通不遇敵手。——以卓琅的身手,若遇到的是尋常刺客,她不會受傷。派出如此大批的精銳進入圍場,若僅僅是為了針對幾個女孩,皇父您不覺得奇怪嗎?」
只有算上她們的身份,刺客的行為才會合理起來。
康熙心知這次的事不可能是沖著瑞初來的——方才又有人進來回稟一次,確定那群刺客主要針對的確實是芽芽和卓琅,針對芽芽,是為了讓弘恪無法娶敦親王長女得到助力;針對卓琅,針對的是靜彤的長女。
若今日靜彤痛失愛女,弘恪又在婚事上大受打擊,準噶爾部內的局面勢必會變,若是今日一舉得手,對必勒格來說,確實是一樁划算的生意。
瞬息之間,康熙心中已思索許多,面上面不改色,在靜彤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便直接道:「朕知道你擔心卓琅與侄女,但也不必如此多慮。」
他道:「你留下陪陪卓琅和你娘娘吧。」
言罷抬步便去,但御前之人已將那把匕首結果,卓琅沒有反駁,垂首恭敬地恭送康熙,待御前的大隊伍離去,她才看向敏若。
而後見敏若唇角噙著兩分冷笑立在那裡,安兒、潔芳與靜彤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場面話,等氣氛烘托夠了,敏若才長長嘆了口氣,聲音萬分無奈、其實面無表情對靜彤道:「此事與你有什麼干係?小人算計,誰都擋不住。且看芽芽有沒有事吧,那孩子福大命大,定會平平安安度過此劫的。」
說到最後,她話里隱隱帶著泣音,內間正為芽芽處理傷勢的眾人不禁心中感慨萬分。
靜彤似是感動地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帳內寂靜許久,敏若又帶著泣聲對瑞初道:「你和卓琅肩上傷得都重,再去叫太醫仔細瞧瞧——」
瑞初輕輕點頭,然後帳子里才有了一些交談的聲音。
芽芽身上最重的傷血止住了,但一碗救急的湯藥灌下去了,人的情況卻沒有好轉,反而更為奄奄一息——其實是瑞初趁亂塞入芽芽口中讓她含化的那顆葯開始起效了。
傷的是貴妃和安親王夫婦的命根子,加上七公主四個人在外面虎視眈眈,裡間的太醫、醫女們心裡著急,臉上的汗珠都能串做鏈子了。
然而芽芽的情況卻不是他們急就能有好轉的。
安兒被請進裡間交談,靜彤走到敏若身邊,用很低的聲音道:「無論皇上想不想瞞,在圍場中出現刺客,其中稍微有一點隱情都瞞不住。」
也就是說,無論康熙是不是打算粉飾太平,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芽芽遇刺的內情傳出去。
此刻讓人知道芽芽是受了被她、弘恪牽連的無妄之災,事後要退婚才會更方便、對芽芽的聲名也不會有所損害。
她並不知道敏若後續還有什麼打算——敏若的習慣,與計劃相關的人,一般知道的都只是與她們有關的片段,安兒潔芳是芽芽的家長,屬於特例,她的事也從來不滿瑞初,但此次計劃,除了他們三個與蘭杜蘭芳之外,便在沒有知道全程了。
單憑遇刺這點,退婚其實有些勉強,靜彤知道敏若後續一定還有計劃,但沒有追根究底,只是打算在自己能做的範圍內,將尾結得盡善盡美。
敏若不著痕迹地點點頭,靜彤心裡更有底了。
說實話,見到芽芽身上的血那一瞬間,靜彤是有些恐慌的——她們今日親眼看著孩子們走入圍場,放她們入局,若是芽芽今日在圍場內有個萬一,她此生有愧安兒夫婦。
這不是誰操盤的問題,是道德底線的問題。
執掌準噶爾部多年,大權在握,生殺予奪說一不一,靜彤只能不斷地提高對自己的「道德水平」要求,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束縛住心裡那頭名為「**」的猛獸,讓她永遠牢牢記住,坐在那個位置,心中所思所念不能只有**,還要有子民。
時間長了,她整個人似乎都被分裂成兩半,一半是玩弄權術、謀算敵人局面眼都不眨的狠厲,一半是心懷慈悲垂望蒼生的聖人。
弄權時,她覺得自己是真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人,不愧是皇帝的女兒。她好像生來就懂得如何利用人心局面來掌控權力,但她又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不能忘了,她首先是一個人。
無論是準噶爾部的汗王,還是大清的公主,她首先都是一個人,和天下百姓一樣的——人。
敏若用了許多年教她們何謂「仁和」,她不能活成一頭「野獸」,那樣如何對得起師長親友。
看出靜彤隱隱的內疚,敏若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作為安撫,然後走入了裡間。
因為卓琅與芽芽同行的緣故,刺客分為了兩撥,一撥去刺殺弘恪,一撥刺殺卓琅與芽芽。
很顯然,卓琅給必勒格造成的壓力遠超弘恪,必勒格對她的忌憚也超過對弘恪,所以自然是針對卓琅與芽芽的人多,還有幾頭被引來的餓狼猛虎等猛獸。
弘恪與各家王府的許多表兄弟同行,身邊侍衛成群,不說各個精銳,但有人數壓制,與刺客一番血戰,戰況激烈卻並不慘烈——畢竟必勒格派出的真正的猛人都針對卓琅而去了。
蒙古幾個被他說動了的大腦袋也不是十分冤大頭,不可能派出自家的精銳來參加刺殺,何況蒙古各部誰家不知誰家的底?派出在家的勇士來,未免也太招人眼、容易暴露了。
於是他們派出的多是渾水摸魚的小啰啰,必勒格遣來的那幾個主力和「收買」的羅剎國「匪徒」倒是有些戰鬥力,但畢竟人數不多。
今日行刺的刺客許多都隨身配有火銃——但火銃自然是必勒格派來的人才有的。
容慈後來又暗暗關注過圍場守衛與巡邏兵士,以保證在發生情況之後他們能第一時間趕到增援。
於是弘恪受了些小傷,但並不嚇人,侍衛們多有負傷,但也並無身亡者。
與芽芽和卓琅這邊一比,傷勢便不夠看了。
那群刺客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大半是被增援的侍衛捆住的,成群從獵場里被趕出來,有關注到的蒙古王公臉色發青,知道這次的事是無法善了。
在他們周近的圍場,混入如此多的刺客,說他們乾乾淨淨的,誰信啊?
