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一邊感慨，他的手一邊招了招。
角落地上被遺忘的火羽絨枕頭就落在他的手裡。
轉眼，秀雅修長的身影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他的氣息並未收斂，也並沒有在意廣陵仙君冰冷的神識掃過自己。
待他的身影消失，大殿中的廣陵仙君才嗤笑了一聲，垂頭看著懷裡呼呼大睡，抱著尾巴吧唧嘴的小傢伙兒輕聲說道，「你這個師兄竟然還會擔心你。」
就算今晚他不把芝芝抱進來，恐怕很快，也已經站在那裡看著芝芝一路過來的林青崖也會把這小傢伙兒抱走。
不過他的崽兒，為什麼要讓弟子幫忙抱走？
廣陵仙君顯然已經忘記一開始是自己沒給他這幼崽閨女開門，冷眼旁觀希望她自己「識趣」離開。
不過既然已經抱了這孩子進來，廣陵仙君就把她放在大殿離自己很近的一張玉石寶榻上。
玉石冰冷，狐狸崽兒蜷縮成一小團。
廣陵仙君撇嘴。
養崽兒真是麻煩。
他一邊嫌棄，一邊又翻出之前給這幼崽擋風的那張雪白色的皮毛鋪在寶榻上面。
難得耐心地把暖暖的皮毛鋪好，靈光點化做一個毛絨絨的小窩，他把小小一顆的幼崽放進這個不大的小窩裡。
當她離開他的懷抱，呼呼大睡的孩子掙扎著張開眼睛，抓住了他的袖擺。
「我在。」廣陵仙君頓了頓，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得到這一聲保證的孩子像是安心了，鬆開他的袖擺，抱起尾巴在寶榻上這小窩裡睡了。
看著她，廣陵仙君沒有笑，而是坐在一旁，看著這個孩子很久。
直到當一夜過去，小傢伙兒已經開始在暖烘烘的窩裡揉眼睛，踢小短腿兒，看起來就要醒過來，廣陵仙君才從寶榻旁起身。
他本要離開大殿，可聽著背後細微的聲響，卻沉默片刻沒有離開，而是重新走到了寶榻前。
就看見睡得臉頰紅撲撲的小傢伙張開眼睛，第一時間就四處看，當看見不遠處正眯起眼睛看著自己的漂亮男人，她的眼睛頓時一亮，露出歡快的笑容，伸手，熟練地叫道，「爹爹！」
她臉上幸福快樂的樣子，就像是每天起床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爹爹就是人生里最幸福的事情。
簡單得不得了。
只需要這樣一點點，就覺得格外滿足。
廣陵仙君的指尖兒動了動，伸手把她接過來，看著她翹起尾巴，彎起眼睛蹭過來。
「喜歡睡在這裡么？」廣陵仙君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讓芝芝覺得，似乎比昨天爹爹的笑容更好看些了。
不過她爹爹每一天都會比從前更漂亮好看，所以笑容也更好看也是應該的。
她對她爹爹每一天都變得更好信心滿滿，也不驚訝這個笑容多了幾分難得的溫度，抱著廣陵仙君認真點頭說道，「喜歡！」
「這可沒有偏殿舒服。」
偏殿是林青崖親手布置，必然妥帖。
「可爹爹在這裡。不要回偏殿，我陪爹爹在這裡睡。」雖然寶榻不大，她也只是睡在爹爹的房間，而不是和從前娘親一起生活的時候能聽娘親講故事，被娘親抱著哄著睡，可芝芝已經很滿足了。
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跟廣陵仙君認真地說道，「偏殿很好，可我喜歡有爹爹的地方。」沒有爹爹，就算是她娘親說過的龍宮，她都不喜歡。
小傢伙兒用力點頭。
廣陵仙君哼笑。
他沒有再說什麼，拿出兩個靈果給她，看她抱著靈果先給他，擺了擺手，帶著她出門。
今日的山峰上依舊安安靜靜，芝芝一路啃掉了四個靈果才捧著鼓起的小肚皮依偎進了她爹爹的懷裡。
他們在漫長的石階上走過，一路上依舊沒有見到人來人往，寂靜里，廣陵仙君突然問道，「覺得太安靜了么？」
「還好。」芝芝搖頭。
她長大的洞府里，也常年只有她和娘親兩個人。
所以，她覺得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什麼不習慣。
「要不要找幾個弟子來陪你？」
芝芝想了想，搖頭。
「喜歡清靜？」
「爹爹喜歡清靜么？」今天也是芝芝希望更了解她爹爹的一天，她抱著廣陵仙君的脖子問道。
俊美若天光的男人抱著她坐在一株盛開的花樹下，嘴角勾起冷淡涼薄的笑意，慢慢地說道，「這宗門蠢貨太多，我不喜歡蠢貨。」
他的臉色變得涼薄冷漠，芝芝記住了她爹爹宗門裡蠢貨很多，急忙表達自己是一隻聰明的崽兒，跟她爹爹有著同樣優秀品位的崽兒，討好地說道，「那芝芝也不喜歡。」
廣陵仙君笑了笑。
他正笑著，就見不遠處，林青崖快步而來。
「師尊，掌教真人來了。」他聲音溫潤動聽，眉目清雋，翩然翻飛的衣角飄蕩在雲端的風裡，每每見到總是讓人眼前一亮。
廣陵仙君不耐地哼了一聲，站起來本想把懷裡的狐狸崽兒遞給弟子，然而目光落在她期待地看著自己的眼睛上，頓了頓，抱著她就說道，「帶你去見見掌教。」
