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翻開的雪白小手上鮮血刺眼。
「爹爹。」
她害怕地伸著滿是鮮血的手,紅著眼睛看著廣陵仙君。
廣陵仙君本是在笑,一邊戲謔地想開口問問他胖閨女是怎麼想他的。
那山峰的邊緣有個蒲團的小窩。
莫不是他閨女天天在山峰邊緣當望爹石呢?
只是戲謔的話還沒有開口,就對上了一隻淚眼朦朧的狐狸崽兒。
「啊,沒事,小傷罷了。」這種小傷對廣陵仙君來說什麼都不是,可竟然讓他懷裡的狐狸崽兒吧嗒吧嗒掉起眼淚。
廣陵仙君雖然一開始還覺得有趣,不過看見芝芝抽噎著哭了,又心裡有點微妙地覺得,彷彿不該嚇他這膽小的胖閨女。
芝芝自從來到他的身邊就一直很快樂。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淚。
而且,這種感覺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無所謂。
眼淚吧唧又怯生生不敢哭大聲的狐狸崽兒,讓廣陵仙君覺得心裡不好受。
……捨不得讓她傷心。
這是一向沒心沒肺,不在意別人感受的廣陵仙君難得感受到的捨不得。
陌生的感情並不讓他討厭。
努力地想了想,他先給芝芝的雙手擦拭乾凈,又裝模裝樣塞進嘴裡一枚不知是什麼的靈丹。
「吃了丹藥了。你看,全都好了。」
仙靈之氣散開,反覆在他的身體遊走,背上的一道狹長傷痕閃過一道道靈光。
很快,等傷口全都癒合,廣陵仙君就對抽噎地看著自己的小傢伙兒笑眯眯地說道,「不必擔心,真的已經好了。不信你再看看?」
「難受。」芝芝覺得心疼極了。
她看到爹爹受傷,就覺得比自己受傷還難過。
雖然聽爹爹的話又趴在他肩膀去摸了摸他背後,傷口的確不見了,可她還是心有餘悸。
就算恢復了,可她爹爹還是受了傷的。
小傢伙兒害怕地趴在她爹爹的懷裡,小手扯著他的衣襟,哽咽地說道,「壞。」
不知道是誰傷了她爹爹。
可那一定是壞人。
廣陵仙君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哄自己的閨女,就只能顛了顛她胖嘟嘟的小身子,又舉高高。
以前,芝芝一定高興得尾巴都要翹起來。
可現在,她的尾巴卻蔫嗒嗒筆直地垂下來。
沒精打采。
「真沒事。真是……怎麼這麼膽小?這麼心疼你爹我?」看見小傢伙兒抹著眼淚可憐巴巴地蹭著自己手指,胖尾巴小心翼翼地環住自己的手腕像是害怕他不見了,廣陵仙君從沒有見過這麼軟乎乎的小東西。
他們這一脈的修士一向流血不流淚。
不過他不討厭這種被小心翼翼心疼的感覺,又覺得自家閨女真是特別愛自己,心情還挺不錯。
擔心這狐狸崽兒哭成淚包,廣陵仙君手臂抬起,又讓芝芝趴在自己的肩膀去確認自己的傷口。他身上的仙衣破碎了好大的一片,露出了皮膚。
此刻皮膚一片光潔,的的確確已經痊癒。
可芝芝還是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恢復了的皮膚。
皮膚上殘留著血跡,觸目驚心。
「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你看,好了吧?」
「可爹爹剛才一定可疼。」芝芝癟嘴小聲說道,「壞!」
她緊緊地抱著爹爹的脖子,紅著淚泡眼嘟起小嘴巴給她爹爹吹吹。
廣陵仙君感受到閨女的愛,又有點得意,有點炫耀地挑眉去看立在一旁的弟子。
離開數日,他還是狐狸崽兒心裡最重要的人。
二師兄沒法兒比。
「師尊。」見這父女兩個膩歪了好一會兒,芝芝最後窩在廣陵仙君的懷裡,就像是怕失去他,小胳膊緊緊地把著他不肯撒手,好不容易消停了,林青崖才臉色凝重地走過來輕聲問道,「師尊突然回宗,是因在仙府受了傷?」
廣陵仙君是此界最強仙階之一,唯一與他匹敵的就是太一宗的義陽仙君。
不過雖然這兩位仙君彼此之間不太和睦,互相看不順眼,卻也不算是仇人,沒有動手的可能。
換了其他修士,放眼此界誰能傷到廣陵仙君半分?
因此,他只能是在上古仙府,或許是觸動了上古仙人的什麼機關受了傷。
可那仙府竟然如此危險?
而且,危險到以廣陵仙君那任性妄為的性情,竟然在受傷以後沒有繼續探索仙府拆了那破地方,而是帶著傷匆匆折返了宗門?