就算旁人信了,皇帝也絕對不會信。
他們戰戰兢兢不安地思考著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並向康熙表忠心時,在太醫口中,芽芽已經兩度生死垂危。
康熙來看了一次,芽芽身上的針尚未撤下,他未入內間,只見一群太醫守在屏風邊、掛著滿腦門的汗與醫女交流,便知情況不好。
一旁的安兒已在這守了兩天,一副滄桑又狼狽的模樣,康熙來之前已聽了宮人回稟,知道敏若回去便病了,知道芽芽兩度垂危,敏若的營帳里也喊了兩次太醫,小弘杳一開始被瑞初帶在身邊,後來因瑞初身上也有傷,又被老四接了過去。
看著安兒如此模樣,康熙不禁蹙眉,道:「三十多的人了,你也想想你額娘。」
「汗阿瑪……」安兒抹了把臉,忽然不顧規矩地仰頭直視康熙,「臣求您,兒子求您,別讓芽芽嫁給弘恪了——兒子與媳婦這麼多年,唯有這一雙兒女,唯有這一個女兒啊!」
康熙沉下面容,斥道:「混賬,你說的什麼話?」
安兒咬緊牙關,道:「此番刺客為何針對芽芽,難道皇父您還不知道嗎?您說兒子目光短淺也好,說兒子不顧大局也好,兒子只想芽芽平平安安——尤其她如今生死未卜。哪怕她能熬過這一關,身子也必大不如前了,兒子與媳婦只想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兒子能護她一輩子最好,若不能,還有她弟弟給她養老送終——皇父,請您成全兒子這做阿瑪的唯一的心愿吧!」
安兒這話,說不著調都是輕的——簡直叛道離經。
康熙聽得太陽穴直跳,剛要呵斥他,卻見安兒已頹然失了力道癱坐在地,手掩著面,儼然是疲倦無力至極了,口中吶吶道:「只要她活著,只要芽芽能活下來——」
康熙忽然就泄了力,半晌也沒說出什麼來,忽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原是瑞初來了。
他沉聲問:「你額娘好些了?」
「額娘掛心芽芽,叫女兒來瞧瞧。」瑞初面帶憂色地問潔芳:「芽芽怎樣?」
潔芳苦笑著搖頭,「還昏睡著,怎麼都不醒,高熱也不退。太醫說——若是這熱再持續不退,只怕、只怕……」
她強忍住累,但人人都能看出她心中的惶恐。
康熙皺著眉,一言不發,瑞初道:「許是傷口有毒熱炎症的緣故,清毒的葯已製成了,快些給芽芽用上,定會好的,嫂嫂安心。」
潔芳用力點點頭,彷彿在哄騙自己一樣。她與安兒日夜不離地守在這裡,短短兩日,她已憔悴狼狽許多,令人瞧著心酸不已。
等醫女收了針,康熙到底進去看了芽芽一眼,然後吩咐太醫:「無論要用什麼葯,只管取用,沒有的立刻報上,命人調取來。」
太醫連忙應是,康熙抿抿唇,沒再說什麼,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他已習慣了骨肉的生死離別,但看著一向混不吝的兒子頭次露出如此狼狽脆弱的一面,他心中也並不好受。
靜彤已忙了兩日,一面是審問刺客,一面是儘快向準噶爾部傳消息穩定局面,但聽聞準噶爾部內已有了卓琅生死未卜、靜彤大病不起的消息,眼下她必須得親自回去主持局面了。
圍場內局勢一片混亂,康熙也接連數日忙碌於政務之中。芽芽的高熱後來退了,但一直未從昏睡中轉醒,太醫都說情況危險。
敏若「病」了一旬有餘,這日終於回來康熙命令準備迴鑾的消息。
她一口飲下碗里的養神湯,道:「讓守靜準備入京吧。」
這一局已經走到尾聲,要準備收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