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章
第二百九章
很輕很輕的聲音,輕得除了我,恐怕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然而,我的心卻如突然遭遇炸雷一般,感覺到了重重的一擊。
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那麼多怨和恨。
我不知道,她說的「他從來都沒有碰過我」里的「碰」是指什麼。
但無論是指什麼我都相信。她那哀怨的聲音,那麼渴望傾訴和被人理解。
如果不是真實不是壓抑得太久她何以要這樣。
也許她今晚要我陪她喝酒,為的就是借著酒力對我說這句話。
我忽然想起她先前說的阿姨吵著要抱外孫,她因此很少回家陪阿姨的話。
莫非,她說的「碰」竟是指的「進入」指的男女之歡?
如果子揚連碰都不曾碰過她,她又哪來的外孫讓阿姨抱?
似乎只有這樣,才更能解釋她很少陪阿姨的理由,也更能解釋我說起我什麼時候去勸勸阿姨,也許阿姨能接受她過些年再生孩子的想法時,她默然的雙眼裡忽然有一絲比憂愁更深的痛苦。
子揚攬著池艷的腰走向櫃檯,主動買單。
我把最身邊沒喝完的酒瓶,舉起,猛地一口喝乾。
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走出酒吧。
他們的車停在酒吧門口。
冷風吹來,池艷酒力發作,有些踉蹌。
子揚打開車門,讓她先上去,然後故意笑著問我:「要不要我們先送你回去?」
我笑,搖頭,那滋味只有我自己明白。
他上了車,帶著池艷風一樣的遠去。
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我相信但我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我看到的會是他們假裝的幸福。
子揚當初是那麼拼了一切的追求池艷,現在真的追到手了,何以只是把她當著花瓶一樣的擺設,帶著她四處招搖,卻連碰都不曾碰過她?
離開酒吧,獨自走在夜色很深的街道,我被心中的困惑糾纏得頭昏腦漲。
風吹來,我酒氣上涌,更加眩暈。
前面車燈逼來,異常剌眼。
我用手擋著眼睛。
一陣尖厲的剎車聲劃破夜空。
我口裡猛地吐出氣味濃烈的東西,便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開始有知覺的時候,我頭腦還很昏沉,我不知道我身在何處。
我只聽到一個聲音,很傷心的女子聲音,她道:「姐,我一定會找到你,我一定會親自把它交到你手裡的,姐……」
聲音很急,泣不成聲,像是對一個正要舍自己而去的人的最後挽留和承諾。
並且似乎在掙扎。
而我確乎感覺到一個女子的身體在我身邊搖晃扭動,並且嗅到了如蘭的發香和體香。
這香氣似曾相識,那聲音雖然帶著哭腔,我也好像聽過。
我慌慌的睜開眼睛。
已是第二天早上。
一間我不曾有過印象的屋子。
窗帘拉攏著,微風輕拂窗帘,晨光從窗帘被掀起的角落進來偷窺。
我躺在床上,在我的身邊竟果然躺著一個女子!
那個一襲白衣,長發飄灑,表情平靜,給過皓然冥幣也自稱過是我情婦的女子!
然而此時,她的臉依舊白凈,卻不再靜如湖水,她看上去是那麼傷心欲碎,又那麼不舍,又似乎對什麼充滿了無比堅定的決心。
她閉著眼睛,眼角湧出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濕透了頭髮下的枕巾。
她的頭髮也並不再那麼飄灑,在她夢魘的掙扎中變得凌亂。
她身上也沒了那襲白衣,芳香撲鼻的被子蓋在她身上,露出胸部與上的大片潔白肌膚。
在她光潔的肩上,我沒有看到胸罩的背帶。我和她緊貼的身子,早已感覺出來,她正一絲不掛,我也正一絲不掛!
我不想弄清她口裡叫著的那個「姐」是誰,不想弄清她做了個怎樣的夢,在夢中為何事急亂為何事傷心流淚,更不想弄清她承諾一定要找到的那個姐姐是誰身在何處,她又要把什麼親自交到那個姐姐手裡。
我比她還慌亂,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就和她一絲不掛的睡在了一張床上?!
我其實臉羞紅得厲害,根本不敢與她面對。但我還是拚命的搖醒了她,因為逃避,在我過去的日子裡充滿了太多傷心的誤會,我不想再逃避了。
她醒來,睜開水汪汪的淚眼,意識朦朧的看了看我。
她大驚,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且目視前方。
在她眼睛的方向,我看到了,那裡有個鏡框,玻璃下面有很多相片,那相片里出現得最多的兩個人,我雖都叫不出名字,我卻認識,就是她和那個叫阿蓮「姐姐」的風塵女子。
我還在床頭柜上看到了性感時尚的衣服,那個風塵女子的衣服,我來南充那晚,夜半她在旅館里敲門而入時,穿的就是這樣的衣服。
靠窗的梳妝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護膚奶指甲油和香水。
我忽然似乎明白了,這不是那個風塵女子的房間,就是她和那個風塵女子共住的房間。
我不敢相信一個白衣飄飄,長發飛揚,恍若仙子的女子竟會跟那個風塵女子一般低賤。
但眼前的事實,我雖不忍但卻又不得不承認。
我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風塵女子約她在壺中月酒樓與我見面,說她或許可以幫我的事;我想起了我望著江面轉身忽然發現她不見的時候,子揚正從壺中月酒樓正門下樓;我想起了昨晚在酒吧,池艷站起身打我身邊經過走向子揚時,在我耳邊說的那句「你相信不,他從來都沒碰過我」的話。
那些之前困惑我的東西忽然就豁然開朗。
但我還是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試探的問:「你是不是認識子揚?」
她很詫異,好像怎麼也沒想到我也會知道這件事似的。
但她只是望著我,沒有回答。
不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我更加確定我的想法,她果然和子揚有著密切的關係,不然那個風塵女子怎麼會以為她或許可以幫上我的忙,不然昨天怎麼子揚也會出現在壺口月茶樓,不然,當初子揚追池艷追得那麼辛苦,怎麼會真正追到手了卻碰也不碰她?
我看著她那又重歸平靜的臉,忽然特別憎恨,也許她可以像那個風塵女子一樣把什麼都看得很輕很隨便,但池艷不能,她怎麼可以因自己把什麼都不當回事,隨意去毀壞別人的幸福?
我心痛得無法忍受,因記起昨晚池艷的話和眼中那無限的怨恨,而心痛得無法忍受,我伸出手扇了她一個耳光。
我似乎從來沒對一個女人如此動怒過。
我甚至好像對男人都不曾出個這麼重的手。
我看到她白凈的臉頰立時出現幾根鮮紅的指印,嘴角甚至還滲出了血跡。
她怔怔的望著我。
好久,她才記起拿手起輕撫她的臉頰,那裡一定正火辣辣的痛。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過分,我畢竟是個男人。
我對她竟又起了一絲憐惜。
我努力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不去同情她。
她看上去其實一點也不可憐,她只是不解。我何必要自作多情,更何況是她先對不起池艷,她更不該在昨夜趁我醉酒……
我胡亂的穿好衣服,才掀開被子,跨過她怔怔坐著的身子跳下床。
我又回頭恨恨的瞪了她一次。
其實內心裡卻滿是矛盾,甚至脆弱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