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巴黎!
跪在洞外瑟瑟發抖的奕在眾人形形色色眼光下真如鋒芒在背、百口莫辯:「臣實屬不知!這塊碑早年聽父皇說起在高宗皇帝年代便不知所蹤,今日卻在臣府中發現,卻......卻有些蹊蹺之處!請皇上明察!」
康熙皇帝一生罕有題字。今天的北京城內,除公文外,經考證的康熙題字只有3個,除了福字碑上的那個「福」字外,就是高懸於故宮交泰殿的「無為」二字。不過,如此重要的匾額也未有加蓋「康熙御筆之寶」印璽。足可見那御璽加頂之「福」的珍稀。不料,乾隆年間,皇家至寶「康熙御福」卻神秘地失蹤了!
乾隆皇帝一生最為嘆服的人就是祖父康熙。因此,乾隆對「康熙御福」的失蹤始終無法釋懷。可是,當嘉慶即位后,向乾隆詢問「康熙御福」之事時,乾隆沉默良久后只說了八個字:「布衣之相,福澤萬民」。連後代的道光、咸豐諸帝也為這件祖傳的皇室「異寶」大費周章四處派人密查,卻終幾朝也毫無音訊,一直到建國后才在一次外賓遊覽中被陪同的總理髮現密雲洞上方的異常才最終發現。
然而,這件寶物到底是乾隆賜給寵臣和珅的禮物還是和珅從宮中自行偷盜的因沒有任何資料,隨著歷史的過往成了難解之謎。
穿越過來的皇帝當然知道這個史實,連實物的拓片自己也收藏了幾分,今日探視奕,除了安慰,就是要給他按上一個:家中私藏御用國寶的罪名,讓這個整天祖制祖制的六叔自己划圈自己跳,永遠在眾人面前說不清楚這塊御碑的來歷,自食其果,從而不再對皇帝的新政改革有任何質疑並且人盡其才的參與其中。
這番苦心也是小皇帝冥思苦想了許久才得出對付奕這種花崗岩腦袋的絕招!
趨利避害畢竟是人的本性。
皇帝令人攙扶起滿臉氣餒的奕,奕不顧眾人懷疑的眼光擦擦眼淚道:「皇上,臣一生忠於國家,從未敢做此等謀逆之事,臣以為王府原本是高宗之子慶親王永璘之賜第,是否是他......」
「恭王爺!你這說得什麼話!永璘是我的祖父,在此地住了不到十年!接受的是大學士和珅的府邸,你這麼說陷我們家於何種地步?!有什麼憑據?!臣請皇上明察!」慶郡王奕劻氣急敗壞的臉色漲紅爭辯道,怎麼也沒想到奕竟然想把這頂帽子扔到祖父頭上。
「我......」奕還要再說,光緒一擺手制止了兩人的的爭論道若有所思道:「不要吵了,朕也沒說是你們偷盜的?怕什麼?既然這是聖祖皇帝的手書又在此屹立百年,朕就把這天下第一福賜給你,有此等『洞天福地』想必六叔更能體會諸位先皇的創業不易,忠誠輔佐朕躬重新振興國政。所謂有福還得知福、守福,這座園子還不是當年高宗皇帝賜給和珅的宅邸?七叔,高宗退位時怎麼跟和珅說的?」眾人正詫異皇帝的大度猜測皇帝賜予奕無上榮耀的真意。奕譞一激靈趕緊從記憶里找乾隆皇帝的聖諭,可他平日里忙活著大事小情哪能記得什麼高宗跟和珅的話頭,張著大嘴不知所措。
「高宗皇帝說:朕與卿有夙緣,卿之事朕能容之,恐朕千秋萬歲后,後人不能容也,望卿留意。」奕劻大著膽子脫口而出:「這是祖父在日傳告給父親的。所以臣也略知一二。」
皇帝頗為讚賞注視著奕劻,臉上卻淡淡的:「這就是朕要對六叔說的。六叔位在宗室之首又是至親,嗣後要協助朕呢。王商,看看幾時了?咱們回去。」
奕一怒一哀一驚一喜之間早已被皇帝高超的手法激的滿心求生心潮洶湧,也許自己真的多疑皇帝了,畢竟是正經的嫡親叔侄,皇帝把猶如天大國之寶物的「福」賞給自己,那是自己一家多大的榮耀!就是百年之後史書上也避免了罵名。要是皇帝有心除掉自己,這塊碑就是明明白白的證據,一條:私藏御用寶物,違反祖制盜竊國寶,就能立時要了自己全家的命!但皇帝溫馨和藹的話語里夾雜著深不可測冷峻的警告意味也是顯而易見的,奕泛起一陣寒意掃視了眾臣,心裡已是失了硬頂皇帝的志氣,不由輕嘆一聲轉而變成徹底的敬佩,奕顧不得自己幾天沒吃飯,一疊聲吩咐廚房備膳要留皇帝及眾臣慶賀。
