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可我和我師弟也都是迫不得已。」
不過是眼見到自家孩子能夠痊癒的希望,因此急切了一些,手段激烈了一些。
義陽仙君忍不住辯解。
一邊辯解,他一邊忍不住捂著嘴角咳嗽,咳嗽出幾口鮮血。
廣陵仙君殺劍無敵,就算是他對上,一著不慎如今也身負重傷。
「迫不得已?所謂迫不得已,就可以旁奪機緣,殺人奪寶?人家不給,你們就可以迫不得已,去橫生搶奪?」
廣陵仙君的眼裡彷彿沒看見這中年男子嘴裡的鮮血,漫不經心地笑著說道,「今日搶奪的是我的東西也就罷了。你們師兄弟技不如人,沒搶走。可來日,若是一個尋常修士得到這樣的寶物,你們太一宗的大修士就可以恃強凌弱,一句迫不得已就搶走別人的珍寶?救你們要救的孩子之前,想沒想過,或許被你們搶走機緣的修士也會需要?要不要臉?所謂正道第一,就你們這樣的德行?」
他修為強橫,連義陽仙君都不放在眼裡,自然什麼都可以說出口。
芝芝豎著耳朵在聽,本來就橫眉立目的,特別討厭這個滿嘴「迫不得已」的傢伙,待聽到爹爹這話,就急忙點著小腦袋捧哏說道,「爹爹說得對!爹爹說得好!」
她爹爹是這世上最正直的人。
怨不得能生出芝芝這樣善良勇敢的崽兒。
父女,果然是父女!
「難道你真的見死不救?」義陽仙君只覺得滿嘴的猩甜血腥味兒,實在無力辯解,也知道自己理虧,只能輕聲問道。
「呵……」廣陵仙君不準備和他廢話了。
他剛剛已經說過,七色煉血草已經沒有了。
義陽仙君堅持不相信,還非要說他「見死不救」,這種道德綁架,就算廣陵仙君現如今煉血草在手,也絕對不會給他。
旁人死活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俊美的眉目之間露出淺淺的譏誚。
「有能耐,這麼愛你們這個女兒,不如自己去好好兒到處找找,也好過來搶旁人的。廢物,沒用,明明知道你們宗門那混血丫頭需要煉血草,這麼多年半根草都找不到,義陽,你們師兄弟幾個不是廢物又是什麼?」
廣陵仙君薄唇微動,說出的話刻薄得讓義陽仙君面若金紙的臉上更是生出了異樣的血色。
林青崖就站在大殿門口聽著自家師尊嘴上刻薄如刀鋒一般,嘴角泛起淡淡柔和的笑意,就見那隻狐狸崽兒又在眉開眼笑地贊同她的爹爹了。
大概在狐狸崽兒的眼裡,她爹爹說什麼都是對的。
說什麼都要大聲叫好。
「爹爹說得對!」她恨不能從皮毛里鑽出來給她爹爹搖旗吶喊。
廣陵仙君露出愉悅的笑容,垂頭跟自家崽兒貼貼。
然而他說這樣的話尚且還讓義陽仙君無力反駁。
可當被一個弱小的只有豆丁大的幼崽這樣衝撞,義陽仙君心裡忍不住生出不悅。
可他看向那隻正渾身都藏在毛茸茸的皮毛里只露出一張胖嘟嘟油光水滑的小胖臉兒的孩子,對上了那正跟自家爹爹貼貼眉開眼笑的快樂模樣。
那張開心得不得了的小胖臉轉頭看到他,對他「呸呸」兩聲,露出討厭的表情轉過頭去,義陽仙君卻無法惱怒她什麼。
莫名其妙地,他生不起她的氣。
又覺得她有莫名的親切,心裡生出莫名的憐愛柔軟。
大概是……他被廣陵仙君刺到丹田,道基動搖才會如此恍惚。
義陽仙君凝視芝芝的時間有點長,小傢伙兒本來正貼貼今天受傷了的爹爹,感受到大仇人在看自己,她心裡也想給爹爹報仇,又轉頭,對著義陽仙君那雙正恍惚了一下的眼睛大聲說道,「不要臉,偷襲我爹爹,還搶爹爹的寶貝,討厭!偽,偽君子!」
她奮力從皮毛里掙脫一隻小胳膊,抓起一旁的靈果,砸向義陽仙君。
她要給她爹爹報仇。
「壞人!」小傢伙兒奶聲奶氣地叫道。
靈果滾落在義陽仙君的腳下。
這樣冒犯,義陽仙君的臉色微微一變。
然而就在他剛剛變了臉色,正在跟自家崽兒玩鬧的廣陵仙君的一隻手,看似漫不經心地壓在了一旁的靈劍上。
他依舊在垂頭在和自家乖崽兒玩鬧,一隻手把哼哼唧唧的小傢伙兒壓在懷裡,另一隻手卻已經壓住靈劍劍柄。
林青崖微微垂眸,微微動了動,擋住了大殿的大門。
那一刻,看似不動聲色,可大殿之內卻突然肅殺起來。
義陽仙君前有廣陵仙君,后被林青崖擋在後路,哪怕大殿里全都是無憂無慮的幼崽兒幼稚的「爹爹不疼」這樣的話,卻額頭已經滲透出汗水。
他警惕地看著抬眼對自己微微一笑的俊美男人,許久之後才緩緩地說道,「今日之事,都是我太一宗莽撞,傷了道友。」
他緩緩地拿出一枚儲物手鐲,靈氣托著送到廣陵仙君面前說道,「給道友賠罪。」他沒有想到,剛剛和廣陵仙君爭執,廣陵仙君對他並未動殺念。
可剛剛廣陵仙君抱在懷裡的女兒冒犯了自己,他還沒有惱火,廣陵仙君卻已經想要殺人。
僅僅只是因為覺得他會惱火廣陵仙君的女兒,這師徒倆就想先下手為強,先殺了他以絕後患?
