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起波瀾
「城市管理局?!」皇帝怪異的聲調讓眾臣心裡一驚,都不知所以的盯著尷尬不已的榮祿,榮祿手裡本章僵硬的伸著驚悚不安,時間彷彿凝固了。
正懵懂著要說話,就見皇帝猛地扯過榮祿的奏本奪過辜鴻銘手裡的毛筆唰唰唰寫了一行字扔還給榮祿,啪的聲,奏本砸在榮祿臉上掉在地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禁衛軍管理大臣兼軍機大臣臉面丟大了,俯下身拾起來再不敢言語,只滿腦門子冷汗讓人看著可憐。
好好的議政場面被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立時氣氛冷談,光緒煩躁的玩轉手裡的毛筆口中卻不停:「昏聵!還是抱著那種天潢貴胄八旗大爺的心理辦事,他們能做事?不是朕看不起他們,好好的一個帝國陵園派了多少原滿洲監督去管?現在圍牆還沒修起來!避暑山莊和奉天故宮的珍寶讓他們偷摸去了多少?!連毓賢都不好意思跟朕說,就這麼個賊窩子似的滿洲你還上奏分給他們差事?奉天住了多少異性貴胄把祖宗牌位都賣掉賴著臉做敗家子!圓明園都是英法聯軍搶的?還城市管理局?不搞得雞飛狗跳盡失民心才怪!躺在家裡混吃等死是他們的本分!」唇刀舌劍的痛斥把個榮祿罵的腸子都悔青了,長跪了只垂淚無言。
眾人都不敢勸,誰不知道皇帝一提起滿洲舊部不啻火上澆油。榮祿本想著在萬機政務里加上這麼一句皇帝怎麼著也能給些面子,誰知捅了這麼個馬蜂窩。
半晌,皇帝漸漸平靜:「你們知道為什麼朕今天穿了素服又去歷代帝王廟進香?」
這一問倒把全體軍機大臣問蒙了。李鴻章心裡默算著日子:「3月19,3月19......」曾國荃求助似地給侄子曾紀澤遞眼色卻見侄子無奈的搖頭,辜鴻銘與岑春煊低頭默思良久不得其解。就只趙烈文心中一動,卻不知如何開口。
沈家本神情肅穆期期艾艾說:「臣料想著今日是大明崇禎皇帝的忌日......皇上必定是為其默哀,不知臣猜的可是?」
李鴻章等一干漢臣聽完腦中轟然一個響雷!對啊,怎麼自己都忘了呢?!
「崇禎皇帝有道無福,承天命之初也是日理萬機宵衣旰食,比朕強的多!可惜內憂外患太甚,內外臣工貪圖苟安日日醉生夢死放縱不羈以至亡國!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卿等既然輔佐朕躬也不能不以此為警惕。朕前日翻閱《明史》,其中故意錯誤污衊大明曆代帝王之事甚多,如明太祖誅戮功臣、宦官干政、明武宗大戰蒙古才殺敵十餘人、明萬曆三大征勞民傷財及崇禎行政用人,尤其是袁崇煥乃滿清反間計所殺和九千兵馬大戰十萬清兵之可笑,著實被篡改的不堪入目!朕著人查了,連明代內閣大庫檔案只剩4萬餘件,多有抽毀不全,還不是拜世宗高宗皇帝所賜?!朕所以將太廟中神位撤銷送往壽皇殿收藏也為如此。如若當日大明順利度過難關,我中國何至於此時此地弊政叢生再行銳意振興?朕已經下旨給修書處,將《明史》重新修訂,原版本一律銷毀不得存留於世,把那個逢迎造假的張廷玉立即撤出太廟,多鐸、多爾袞等諸人永遠廢除祭祀,這種屠戮我華夏民眾的儈子手留在其中必為後世子孫唾棄!張之洞,嗣後歷史教科書中務必將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詳細載入,使後世子孫莫忘亡國之痛!榮祿,起來吧,你的心地是好的。可不該待他們說話。崇禎皇帝何曾對百官不優待?文恬武嬉以至煤山自縊還說:皆諸臣誤我!滿洲舊臣之事你不要再管了,罰你一年俸祿修繕崇禎帝陵。今後每年此時,朝廷都要派員赴十三陵祭祀。孝達,你可別糊塗。」
眾人見皇帝連帶著深為明亡惋惜還帶著深切的痛苦有些意興闌珊,趕忙讓辜鴻銘把會議整理妥當準備散會,卻見司法部尚書沈家本跟禮部尚書張之洞囁喏著想說話,雖然都是軍機大臣,但沒有緊急軍情,皇帝三五天才過來一趟,只有深受「聖寵」的辜鴻銘、岑春煊、李鴻章幾人能天受到召見,沈家本雖說也是平步青雲,卻被新法的修訂及審案子攪得焦頭爛額,作為有足夠能力信心的後起之秀也不好事事都請示皇帝。畢竟是出過國的,在軍機處向內閣轉型時期,只有他領會了皇帝放權行政的真意。
光緒會意,便遣散了會議其餘大臣,各人趕著忙自己千頭萬緒的差事,只留了首輔大臣李鴻章、曾紀澤、沈家本、張之洞、趙烈文、辜鴻銘、岑春煊換了茶再議。趙烈文不負責任自然旁聽。
吃了些點心,光緒又有了精神,點著辜鴻銘說:「今天太悶,有什麼笑話沒有?」
笑話?眾人模不著頭腦,辜鴻銘腦子轉得快陪笑:「陛下必定是處理國務乏了,臣哪裡敢在此禁地隨意說笑,不過有闋詞奉上,也是下頭送上來反應原先官場情形的。」說著提筆寫了。
