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當我是誰
木偶不吃這套,認為他只是想要用矇混的方式來逃避。
「呵,現在不想說自己是誰也沒關係,最後你會跪下來一邊搖尾巴,一邊連你身上有幾根毛的事都通通說出來,就只為了討我歡心。」
他聽到腦海來傳來鐺的一聲,看到一座古老時鐘的虛影。
血霧變成一根碩大的鎖鏈,將他吊在半空中。
「開始吧。」
身體的突然懸空,讓他的內心一下子被恐懼佔據,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死了!
在極端恐慌之下,他想到了那個讓自己最安心的地方。
壓抑擁擠的地下室開始解離,然後整合重組。
昏暗的客廳。
老舊的沙發。
沾有血污的掛鐘。
以及屏幕邊緣漏光的大屁股電視。
這裡……是哪裡?
是……我的、家?
吱呀一聲,最深處的木門緩緩打開。
他的內心莫名地激動,隨後又變得無比絕望。
因為,門口是空無一物的房間。
木偶在獰笑著說著什麼,但他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重力如同一隻無形的手,不顧一切地把他的身體往下拽。
他的體重成了重力的幫凶,將他的脖子死死摁壓在了鎖鏈之上。
在冰冷的壓迫之下,他的舌頭被推出嘴巴,喉頭反頂氣管。
明明腦袋已經因為血管被擠壓而開始淤血,卻又由於頸動脈竇和主動脈弓的壓力上升,心率反而開始下降,血液循環減慢,進一步加重他的缺氧狀況。
最絕望的是,他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頸椎處傳來的碎裂聲音。
氧氣的消耗成為他的終末倒計時。
翻著白眼的他,居然有一種將要獲得解脫的輕鬆。
我要死了……
窒息讓他的意識一步一步走向黑暗。
「……」
「……醒醒!」
「黎洛你醒醒!」
像是忘記了怎麼呼吸一樣,他把自己憋到極限時,被一個急切的聲音喚醒。
他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一下子把他的大腦激活,在求生欲的驅使下,他瘋狂地大喘氣,還好幾次把自己嗆到咳嗽起來。
「黎洛你沒事吧!黎洛,快回我話!」
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的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往一直著急歡呼自己的那個聲音看去。
那是一個板寸頭男子,不是之前的冒……誰來著?
他四處張望,發現有一個眼熟的男人坐在了後車廂。
「黎洛,要不換我來開車吧。」
開車?開什麼車?
下一刻,他腦海里出現了陌生的聲音。
【任務開始:請到達阿里爾德小鎮】
【到達任務地點】
【強制要求:堅持三小時,不限手段】
【遭遇事件!】
【事件編號:詭·B047-貳拾壹】
【事件名稱:「送行人」】
【宿主已被選定為巴士司機,強制承接此次事件】
「黎洛,換我來吧!」
雖然他很想答應板寸頭,卻不知為何嘴裡發不出一丁點聲音,身體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駕駛位。
當他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腦里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事件特殊加持:獲得100%的駕駛專精】
嗒嗒嗒轟——
他過於老練地發動起巴士,將包括自己在內的六人,
送上了一條冥途。
之後的經歷如夢似幻,他感覺一切都不太真切。
先是在腦內的聲音提示下,把許多雙款式各樣大小不一的鞋子放上了巴士。
只有鞋,沒有人,但它們能自己走動。
然後是經過一個沼澤地時,一陣可怕的死亡氣息瘋狂衝擊著他的天靈蓋,不管是理性還是感想,都在大聲呵斥他,讓他趕緊開車逃命。
然而巴士難以前進分毫。
因為有一隻肉泥大手死死地把巴士摁住。
最後沒辦法,他只能把車門打開。
那是一隻小泥人。
它不會說話,態度十分卑微,手舞足蹈地表示著自己想要坐一次順風車,想要回家鄉。
但他不會上當,因為小泥人眼裡,有著將人千刀萬剮的惡意。
小泥人沒錢,只要他不同意,它就上不了車。
但它的殺意像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切割著。
這是難以想象的精神酷刑,讓他理性在分秒間快速消逝。
幸好,有人出聲幫他了。
是那個他有點眼熟的男人。
男人英明神武,義正辭嚴地對小泥人說道:「想要乘車,就必須先投幣,這是規矩。」
小泥人恨恨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後不得不乖乖下車。
他一邊感激著男人,一邊重新把巴士發動起來。
可很快,下一個危險又向他襲來了。
那是一雙鋥光瓦亮的真皮軍靴。
它起初投了幣,只是在司機位後面站了一會兒,然後搶了一雙嬰兒鞋的座位,就沒有其他奇怪的表現。
但兩站過後,它突然下車,繞著巴士一圈重新上車,然後又投了一次幣。
不同的是,那是一枚銅幣。
他突然聽到鐺的一聲,一座古老時鐘的虛影出現在自己的右手邊。
指針走動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從古鐘散逸出來的血霧變成一把利劍,架在了他的心臟上面。
他知道要做什麼,但不知道怎麼做。
很矛盾的想法,很絕望的狀態。
他的生命隨著指針,一點一點的流逝。
不知為何,他突然非常想對一直表現得很急切的板寸頭說些什麼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有人大步流星地走到駕駛位附近。
是那個讓他覺得眼熟的男人。
男人板著臉,對軍靴低聲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說完,他變戲法似的把五個鐵幣放在了投幣箱上面。
指針聲音戛然而止。
軍靴停下踏拍子的東西,腳尖對著男人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將鐵幣收了起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事情毫不意外地仍在進行著。
每到一站,軍靴都會上下車,然後重新投幣。
男人一直給軍靴找零,但幾次以後,男人的動作開始有些遲疑。
他猜到男人在想什麼——軍靴到底還有多少錢?
答案是,很多。
男人終於花光了所有鐵幣。
指針也開始重新走動。
板寸頭突然不顧一切地對男人瘋狂大喊道:「曲秋!救救黎洛,求你了,救救黎洛!」
男人一臉悲痛無奈地低語道:「我……沒辦法了……」
「曲秋!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下黎洛!我可以給你做牛做馬!」
但指針不會在意板寸頭的撕心裂肺,很快就自顧自地走到了盡頭。
咔噠、鐺——
那是他的喪鐘。
由血霧凝固成的利刃應聲插入他的心臟。
「黎洛!!!!」
在板寸頭的哭喊下,世界反而變得鴉雀無聲。
死寂、終結。
以及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不是被板寸頭稱作曲秋的男子。
而是本應失去生機的他。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
他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為了救你,擋下廣播頭的攻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英明神武、義正辭嚴!」他笑得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肚子:「『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哈哈哈哈哈!」
「『曲秋!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下黎洛!我可以給你做牛做馬!』……連我都覺得這句話離譜啊,明明就是我寫的,嘿嘿嘿嘿。」
「可是啊,」他止住了笑聲,變臉似的冷冷看向男子:「你他媽的當我是誰啊?一個好人?」
男人剛要說些什麼,就被他打斷。
「我是曲秋,聽好了,曲秋就是我,你信了我寫的鬼話,就註定你的計劃失敗了。
呵呵,到底就只是一個屍油印記,弄一些騙傻子的機關,假裝沒發現一樣,你就像個二傻子一樣,把日記本上的東西全信了。」
曲秋打了個呵欠:「挺好的,陪你玩了這麼久,我也能久違地睡一覺,不虧。」
凝固的世界發出清脆的一聲,開始碎裂。
「呵呵,真當我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