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邢夫人(六)
這周媽媽不是別人,正是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這人邢夫人這幾世以來,可沒少跟她打交道,和她主子一樣,都是個心狠手辣的。就拿今日的事情來說,這小丫鬟毀了那麼貴重的一盆花,且不說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單就價值而言,十個她也抵不過這盆花。便是主人家再如何寬厚,最輕也是個逐出去永不錄用的下場,還想著做什麼二等丫鬟,那是痴人說夢呢。周瑞家的被押過來時,嘴裡還叫囂不止,見到邢夫人時既不行禮,也不害怕,只大聲嚷道:「大太太好生跋扈,我老老實實做事,不知是哪裡得罪了大太太,這樣不留情面的綁過來,幾輩子的老臉都丟完了。我原是我們家太太的陪嫁,便是有什麼,也該是我們太太處置,我……」邢夫人聽了一耳朵,見她來來去去就這些話,頓時不耐煩了,沖著身邊一個婆子說道:「先掌嘴十下,讓她學會閉嘴再說。」那婆子乃是前幾天邢夫人在人牙子手中剛買的,在這府里無牽無掛,只聽從邢夫人一人的命令,如今見了指示,上前就是十個嘴巴子,打的周瑞家的牙都鬆動了。圍觀的丫鬟婆子們,見著往日里一向得臉的周媽媽,都下場凄慘,頓時更收殮幾分,內心對於邢夫人的忌憚也加深了許多。平日里看守花房的張婆子,哆哆嗦嗦的跪趴在地上,此時也顧不得收的好處,只一心保命為上:「大太太,我也是受人矇騙,那周瑞家的給了我一個赤金鐲子,只說讓我在巳時過半的時候,走開一盞茶時間即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她會叫小丫鬟去掐花啊!那花是大姑娘過幾日要用的,我自然知道厲害,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是不敢損傷的啊。」周瑞家的挨了這幾巴掌,臉都腫成饅頭狀了,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含含糊糊的為自己辯解:「你胡說,大姑娘是我們太太親生的,她如今要用的東西,我怎麼會讓人去毀了!好沒有天理,老太太、太太,咱們府里素來仁厚,如今也興起這屈打成招的法子了。」一時整個院子里都是周瑞家的嚎叫聲,刺的邢夫人腦仁兒疼,她啪的一下,把手中的茶碗摔到周瑞家的眼前,厲聲道:「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時便提腳發賣了你!」周瑞家的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像是被誰捏住了嗓子一樣,頓時止住了聲音。其他丫鬟婆子,也都噤若寒蟬,連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更別提說話了。眼見著院子里安靜下來,邢夫人這才沖著那看花房的張婆子道:「你說的拿個赤金鐲子呢?你說是周媽媽給你的,是何時何地給你的,可有人證?」那張婆子已然嚇得滿頭大汗,此刻聽見邢夫人發問,強忍住懼意道:「鐲子在老奴屋裡放著,就在床頭的木箱子里,一翻就能找到。我和周媽媽是在西邊的垂花門見面的,便是在昨晚的戌時初刻,將將張燈之際。那邊的守門婆子李婆子,與我是幾十年的交情,她見著了的,我還去和她喝了杯水酒才回家的。」李婆子此刻也正在地上趴著,她是守門的,無故放了個小丫鬟進了花房重地,剛剛也陪著挨了五個板子。此刻聽得張婆子說這件事,忙不迭的接著說道:「老奴是見著張婆子和周媽媽說話來著,可卻不知道她們商量的是這等齷齪事情,至於那小丫鬟,老奴是真的沒看見吶!老奴知錯了,日後定會不錯眼的看著各方門戶,再不敢了,請太太開恩吶!」餘下的幾個婆子丫鬟,花房的掌事小廝,見著這李婆子哀聲求饒,也都戰戰兢兢的開口為自己辯解。邢夫人抿了口茶,示意那些無關被牽連的人退下:「周瑞家的,李婆子、張婆子、吳管事還有這個小丫鬟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春蘭,拿棒瘡葯來,一人分給他們一盒,這三日都不用上職了,且養養吧。」這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做法,古今通用,剛剛還恨邢夫人恨的牙痒痒的眾人,此時又捧著藥盒子感恩戴德了。這棒瘡葯極有效果,乃是昔年賈代善在戰場上所得的方子,等閑的下人平日里哪裡能尋摸得到?再加上邢夫人還許他們休息三日,就不用擔心由於疼痛,誤了事兒,雙管齊下,收買人心倒是穩妥。等到其他人都退下后,邢夫人才再次宣布對這幾個人的處置:「這小丫鬟一家子都攆到東北的莊子上去,三代之內不許進府侍候。李婆子玩忽職守,日後便不用去看院門了,打發去外院,做個粗使婆子,再罰三個月的月錢。張婆子收受賄賂,給府里造成了極大的損失,害得大姑娘顏面盡失,也是一家子逐出去,一併送到東北的莊子上,三代不許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