廣陵仙君竟然這麼疼愛這個女兒?
義陽仙君心裡更加警惕,神識掃過背後微笑著眯起眼睛的林青崖,又看了看那個窩在廣陵仙君懷裡撲騰的孩子。
小小一顆的孩子,雖然冒犯了他的威嚴,可其實他心裡並未惱火,也並未記恨與不悅。
他的眼神甚至忍不住柔和了幾分。
哪怕她對自己那樣無禮,還敢對一個仙階強者口出惡言。
他既然賠罪,別管還在心裡記恨不記恨,廣陵仙君和賠禮又沒仇,含笑接過,對義陽仙君微微抬了抬下顎,帶著笑意說道,「望日後貴宗能記得這個教訓,謹言慎行。」
他得便宜賣乖,義陽仙君再厚道的為人,也忍不住心血沸騰翻滾不能自已。
不過身在廣陵仙君的地盤,他還是沉著臉微微頷首,繼續說道,「我也不會和一個孩子計較。」
「芝芝本也沒說錯。」廣陵仙君輕飄飄地說道。
芝芝用力點頭。
她看都不看義陽仙君一眼。
義陽仙君見她這般討厭自己,大概是道基動搖的緣故,下意識地想要說一些為自己解釋的話,卻剛剛露出難得的和顏悅色,尚未開口,就聽到正殿門外突然傳來急切的聲音。
片刻,一個臉色焦慮的青年男人從外快步而來,見到義陽仙君頓時焦急地說道,「大師兄,不好了,小師妹,小師妹暈過去了!」
他這樣焦急地進來,義陽仙君本還想與芝芝和藹地解釋,化解一下與她之間的誤會,待聽到這裡頓時臉色驟變,哪裡還顧得上芝芝,忙對這青年男人問道,「怎麼回事?!」
「小師妹瞧見五師兄手臂被斷,一直哭著自責說都是她不好,害了五師兄,哭著哭著就暈厥過去。絮語也又病倒了。」
這青年扯住義陽仙君的衣擺說道,「大師兄,煉血草怎麼樣了?」
見義陽仙君臉色晦暗,他不由仇恨地看了廣陵仙君一眼,又急忙說道,「如果萬象宗當真不給,日後我們再要個說法!大師兄,我們快回去吧!師妹很擔心你的傷勢!」
他很焦急地想拉著義陽仙君回宗門,廣陵仙君似笑非笑地托著下顎無動於衷,一心給自家閨女順毛兒。
明明受傷的是他。
可最生氣的竟然是自家的狐狸崽兒。
她可比他自己都生氣得多。
「快滾。」狐狸崽兒耳朵都被壓在厚厚的皮毛里,不過不妨礙她聽到這些壞人的大聲嚷嚷,就狐假爹威地叫。
她奶聲奶氣的,明明胖胖一顆,卻要作出凶神惡煞,林青崖無奈地看著自家小師妹威風凜凜。
有爹撐腰就是了不起。
「行了。」見青年男人臉色驟然變色,義陽仙君唯恐今日鬧出什麼,恐怕自己和幾個師弟就要被廣陵仙君師徒給包了餃子。
更何況,他隱約在心裡不願讓自己的師弟責罵身後那個孩子,便打斷了青年男人的話輕聲說道,「我們回去。」
他也實在傷勢沉重,沒有辦法繼續在這裡和廣陵仙君爭執,轉身拱手告辭,又看了芝芝一眼。
剛剛他急切地想為師妹之女求七色煉血草,因此一直都沒有很留心這個孩子。
可如今認真地看她,卻見這是一個胖嘟嘟,被養得很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雖然全身都縮在皮毛里,可一雙眼睛靈氣逼人,玉雪可愛,令人心生喜愛。
他忍不住柔和了眉眼,又想說什麼,卻被青年男人拉扯著這樣離開,才走出大殿,義陽仙君便頓了頓腳步。
他回頭看了一眼傳來奶聲奶氣的說話,一心在心疼自家爹爹的小傢伙兒,又驟然想到什麼一樣。
見他突然停住腳,那青年男人滿臉急切回頭問道,「大師兄怎麼了?是傷勢不好么?」
「不是。師弟,我還有一件要緊事,之前為著絮語的事讓我都給忘了,我得去接個人……」
「管是什麼事,什麼人。難道能要緊過師妹與絮語?」青年男人忍不住說道,「能要緊過大師兄如今的傷勢?什麼人啊?讓這人等著!大師兄養好了傷,把絮語的事忙完了,再去接也不遲。輕重緩急,大師兄難道都不知道么?」
他的話裡帶著幾分關心與不安,義陽仙君喃喃念了兩聲「輕重緩急」,便輕嘆一聲說道,「你說的對。也不差這幾日。咱們先安慰師妹與絮語,旁的事,暫且……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