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科的力量
老趙終是沒能抵擋住兒子的撒嬌,答應了暫時收養那幾個棄嬰,反正也不過是給口飯吃而已,相比之下,他難得找到可以逗弄兒子的事物,當然不會一口答應。
倒是母親種氏在一邊有些遲疑,等兒子離開,才有些擔憂地道:「老爺,虎頭生性良善,若是開了這頭,怕是將來咱家便要收上百十上千的嬰孩了。」
趙仲湜隨意一笑,漫不經心地道:「這別家棄子,多是女嬰,收個百十上千,也不怕皇城司說咱們豢養死士,有何可懼?」
種氏一想也是,但隨即輕嗤道:「老爺想得可美,這錢你不出,我也不出,我看您啊,下月還是別買珊瑚了。」
趙仲湜神色一變,隨即小意溫柔道:「明日事明日畢,這不都還只是猜測么,回頭我定好好管教虎頭,必不讓他由著性子來!」
種氏這才做罷,隨即又嘆道:「你可別覺著我小題大做,前幾日,官家下詔,搜刮全國漏丁,怕是又要激起一番波瀾。」
趙仲湜微微皺眉,也不禁長嘆一聲,搜刮全國漏丁,就是要把全州縣的戶籍重新清點登記一次,加上前幾個月重新清查田畝,不知多少中下人家會在其中遭到大難。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稍微一轉,他是大宋宗室,四品貴官,再怎麼清點田地漏丁,再怎麼搜刮,也不會查到他頭上。
這些年,他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從王安石到司馬光,從章惇到蔡京,這四十年來,法是變了又廢,廢了又變,百姓再苦不堪言,也該習慣了,只要不耽誤他買珊瑚,其它的,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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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趙虎頭回到了自己的小窩,令人搬出一個床角的樟木大箱子,在自己的「百寶箱」里一番撲騰,找到幾本冊子。
拿著比他臉還大兩倍的紙冊,他坐到窗邊的小榻上,認真翻看。
其上每一頁,都畫著亂七八糟的條文,他的婢女山水瞄了一眼,記得這是小公子以前拿羽毛木簽沾上墨水,在紙上的亂畫,那些條紋,光是看著就讓人頭大,也不知公子怎麼就那麼寶貝這幾個冊子。
趙虎頭卻沒有在意她,而是認真翻看著條縫中寫的各種公式和外語記錄。
發現自己的穿越后,他花了大約半年時間聽懂了這中古發音的語言,在發現「蔡京、童貫、回河」這些關鍵字后,便見縫插針地找機會,把腦子裡覺得重要的東西寫了下來。
他雖然是四大天坑專業中的化工狗,但卻算半個歷史愛好者,常常在同好群里和群友們指點江山,推演歷史,但天可憐見,他們關注的都是歷史的大事件,比如靖康之辱、中興四將、岳飛宗澤,反正1125-1127這兩年間欽徽二帝那讓人腦淤血的騷操作他是如數家珍,岳飛韓世忠的各種牛逼戰役也能說個三四五六,後邊趙構害死岳飛的各種揣測都能背出來。
但你讓他說出徽宗在位期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如今的大觀元年是公元哪一年,離靖康還有多久?他就完全麻爪了,所以,為了應對將來可能的危險,他把這些事情趁著記憶還深刻,都寫了下來。
同時,也儘可能寫下所有能記住的化學物理數學方面的知識,免得忘記。
兩年下來,也積累了幾大本子,都是一些關鍵的知識點。
至於說前世因為996加班猝死時發誓下輩子再碰化學就從煉焦爐里跳下去這事嘛——等長大點,建個沒點火的煉焦爐跳進去踩踩煤渣,差不多就也算是應誓了……吧?
一邊的想著,他一邊翻看著筆記本,把一個個化學反應從選擇里剔除。
提取青蒿素?不行,北方的瘧疾根本不嚴重,而且乙/醚製取需要濃硫酸,太複雜了。
磺胺類也是一樣,乙醯水楊酸倒是可以試試,但現在自己這身子根本指揮不了什麼人。
化工那邊暫時也不要想,宋朝的煤都在山西那邊,至於化工關鍵的三酸兩鹼——如今的礬是朝廷專營,酒也是,糖倒是簡單,但如今的山東不產糖,而且以朝廷如今的嗜財程度,只要這種東西一出來,必然也是官營,哪怕自己是宗室也一樣。
燒玻璃也不行,那需要高溫,還是繞不過煤和焦炭。
有什麼,是可以立刻見效果的呢?
