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擊
「將軍,那人醒了。」徐遠到後院的時候,就見到那個臉色蒼白如紙的年輕人,正半靠在軟枕上,奴僕在醫師的指點下小口小口喂葯。「將軍。」見到他的都曲膝彎腰行禮,然後就不再多說,各司其職地繼續手上的工作。徐遠看向醫師:「沒事了?」醫師點頭:「能活。」至於頭暈想吐那點小毛病,都是小問題,反正命是撿回來了。「你不是郡守。我聽說洛王派了他的心腹來漢中郡救災,就是大人吧。」沙啞的嗓音如同砂紙磨過桌面,粗糙刺耳。洛王?洛國人可不會這麼稱呼王上。徐遠冷笑一聲,嘲諷道:「不知閣下是哪國的貴族?來我洛國有何貴幹啊。」不知被那個字眼刺激到,那年輕人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染出氣憤的紅暈,立刻反駁:「我不是貴族!」現下平民大多對貴族帶著憧憬和美好想象,像他這般恨不得原地劃清界限的還真是少數。徐遠視線下移,落在他搭在被面上的手,黑黃粗糙,這是農人的手。「農家許派?」農家分許、楊兩派,兩派都主張推行耕戰政策,注重農業生產,但許派多為平民,是下層農民的代言人,楊派多為小地主,代表小土地私有者的利益。楊派主攻政治,大多都力爭上遊,渴望改變階級;而許派中的平民很多是因為受到貴族土地兼并而無奈加入農家,抱團以求生存,對貴族排斥且不滿。現任俠魁許山出身貴族,卻是許派的領頭人,也正因為他,現在兩派的關係還算和睦,六國中農家的勢力也擴大了不少,連他們洛國的平民中,都有不少農家的外圍成員。年輕人沉默,徐遠便當他默認了。「鼓動黔首暴亂,惡意拖延開荒,閣下可知按照洛國律法參加暴亂的黔首會有什麼懲罰?」徐遠嘴角挑起一個帶著血氣的弧度,配上滿含惡意的眼神,一字一頓地說,「黥刑、劓刑、沒為奴婢。」他沒說一個,年輕人的臉色就白一分,等聽完他的臉已經白得幾乎看不出任何血色,他磕磕絆絆地辯解:「沒有暴亂,他們沒有,不要罰,不要罰那些黔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徐遠往旁邊一歪,手肘支在矮几上,「說吧,你們是哪國人,有幾個?」「根據本官調查的結果,那棵正正砸到你腦子的樹可不是意外,」看他神情閃爍似有疑慮,徐遠就知道他猜對了,又接著暗示,「要不是從王都帶來的醫師受過神女的點撥,只怕也不能幫你搶回一條命來。」——你的同伴想殺你呢,還不快快轉投別門,比如我。徐遠瘋狂暗示,不停挑撥。年輕人沉默地低著頭,他確實也順著徐遠的話想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那棵樹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要置他於死地。是誰?這個問題他甚至都不需要多想,他向來與人為善,周圍人的關係都不錯,僅有的衝突就是那天晚上與老大他們的辯駁。僅僅是這樣,他們就要殺人滅口嗎?沒有遭遇過背叛的年輕人難過的垂下眸子,全身都籠罩在悲傷的氣息中。這時候徐遠又添了一把火:「黔首何其無辜,他們本來只需要按時完成開荒任務,就能得到畝產十石的良種,現在因為你們的私心,別說良種,連自由身都要保不住了。」良種!十石!農家出身的青年敏銳地抓住了徐遠想要他注意的關鍵詞,他霍然抬頭,連醒來一直犯暈的頭都顧不上,急聲追問:「大人說的可是真的?只要完成任務,就能買到畝產十石的良種!」他在十石上刻意加重。徐遠端著冷茶故作姿態地吹了吹抿一口,一副這不算什麼的樣子。「自然,王上金口玉言發下詔書,豈能有假。」年輕人手指緊緊抓住被面,臉色一會兒一變,顯然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中。徐遠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著。「……」他蠕動嘴唇,幾乎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個詞。這聲音太輕了,饒是以徐遠這等習武之人的耳力也沒聽清楚。「你說什麼?」「吳國!是吳國人!」年輕人崩潰般大聲吼叫。得到這個答案,徐遠一臉「又是他們」的表情。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年初才剛被揍過丟了一座城,這才幾個月,新的疆域圖都還沒畫好吧,怎麼又開始找死了呢。……「可能是嫌國土太大,想送一些給我們吧。」消息傳到王都,連素來注重形象的相國也忍不住當眾翻了個白眼。「說起來,吳國這次的使臣隊伍差不多進入洛國領地了吧。」徐將軍摸著鬍鬚突然說起另一件事。典客略一回憶往年他們抵達的時間,估算了一下,點頭確認:「差不多在三川郡了。」洛王眼都不眨一下地說:「三川郡內多匪盜,也不知吳國使者有沒有帶足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