光緒接過一看,先是莞爾越往下看越是樂不可支,最後竟撫掌大笑不已:「雖是下面的玩笑之作,也頗見功底,把官場的醜態表露無遺呵呵呵。趙先生,你也看看。」
趙烈文見紙上是一闋《一剪梅》。細看也是一笑
:仕途鑽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豐。莫談時事逞英雄,一味圓融,一味謙恭。大臣經濟在從容,莫顯奇功,莫說精忠。萬般人事要朦朧,駁也無庸,議也無庸。
其二:八方無事歲年豐,國運方隆,官運方通。大家襄贊要和衷,好也彌縫,歹也彌縫。無災無難到三公,妻受榮封,子蔭郎中。流芳身後更無窮,不謚文忠,便謚文恭。
「呵呵呵......這是道光朝諷刺首輔大臣曹振鏞的詞句。那位老先生可謂官場奇人,那句名言多磕頭,少說話就是他的首創呢。現在這樣疲軟平庸的官員是少的多了。少荃廢了多大的勁兒才把沿海、中原各直省的正七品以上官員換了,我看這才是最重大的國務!吏治不清民氣不振,民氣不振什麼革新如何談起?這些官員雖是從行政學院輪訓不久,可對國策大綱及西洋行政管理也頗懂得些,比起原來那起子只會撈錢的東西豈不是強了不少,依我看如今也只得罷了。」
李鴻章聽了自然心領神會,對皇帝、眾大臣點頭微笑:「惠甫先生之言過譽了,就這樣臣心裡不安的很,總不能把他們都管理的像包青天、海瑞那般清廉,只如此下頭有些人還罵臣的幾輩祖宗呢!惠甫兄也得抓緊憲政館的差事,不得以後還得人......」李鴻章突然覺得失誤,把「人亡政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會再出現人亡政息的境況了。」皇帝感慨的會意:「朕不僅要為後世打造一個強大無比的帝國,還要把憲政民主灌輸其中,使之傳之萬世永遠鼎立於世界!朕近些日子心裡不快,有些急躁了。孟子云治大國如烹小鮮,你們看看,哪一件送到這裡的政務有小事?少荃,你記著年底把赫德的海關總稅務司的工作人員由軍機處出面請一請,岑春煊,著你不論用什麼手段把赫德留在永遠留在中國,辦法你去想!只要把能把他永遠留在中國為我所用!」
作為小輩的岑春煊眼盯著皇帝目光炯炯神秘的眨眼自然心領神會。
氣氛活絡一些,皇帝這才笑問:「都說張中堂海內大儒碩學通才,只是進了朝廷怎麼沒了話?朕還以為朕的國策行政你打不贊同呢。方才這麼些人發言,朕看你怎麼彷彿有心事呢?」
張之洞顫抖著大鬍子嚇了一大跳!想說話又不敢擅言,隻眼神哀求李鴻章。以往李鴻章與張之洞素來不合,然現在畢竟名義上他是自己的屬下又是同僚,翁同龢被皇帝廢了政權,也只有張之洞是清流派及學子士林中的第一人,便為其說情:「張中堂一直操持學務,各省進士多為其學生,最近接到些外省不好的......傳聞,家本的司法部和劼剛的外務部也接到些奏聞,只是道聽途說但聳人驚聞不敢冒然上奏,你們別瞞著了。」
光緒黑的深不見底的瞳仁凝視著幾人一會兒,臉上毫無表情吩咐:「王商,讓侍衛們退到三十步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軍機處,違令者立斬!」
說完冷著臉撫摸懷裡那枚翡翠扳指撇嘴道:「說吧。」
沈家本示意張之洞先說,張之洞掏出塊手帕擦擦冷汗又穩穩神從袖子里掏出張薛濤箋呈給皇帝:「兩月之前臣接到奉天知府的私信,他是臣在翰林院的同年,臣閱讀之下大驚失色又不敢實在信任,只給少荃、家本看了,后家本親自派司法部幹員前往奉天、熱河諸省調查的,請萬歲御覽!」
李鴻章親自接過展開轉遞給皇帝,光緒奇怪幾人詭異的表情,定睛細看之下臉色青白不定越發難看
其一:金戈鐵馬入中原,一統漢家二百年。關山百戰血猶熱,鐵騎千旅鋒刀寒。大漠孤煙落日盡,江南沐雨霜風殘。安得提兵渡河洛,不滅炎黃誓不還!
其二:振興滿洲文化提高滿洲意識捍衛滿洲血統;再過一百年看看誰是好漢!我們走一小步;就是滿洲民族走的一大步!要時刻準備著為滿洲復興而獻身;滿洲復興一定會實現!
其三:建國期間,我滿洲在太祖皇帝之英明領導下數次擊敗偽明朝侵略軍作出干擾滿族統一活動的軍事舉動。建國后,偽明朝賊心不死地想把大金這個再次新生的政權扼殺,其不僅多方面對滿洲進行滲透和挑撥,並且在其在以上方法沒有取得效果的時候竟然訴諸武力,對大金進行武裝侵略,妄圖對滿洲實行滅絕政策。所幸,滿洲在我太祖高皇帝領導下,萬眾一心地齊心對外終於使明朝反動政府的陰謀沒有得逞!為此,我等不能坐視朝廷擅自改變崇尚滿洲的國策,奮力而起!以告慰我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直至穆宗毅皇帝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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