頭痛。
趙虎頭小手一伸,關上筆記本,小手按在本子上,有些煩躁地點著。
這時,婢女山水看他鼓著小臉憂愁半天,忍不住笑了起來,於是悄悄靠近,縴手一伸,拿著一張紙在他眼前晃悠道:「小公子,別擔心了,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趙虎頭伸頭看了一眼,隨即興趣缺缺,這張小報是前幾年的,他早就看過了,寫的是當時一個叫曾布的右丞相鬥不過對手——一個叫韓忠彥的左丞相,於是曾布為了打敗對手,就邀請被皇帝寵幸的蔡京入朝,一起連手鬥倒了韓忠彥。
但回頭沒兩個月,曾布就被蔡京給掃地出門了,其行為之腦殘,堪比為了斗蕭淑妃而把武媚娘從感業寺里接回宮的王皇后。
山水看小公子還是很不開心地模樣,擔心他是真的被昨天道觀里的場面嚇到了,於是抱起小孩,纏著他,告訴他外面天氣可好了,荷花花特別好看,可以帶他出去院子里玩玩啊什麼的。
趙虎頭被好纏的受不了,只能敷衍地點點頭,讓她牽出門去散心。
院里幾棵女貞樹被修剪完了,遠看有些禿然,近看更加禿然,趙虎頭卻是看到樹桿上還有深褐色的黃豆大小的疙瘩,像一枚枚小果子。
得,蟲卵都沒有清理,明年肯定還要遭災。
不過他也懶得管這些,繼續去昨天的方塘那看荷花,看到荷葉上的露珠耀眼的反光,聽塘中鴨子綿綿的叫喚。
一條廊橋從方塘上穿過,在塘邊立起涼亭,這處莊園不但大,且處處都是小景,聽說自家在汴京還有更大的宅院,遠勝此地。
就在這時,一名外院婢女匆忙過來,稟告二人,說有一對父子過來,說是要感謝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趙虎頭閑來無事,有些好奇,便表示願意過去見見。
於是便去了外院處,見到一名二十七八的青年男人,還有前兩天那個躲在假山後哭泣孩子。
見到趙虎頭,那小孩立刻跪下叩謝大恩,那青年男人也一起叩拜跪謝,謝趙虎頭幫他們保住了家傳的菜地,他們賣蠟的錢還有餘,想要獻給趙虎頭,還有剩下的蠟錢,也一定會儘快賺到,還給小公子。
趙虎頭心說原來是這點小事,一時好奇:「你們采了多少臘?」
那青年男人拘謹道:「回公子的話,一共四斤六兩,做燭四十六隻,償還田契約后,還剩十三貫,小人不敢多拿。」
趙虎頭心中一動。
那幾顆女貞樹,佔地不到一畝,卻有四斤多的臘,產值卻是二十多貫……
他回頭問婢女道:「山水,昨天你說,密州糧食作價是五十文一斗?」
山水愣了一下,立即答道:「不錯,前幾日我聽採買的說,是五十文一斗。」
趙虎頭又問:「一畝上田產糧幾石?」
山水這倒答得快:「若是最上好的水田,種上早晚兩稻,每年當有兩三石。」
趙虎頭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一畝上品田地,最高,也就是千五百錢?」
對面的青年男人小聲道:「也不盡然,若有不缺水的菜田,每年種上幾季菜蔬,當有七八貫。」
趙虎頭心中的有譜了:「行了,這錢你們自用吧。不用謝。」
對面的青年人又叩首感謝,隨即遲疑了一下:「那,若小人去野地采臘,不知可否再用您的方子……」
趙虎頭點頭道:「隨便用吧。」
青年男人又是一番感謝。
趙虎頭便讓他們回去了,隨即帶著山水回到那幾顆女貞樹上,讓山水抱著他,從樹桿上摳下一棵蟲種。
蟲種殼極為堅硬,而長樹上的那一面,卻是沒有蟲殼,露出裡邊星點的密集的蟲卵。
趙虎頭心裡漸漸有譜。
但他沒有妄動,而是思考起蟲臘除了當蠟燭,還有什麼別的用處,後世蟲蠟早就從燃燒物里飛升了,在軍工、醫藥、機電、天然化妝品行業里渡了個金身,他掛掉之前,天然的蟲蠟已經漲到兩百多塊一斤,比車厘子還貴就是了。
反正拿去燒是不要想了,太過浪費,等長大點讓他們嘗嘗煤油燈的厲害,醫藥的各種藥膏目前沒機會,天然化妝品——他能做的就只有口紅了,拿胭脂蟲的染劑同臘混合,凝固后拿金泊一包,就算完成,這東西還真不用什麼技術含量,用來搞定老媽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用呢?
趙虎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物件,一一代入,最後,目光落在了婢女給他扇風的精緻團扇上。
嗯,就是它了。
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在這個物件面前,那都是弟弟。
想當年,他可是被老師油印的卷子,毒打過無數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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