他似乎並沒有隱瞞旁人自己帶回來一個女兒的意思，甚至也不在意自己一個不知生母的孩子會給自己的名聲添上什麼。
林青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對上趴在爹爹肩膀上對他揮小爪的狐狸崽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芝芝不明白在爹爹的身後露出放鬆笑容的二師兄是什麼意思。
可廣陵仙君就算沒有回頭，神識也見到林青崖的表情。
他勾了勾嘴角。
林青崖竟然在替芝芝擔心。
真是難得。
以他這個弟子的性情，竟然會主動去擔心一個才見了一面的孩子。
「二師兄不去見掌教么？」
」他不去，他忙得很。「廣陵仙君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地說道，「掌教見了他，恐怕又要頭疼。」他含義莫名，芝芝有點不明白。
那麼溫柔的二師兄，她看見了會覺得很高興，為什麼旁人看見她二師兄還要頭疼。
這個難題對幼崽來說太難了，芝芝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只是一路到了剛剛離開的大殿，就見大殿正殿中，一個穿著道袍，山羊鬍，三角眼，枯瘦，臉色陰惻惻的老者正煩躁地在正殿兜圈子。
他的身邊站著一雙生得極美貌的少年男女，靈氣逼人，可在這大殿之中卻像是畏懼著什麼，頭也不敢抬，一副謹慎畏懼的樣子。
看見這三人，廣陵仙君腳下並未停頓，直接走進了大殿之中，坐在了正上方的長椅上，把懷裡的芝芝放下幾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那老者本一雙三角眼裡陰風陣陣，臉色鐵青，見到廣陵仙君就想說什麼，然而目光落在突兀的芝芝的身上，露出驚訝的樣子。
「師弟，這是？」
「我女兒。」廣陵仙君漫不經心地說道。
「原來是師弟的……師弟的什麼？」老者匆匆點頭想敷衍過去，然而下一刻，突然三角眼瞪大，不敢置信地問道。
他似乎顧不得剛剛本想說出的事，而是忙上上下下打量著芝芝。
見這是一隻半妖幼崽，胖胖的尾巴和毛耳朵都證明這是一隻混血，老者嘎巴嘎巴嘴半晌，好半天才問道，「女兒？」
「她叫芝芝。芝芝，這是你掌教師伯，去，請個安。」
廣陵仙君嘴上說著請安，一雙手卻捏著他女兒的尾巴尖兒。
芝芝本想跳下地去拜拜。
可尾巴尖兒被抓住，她回頭，抓著尾巴從爹爹的手裡抽了抽。
沒抽出來。
廣陵仙君和他閨女拔河，贏了。
輸給自家爹爹的芝芝放棄地放開自己可憐的尾巴，轉過小身子，面對著這個正用一雙驚訝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看起來不怎麼善良的掌教師伯，就別下地了。
她只能坐在她爹爹的膝上，努力拱起一雙小爪，認真地拱了拱，奶聲奶氣地請安叫道，「見過，見過掌教師伯。」
她這樣有禮貌，乖巧，純樸，和正單手捂著嘴角笑得惡趣味的廣陵仙君簡直不是一條線上的。
掌教真人臉色複雜，欲言又止，疑惑地在這父女二人之間掃來掃去，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有些古怪，卻還是匆匆點頭。
掌心翻開一道靈光，靈光散去，一顆碧藍色寶珠出現，他努力露出和顏悅色的表情，把寶珠遞給芝芝。
「這是避水珠。送給芝芝玩吧。」
避水珠水靈之氣頓時在大殿之中盪開，顯然是一件珍寶。
芝芝回頭去看她爹爹。
掌教真人露出思索的表情。
「雖然不值錢，你爹爹我有的是，不過到底是掌教所賜，拿著吧。」廣陵仙君笑道。
掌教真人忍了忍。
芝芝已經拱著小拳頭跟他道謝。
這一刻，掌教真人真心在懷疑，能生養出這麼可愛乖巧的小傢伙兒的得是什麼仙女。
「芝芝當真是你的女兒？」掌教真人下意識問過，見廣陵仙君挑眉看著自己，也察覺自己的話語不對，找補說道，「我的意思是……怎麼未見她母親？」他格外疑惑，又細看廣陵仙君，疑惑地問道，「這麼多年……」
怎麼沒見廣陵仙君提過他有妻有女。
這麼多年，廣陵仙君可從未提過自己還有一位道侶，哪怕不是道侶，是生兒育女的紅顏知己，竟然也沒有半點風聲。
說起來，這與廣陵仙君的仙道修鍊有關。
從前掌教真人一直都以為，信奉修鍊以殺止殺的殺道的修士，很少會有道侶與兒女的牽絆。
可他沒有想到，以殺入道直入仙階，道心堅定如鐵的廣陵仙君，竟然還有了家人的牽絆。
不過想想這位師弟只介紹了女兒，卻並未介紹旁人，掌教真人本能地沒有在芝芝的面前問出更多的疑惑。
恐芝芝聽到對廣陵仙君心生隔閡。
女兒長這麼大才帶回山門，當爹的這也得好好反省吧？
掌教真人頭疼。
今天也在為這任性的師弟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