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可以死
「是。」玉痕依言把羅列整齊的奏摺呈上來,向凌月解釋道:
「這兩日奏摺並不多,奴婢陪著太子殿下看了一遍,太子殿下真是越來越長進了,奏摺上的字不僅全都認得清楚,而且還能明白其中意思。」
這對於一個六歲多的孩子來說,著實難得。
「過了新年,旻兒就要登基為帝,他能夠勤勉舉一反三,是天下之福。」
凌月並沒有仔細看面前的奏摺,而是一本一本快速翻閱著,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直到一沓厚厚的奏摺快要見了底,方才眼眸一亮,將其中一本摺子拿在手裡。
既是看過,玉痕對這摺子自是不陌生,有些疑惑道:
「公主,譚為大人的摺子不過是說璐國公朱闕太過狂妄,讓公主不可對其聽之任之,可還有什麼不妥么?」
昨日是凌月親自下的旨意,讓朱闕去平息京郊大營里的紛亂。
有了凌月的旨意,以朱闕一貫的性子必然會處處跟譚為為難,譚為氣不過上摺子『抱怨』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譚為從不是性子衝動之人,怎麼偏偏這次這麼沉不住氣,甚至連宮裡的眼線都折損出去了?」
說這話時,凌月抬眸看著玉痕,顯然在等她的回答。
玉痕想了想,抿唇道:「公主的意思是,譚為想要跟別人聯手除掉朱闕,卻反被那人抓住了把柄想加以利用,為了不至於受人牽制,只能以力破巧,來個簡單粗暴的。」
「確是如此,但……也不止如此。」
凌月幽幽嘆了口氣,「言胥哥哥收到消息,言家二房長子言中亭被人毒死了。」
言中亭中午才被人毒死,不出兩個時辰遠在乾州的言胥就收到了消息。
很顯然,這個消息並不是言家人傳出來的,而是那人在準備置言中亭於死地的時候,就已經往外傳了消息。
如此環環相扣,完全沒有想過可能會出現的失手情況,可見此人手段之高,把所有人都算計在內了。
還是那句話,言中亭哪怕再恨言胥,也不過是製造些麻煩讓其深陷囫圇,如何敢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下毫無回天之力的烈性毒藥?
所以,原本只要順藤摸瓜審到他身上,便能說的清楚。
可眼下人毫無徵兆地被毒死,且又找不到兇手,正好落定了畏罪自殺的罪名,無論再怎麼解釋,這口黑鍋也註定是要扣在言家身上。
玉痕靜靜聽了這話,臉上忍不住多了幾分憤慨之色,「他們這樣算計言家,就是想徹底毀了言將軍的聲譽,讓公主再不能得到言家的支持!」
如今所有世家大族,幾乎都站在了新政的對立面,只有言氏一族尚能為公主所用,他們自然要公主勢單力孤,無法與他們抗衡!
「他們想做的,可不止於此。」
凌月提筆蘸墨想要在鋪好的宣紙上寫些什麼,然而卻遲遲沒能動筆,而是盯著不斷滴著墨汁的筆尖微微蹙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
玉痕知道凌月思考的時候最不喜人打擾,雖然疑惑卻也默默陪在一旁沒有出聲。
如此又過了片刻,才見凌月緩緩放下毛筆,又將被墨汁染污的宣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公主,您可是有為難之處?」
想要讓言胥從這場輿論風波中全身而退,又不能太著痕迹落人口實,這其中的糾結斟酌,的確不是輕飄飄幾句話就能處理好的。
「言家家裡的紛亂,言胥哥哥可以處理好,用不著本公主插手。」
凌月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鑽進這個圈套里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本公主擔心的是陸凝之沒有命活著回到南楚去。」
陸凝之就算馬不停蹄,這兩日功夫也不過走上一千多里,距離南楚還有萬里之遙,他知道太多秘密,對那些個被他牽制的朝廷官員來說,必定想要除之而後快。
所以,這漫漫長路,哪一處都會成為他的鬼門關。
「那無恥小人早就該碎屍萬段了,難不成公主還要記掛著他!」
想著京城這場災難完全就是陸凝之搞出來的,玉痕心裡早已對他恨之入骨,幾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之後又猛得意識到什麼,慌忙斂衣跪了下來,垂眸道:
「奴婢失言,請公主恕罪。」
公主之所以隱忍著心裡徹骨的恨意,放陸凝之那個小人離開京城,就是要他去南楚攪動風雨,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平安到達南楚!
公主為長遠計百般隱忍籌謀,她卻說出如此戳心的話,實在罪該萬死!
凌月對陸凝之的情分原本就沒有多深,只是被許多精心謀划的刻意行為蒙蔽住了,如今更是只剩下了恨意,自然不會在意這些。
是以只淡淡道:「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
「是。」玉痕不想給凌月添堵,應聲站起身來,但神色依舊凝重,憂心忡忡道:
「公主,陸凝之雖然走了,但他在京城埋下的眼線該遠不止這些,咱們可要想法子把這些人找出來才好。」
其實玉痕還有一點不明白,凌月這般急沖沖回宮,當是有要緊事才對,可從回來到現在,卻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緊迫感。
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凌月眸中有精光閃爍,只示意玉痕附耳過來,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凝聲道:「可明白什麼意思?」
「奴婢明白!」
玉痕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一掃適才的憤慨萎靡之態,一字一頓道:「公主當真足智多謀,這些人想要在您眼皮底下翻花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事情還沒有定論呢,少拍我馬屁。」凌月伸了個懶腰,有些疲憊道:「明日一早傳大理寺卿盧應真來見本公主。」
「是。」
玉痕尚處在適才的興奮中,答應一聲后又道:「奴婢去給公主準備洗澡水來,您沐浴后也好早些歇息。」
凌月正有此意,微微點頭讓玉痕下去安排,自己則再次把目光轉到那道奏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