他不免有些擔心。
唯恐廣陵仙君還有其他傷勢。
芝芝懵懂,卻也緊張地看著她爹爹。
廣陵仙君卻擺手說道,「那仙府不算什麼,沒有危險。我提前回來,是因為在裡頭找到個好東西。」
他一邊抱著緊緊跟自己貼在一塊兒的閨女進了正殿,看著扒著自己不撒手,彷彿一塊豆包黏在自己身上的狐狸崽兒,噴笑了一聲,手中靈光一閃,顯出一株極漂亮的花朵。
這花朵七瓣七色,艷麗非凡,色彩分明,一瓣一瓣交疊生輝,正中花蕊一片赤紅,剛剛拿出來就散發出氤氳的仙靈之氣。
看見這朵七色花,林青崖眯起眼睛半晌,遲疑地問道,「這是傳聞中的七色煉血草么?」
名字是草,可卻是一朵極美的花。
芝芝埋頭在她爹爹的頸窩,突然抽了抽小脖子,撥冗看了一眼。
這漂亮的花朵對她莫名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可就算是這樣,也比不上她爹爹重要。
只看了一眼,小傢伙兒就不再多給一個眼神,又把小胖臉埋進她爹爹還殘存著罡風凜冽氣息的頸窩裡。
看見她竟然對這朵七色花不屑一顧,像是在她的心裡爹爹比七色花還重要,廣陵仙君又想笑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芝芝的大腦門兒。
感受到爹爹愉悅的心情,狐狸崽兒頓時美滋滋地跟他貼貼,父女兩個鬧成一團。
林青崖卻在見廣陵仙君沒有否認這七色花的名字之後容色微微緩和,低聲說道,「原來如此。」
怨不得廣陵仙君突然折返宗門,原來是為了這朵七色煉血草。聽起來很普通的名字,可這靈草如今在修真界幾乎絕跡。
稀罕,珍貴。
最重要的是,這煉血草是對妖修,或者人族與妖修混血後裔有著最奇妙的用處。
妖族血液霸道,生做一般混雜人族血脈的混血,越是高階妖修的後裔,妖血就越霸道,兩種血脈混雜在一起,混血的後代很容易會被血脈衝突,導致修為不能存進。
甚至更有可能,會因為混血后一些妖族的血液過於霸道,對不及純血妖族強悍妖身,偏向人修那更加柔弱的身體造成衝擊損害,令人變得衰弱。
煉血草卻可以平衡混血的血脈衝突,而且……所謂煉血,就是淬鍊妖血血脈。
修真界的妖族大多妖血斑駁,服用煉血草的話,可以提純血脈,一定幾率會令血脈返祖,重現上古大妖的純血。
而且還可以提煉血肉,強悍妖身。
這是對妖族,還有妖族的混血後裔最渴望的聖品。
可正是因為這樣,從上古至今,煉血草早就被那些妖修給到處在修真界搜羅光了。
所以,煉血草成了「傳說中」的煉血草,近乎絕跡。
要只是從前,這麼一朵七色煉血草對廣陵仙君一脈毫無用處,雖然珍貴,可就算是在廣陵仙君師徒腳下,他們也未必多看一眼。
可誰讓如今他們這一脈多了一隻狐狸崽兒呢。
林青崖難得覺得他師尊靠譜,竟然還知道拿到七色煉血草以後沒有繼續在外面浪,而是第一時間回歸宗門。
他的臉上不由露出笑容,帶著幾分喜色地說道,「這對芝芝大有裨益。」
如果芝芝能消化了煉血草,就可以提純血脈,強悍身體與經脈血肉,平衡根骨,讓她的身體不會成為妖族血液的囚籠與障礙,日後修鍊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更何況雖然狐族血脈一向平和,芝芝這小混血也不必擔心有什麼妖血霸道造成的奇怪病症,可防範於未然。
吃掉煉血草,對她的好處太大了。
「你和芝芝感情不錯。」他才走了沒幾天,林青崖就張嘴芝芝閉嘴芝芝,現在還在為她真心著想。
廣陵仙君挑起眉梢。
「是。」林青崖坦然地說道,「芝芝如同弟子親妹。」
「我還當她是我親閨女呢。」廣陵仙君動了動嘴角,因狐狸崽兒就趴在自己身邊,就在肚子里腹誹了一句。
「吃吧。」他就把七色煉血草遞給芝芝。
「是因為它讓爹爹受傷的么?」芝芝扭著小胖手小聲說道。
「如果是的話,你就不吃了?」廣陵仙君逗她。
「那也是要吃的。要不然,就浪費爹爹對我的心意了。可我雖然吃掉它,還是要討厭它。」爹爹的心意不能浪費,小傢伙兒心疼地摸著廣陵仙君的後背說道,「那以後爹爹要記得,不要再為芝芝遇到危險。和爹爹比起來,芝芝什麼都不想要。」
她又覺得心口暖暖的。
因為爹爹出門在外都要想著她,記掛她。
「你已經是最好的爹爹了。」她接過七色花,一邊癟著嘴啃,一邊委屈巴巴地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這小東西因為自己受傷,尾巴都翹不起來了,廣陵仙君胡亂地揉亂了閨女的小辮子。
頓了頓,他又轉過閨女的小腦袋看了兩眼,目光凝固在那精緻漂亮的小辮子上片刻,突然哼笑了一聲,去看微笑不語的林青崖。
他對林青崖伸出手。
林青崖一邊嘆氣,一邊把扎頭髮的玉簡遞給他師尊,順便問道,「師尊是怎麼受的傷?」
看樣子不像是因為拿到七色煉血草觸動了什麼機關的樣子。
廣陵仙君接過玉簡,漫不經心地拿在指尖兒把玩,突然嗤笑了一聲。
「義陽乾的。」他說道。
林青崖抬眼,驚訝地看向這似笑非笑的俊美男人。
「太一宗的義陽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