見奕臉色多變后安詳穩重了,光緒肚裡偷笑著答應了他,眾人都是天分極高的聰明人,見皇帝親自導演一幕悲喜劇終於落幕,誰不要跟著湊趣兒?紛紛換了笑臉簇擁皇帝回了錫晉齋,只奕劻有些不自在不時撇嘴不滿。
換裝洗臉后的奕精神的多了,下人們更會巴結,因皇帝秘密前來不許鋪張,聽聞主人重獲聖恩,管家指揮著高興的家人們沒頭蒼蠅般把年節才掛出來的紅燈綠綢和各色風燈擺設拿了出來,不多時便把個恭王府裝飾成琉璃世界珠寶乾坤,在灰頭土臉的渡過了近一年的門可羅雀冷落生活之後,恭王府又一次迎來了生機。
自然,眾人都明白,這一次是有限的生機。
兩天後,當神采奕奕華服的奕重新出現在除夕夜朝賀大臣的親王首班時,引來了所有朝臣驚詫的目光和嘖嘖稱奇,眾所周知不喜歡親貴驕橫掌權而又對僅剩貴胄虎視眈眈的皇帝竟然在這位政治地位及影響甚高的六叔三番五次頂撞自己之後竟然不僅全活性命還又一次以首席親貴的身份重新出山,一向是官樣文章的春節賞賜上諭里不但誇獎他氣量純全、首創洋務新政,而且關鍵時刻忠貞不渝護衛幼主等等功績,任命其為御前顧問大臣、外務部顧問兼管理藩院、宗人府。惴惴不安的宗室親貴里又一次對皇帝的日益疏遠的感情得到了加強。而犟驢似的奕也終於臣服在侄子皇帝手下,甘心情願收斂鋒芒,為帝國的復興繼續效力。
正月初一,軍機處明發上諭:立即停止與巴德諾之談判,著恭親王奕為欽差大臣率外務部適量伍廷芳、駐美大使黃遵憲立即動身赴巴黎與法國政府談判。慶郡王奕劻另有任用。
奕劻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也不必再去遠隔萬里的巴黎辦理什麼勞什子外交。他並不笨,且不說自己這個郡王的身份要惹上多少口實,就是上頭難以捉摸的小皇帝也讓他根本無所適從,法國人那是好惹的?!差事辦好了是天縱英明,差事辦不好,就是臣罪當誅了。還不如跟在御前做做具體事務,反正出不了大錯就得。正當奕劻為這件棘手差事沒落到頭上沾沾自喜時,皇帝卻跟本沒有讓他閑著的意思。
「奕劻,你看明白了嗎?」養心殿東暖閣里空寂冷清,顯見皇帝不想讓任何人知曉。
「這......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不過,臣一人前往是否妥當?」奕劻苦著臉,原來皇帝竟然讓他去藏地!
「有什麼不妥當?」皇帝頗有深意的望著面前的皇叔神情陰暗:「按說應該派五叔、七叔去的,他們一個不諳政務,一個膽小怕事,怎麼比得上你?再說你的年齡在宗室里算是最年輕有為的,前面的安排朕已經做好了。你就是去宣旨而已,還有300錦衣衛跟你去,要是害怕就直說嘛,上次兵變時榮祿可是密奏你人大義凌然、有張有弛、人才難得呢!」
被皇帝灌了幾杯米湯賞了頂高帽的奕劻知曉皇帝心意堅決,想想畢竟在國內便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皇帝又諄諄教授了不少注意事項,最後才道:「你自己趕這麼遠的路也寂寞,袁世凱當日舉薦了一名青年才幹徐世昌,本來朕派他去美國留學的,既這麼著讓他先跟你去西藏曆練歷練吧。理藩院給安北省發文,宣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立春后入京陛見,住在雍和宮就是,旨意里詞語溫和些。」
「是。」滿懷心事的奕劻心裡轉了無數個卷,嘴上胡盧提應允,心裡可是大不以為然皇帝的跳躍性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