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莫德斯托克的見聞
城市在一夜之間，便化為了一片汪洋……
莫德斯托克抱著年幼的兒子，蜷縮在這座建設在高山上的古老鐘樓頂處。
這裡原本是用於存放修繕鐘樓構件和維護的工具間。
而現在，卻成為了莫德斯托克一家人的庇護所。
在這樣的高度，原本應當喧囂的風聲，此時卻被另外的動靜所支配：
那是響徹在大地之上的沉悶浪濤聲…
亦是代表著迫切的毀滅與死亡的黑暗聲響……
狹窄而粗糙的工具間，算不上多麼舒適。
可對於現在的莫德斯托克一家人而言，卻算得上難得的溫暖港灣了。
他們已經決定：
如果當那傾覆的洪水，再次淹沒到這裡。
那他們便不再逃了……
或者說，在那樣情況下，已經沒有太大的逃跑必要了。
這裡是這個世界最為凸起的區域之一。
如果當它也被這來自那天穹之上的洪水所徹底吞沒的話。一切的終局，也應當就此上演了……
莫德斯托克能夠感覺到，兒子似乎有些發燒。
沒日沒夜的逃跑和那呼嘯著的寒風，對於成年人來說都是一場頗為艱難的考驗，又何況是年幼的孩子呢？
莫德斯托克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是他到目前為止，所經歷過的最為無奈的時刻。
此時因為夜深了，疲憊的妻兒早就沉沉睡去
莫德斯托克隔著用於透氣的口子，望向外面。
在那深邃的長夜中，星辰似乎都變得晦暗了起來。
有時候，莫德斯托克不免也有些疑惑。
他在思索，自己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經歷這種痛苦。
如果當初沒有許下那樣的願望的話，那麼現在，他又該是怎樣？
是永遠消亡的虛無，
還是在某個屬於亡者的世界？
雖然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死亡，可莫德斯托克還是無法理解死亡后的世界。
因為在那遙遠的過去，他曾經意外獲得了一次向天神許願的機會。
而莫德斯托克的選擇則是——拒絕擁抱死亡……
於是，他得以獲得了一次又一次從冰冷的死亡中復甦過來的力量。
只是現在看來，這似乎並不是某種祝福
一次又一次的復甦，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轍。
那些曾經經歷過便以為不會再犯下的錯誤……
那些曾經刻骨銘心以為永恆卻逐漸淡漠的記憶……
哪怕在後來，莫德斯托克不止一次地試圖追逐和積累超凡的力量。
可或許是每次復甦後世界的極大差異影響，又或許是他在這方面確實沒有足夠的天分。
直到現在，莫德斯托克最為成功的經歷，也不過是曾經在某個世界靠著苦熬和經驗成為了一名騎士長。
而這次的世界，卻是科技主宰一切的時代了……
大概有一個比較好的消息是——莫德斯托克學會了遺忘……
「會好起來了……」
莫德斯托克抱著幼子呢喃道。
也許相比於常人而言，除了死而復生的祝福之外，他大概還是有些不同之處的：
莫德斯托克發現自己的運氣，算不上多好，卻也算不上多壞。
因此，哪怕一次次的重複，直到現在。
他也沒有經歷過真正如同這次這樣滅世般的災厄。
而如果他那不好不壞的運氣，仍然穩定發揮的話。
也許一切還會
有轉機
莫德斯托克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也唯有在這樣的時刻，他才無比地痛恨自己的平庸。
就像在曾經的某個世界里，他的一位聰敏異常的友人曾經發現了他身上的異常：
「可惜，你這傢伙，要是再聰明一點就好了……」
「不夠聰明的……永恆……可能會有一些……漫長……」
那是友人在病入膏肓時的遺言。
他沒有和曾經莫德斯托克所遭遇的一些，同樣發現他異常的存在一些，試圖剝奪這份來自天神的祝福。
因此哪怕莫德斯托克已然忘記了很多，他仍然記得那位友人。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對方，又該是怎樣的狀態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浪潮聲似乎變得更加躁動了起來。
莫德斯托克猛然警覺了起來。
如果只是洪水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倒是不一樣需要這樣急迫地逃離。
可危險的，顯然不僅僅只是洪水，還有伴隨著洪水而來的東西……
「轟隆隆……」
隱約間，莫德斯托克聽到了戰機的動靜。
這原本來自文明同胞的聲音，卻沒有讓莫德斯托克感到多麼寬慰。
反而，他心頭猛然一沉。
看起來，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出現了一頭「阿尼莫克」……
沒有知道，那些體型龐大的怪異生物本名叫做什麼。
它們伴隨著洪水，一起出現在這個世界。
原本應當有著相關食物鏈的它們，很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發現了新的下位食物替代品。
它們當然不會為了一個或者幾個人類，而大動干戈。
它們會像巨鯨吞噬蝦群一般，將一整片營地都全然吞下。
也許那些泥石，會以某種形式被排泄出來。
又或許，它們也能夠成為那龐大巨獸的一部分。
這也是莫德斯托克，沒有帶著家人前往聚集地的原因。
就像許多同樣流浪在這片危險高原角落的人們一般，他有些擔憂那裡會引來巨獸的侵襲。
莫德斯托克不知道，這附近有幾頭阿尼莫克。
他小心地護住沉睡的幼子，然後斜靠在牆上，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望著外面的動靜。
遠處那原本漆黑的夜幕，此刻已然被諸多炮火釋放的光芒所照亮。
而那並不久遠的記憶中，那猙獰的龐大陰影，也在冰冷的水面下呈現出它寬大的深邃輪廓。
顯然，聚集地已經發現了這頭準備朝著聚集地發起攻擊的阿尼莫克。
可是否能夠將它逼退，就不怎麼好說了……
炮火聲……
浪潮聲……
巨獸的嘶吼聲……
一切就像一場無比迫真的史詩災難片。
只是與所有觀影方式不同的是，他現在正身處其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有某種變化在莫德斯托克所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水域陡然變得洶湧起來！
就好像突然間再度有洶湧的洪水從那片冰冷的地域傾瀉而下！
然而，那原本正在嘗試攻擊戰機的阿尼莫克，卻突兀地退去了。
就好像，在那已然被海水吞沒的文明殘骸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它……
也許，我該用什麼東西把這一切記下來。
莫德斯托克突然誕生了這樣的想法。
將這些荒誕不羈的，沉重或輕靈的，用文字的形式承載下來。
一代又一代……
直到那記下一切的日記，已然不再能夠讓他完整背下。
又或者，他不再需要去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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