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變天
謝殊側身後退一大步,整個人背貼槅門,身形屹立,伸手握住女人的皓腕,指尖發力,緊緊將其桎梏其中。「瑜娘,別鬧了。」低沉的男聲自孟清禾前方響起,透過她的耳際,驟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哐當』一聲清響,女人指節一松,掌中的尖銳碎瓷落於地上。她眸光灼灼的望向謝殊,底下晦暗翻騰。「你想我阿弟如何?」她唇色泛白,乾澀的紋路自一側裂開,曲折蔓延,連帶尾調都有了幾分顫意。孟清禾思來想去,如何也放心不下傅翊。眼下局勢應在謝殊的掌控之中,這幾日院外隱隱傳來兵甲重行之聲,想來必有伏兵藏於謝府。「瑜娘,我現在不想聽你提及旁人,下人說你一日未曾進食,這樣不好,嗯?」男人一壁提著食盒,一壁扯了孟清禾纖細的腕子往前走,大步踏過滿地狼藉殘骸將人拖到臨窗的小桌旁。孟清禾髮髻微亂,額間碎發遮蔽住視線,面上沉靜,心底瀾涌。傅珵已然身隕,她實在想不出謝殊所行源自何由。出神間,男人已然將菜肴一一擺放於她眼前,胭脂鵝脯、藕粉桂花糖糕、腊味合蒸以及一份燕窩鴨絲,都是慣常她愛吃的菜,連今歲上供蜀米都額外加了糯丸、紅豆一類粘牙的吃食,聯合攪和在一起,充作米飯之用。「張口,不要任性。」謝殊挖了一勺藕粉糖糕,遞到她跟前,怎奈孟清禾咬緊了牙關,眼底怒意更甚。一個凌厲的抬手拂開男人的胳膊,瓷勺上的方糕被打落在地,掉在一堆污爛的白色碎瓷之中,異常顯眼。「我要進宮,去見我阿弟,他一日還是皇帝,你們一日便不能廢他!」孟清禾篤定,像謝殊這般心思縝密的人,是萬萬不可能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的風險去做逼宮一事。謝殊並不惱怒,甚至連面上神情都未發生一絲變化,他整暇以待的放下瓷碗,擱在梨木方案上的修長指節輕輕叩擊桌面。「瑜娘,你可知先帝遺詔並不止一份,傅翊若是自行禪位,礙於你的情面我倒可以留他一命,不過,這是我的底線了。」男人勝券在握的姿態著實礙眼的緊,孟清禾胸口滯下一股子濁氣,偏折過臉去,並不看他。孟清禾既知曉另一份在國師白菡霜手上,便也不會畏懼他多少,傅珵已死,就算找到遺詔又如何?左右不過扶植一個襁褓中的嬰孩,池家外戚勢大,於謝殊而言並無任何好處。「謝殊你要與我斗?」她唇角掠過一絲譏諷,目光輕蔑的落在謝殊身上,俯身來到男人身側,拿起玉箸,夾起一小塊完整的藕粉糖糕放入口中。「你若敢動我阿弟分毫,你我夫妻一體,定要好好你感同身受一番!」孟清禾湊近男人耳側,周身眸光凌厲剜過他俊逸的面龐,像是手中握著一柄利劍懸於他的頸側,時刻有同歸於盡的打算。謝殊在意的人,大抵只有壽康宮那位受先帝恩寵而不自知的謝太后,以往宮中妃嬪好顏色,卻無一不肖似中宮那位,甚至連她母親舒貴妃都是借著眉目間的三分相似,這才得以博得了懷帝的青睞。溫熱的氣息徘徊於耳側,嬌唇擦過男人下顎輪廓分明的骨線,孟清禾倏爾重重按下玉箸側身坐至男人膝蓋上,眉目含情,柔波似水,一斂原先眸中暗藏的肅殺之氣。「美色如刃,看來瑜娘是真要取了為夫性命的。」男人抬手攬上那道纖細的腰肢,豐盈曲潤順著他厚重的外衫緩緩觸及肌膚。謝殊喟嘆一聲,大手插入她的髮髻之中照盤全收。軟香溫玉在懷,攪起一陣又一陣意亂情迷。謝殊這幾日奔波在外,滿身的市井荒郊的煙塵氣縈繞於她的鼻間。「清硯,你這樣簡陋的玄鎖,可是關不住我的!」藕粉桂花糕的甜膩感在唇齒間瀰漫開來,謝殊向來不喜甜食,但此刻亦沉醉其中難以自拔。他想要孟清禾就這麼陪著他,待他權傾朝野,走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那為夫這副枷鎖,可還束縛的住你?」謝殊雙臂圈住她細白的脖頸,與她額頭相抵,沙啞低沉的語調中夾雜了些許微妙細碎的情愫,不似從前那般令她著迷。孟清禾身子斜傾半倚在黃梨木方案的邊緣,與謝殊拉開一小段距離,眸色清明異常,戲謔的看著他此刻的『故作深情』。她垂手捧住男人面頰,指腹摩挲,謝殊臉上青色的鬍渣有些扎人!謝殊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臉龐擺弄著,心下微嘆了口氣,將人攔腰抱起,徐徐走向內帷。「謝殊,我喜歡眼中只能瞧見我的你,萬里山河、海清河晏,皆與你我無關。」男人步伐一頓,嘴角微微壓低幾許,心下閃過一陣失落,旋即又被他很好的掩飾了過去。容景衍已與窕枝匯兵一處,他遠赴邊關特地帶回了陸淵舊部,眼下時局之所以看似混沌,也是他在幕後操縱著,為的是給朝中世家大族一個下注的機會。肅清世家的割據勢力,單靠提攜會試的那些寒門子弟收效甚微,著實非是有效之舉。自古成王敗寇皆在一念之間,想要重新割據朝堂勢力,讓各世家大族自行做出選擇,慫恿其進行內鬥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