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宋窈認為一行人,留下了一部分兵力在抓捕貪官上,如今步入災縣,太過扎眼,未防止發生暴亂,必須要換上尋常百姓穿戴的東西,下了馬車。
二皇子那邊因此先一步去了縣城。
端木熙看見宋窈的行為,留了個心眼,小聲提醒二皇子,「殿下,要不我們也換身衣服吧。妾身以為,此番太過招搖,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君盛澤面無表情,這一路奔波,手下的官員又被君晏死咬住不放,他早就身心俱疲,哪裡還有力氣想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何況他手底下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
當下道,「無須杞人憂天,你若是想下去走,本王不攔你。」
端木熙想勸二皇子,但她人微言輕,右眼皮跳個不停,也只能老老實實坐在馬車上往前走。
因為一行人馬車,一行人步行,因此隊伍之間逐漸拉開了距離。
受災嚴重的永州附近的小村子,到處都是災民和破落的房屋,很難看見乾淨的人群。
一行人需要儘快在附近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客棧或是寺廟度過今晚。
這樣想著,就見不知從哪裡爬出來一個乞兒,約么五十來歲的模樣,帶著自己的小孫子,匍匐在宋窈面前,哆嗦著胳膊,求一口糧食。
君晏一眼掃去,「讓開。」
乞丐嚇了個哆嗦,他怕君晏的氣場,又把主意打到了宋窈的身上,「姑娘,行行好,賞口吃的和銀兩吧,老朽已經小半月沒吃到一口糧了。」
他小聲啜泣,十分凄慘。
一旁的趙護衛長於心不忍,摸了摸寬袖,前幾日吃酒花光了碎銀,轉過頭對身後的金羽衛道,「我這沒有碎銀,你們……」
誰知話音未落,便聽宋窈道,「不許給。」
老乞丐哭聲一頓,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窈。
似乎不相信她一個看上去富貴人家的小姐這樣冷血無情。
誰知宋窈面無表情道,「我與夫君二人一路來此,只因家中長輩重病逝世,我等也是來投靠親戚,老人家雖說過的不如意,但好在四肢健全,只要肯吃苦,還是可以去城裡搬磚討口飯吃的,不似我們,四體不全五穀不分,都是表面風光打腫臉充胖子。」
老人家聞言,覺得宋窈所言在里,他也是見過不少達官顯貴沒落,表面奴僕成群,實則吃糠咽菜。
於是就把目標定在了穿金戴銀的二皇子一行人上。
「這位公子,行行好,給口飯吃吧。」
二皇子一向不愛親近這些賤民,聞言神情閃躲,恨不得一腳將人踹飛。還是端木熙安撫道,「殿下,如今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次出行,咱們要做的就是收攏人心。太子不救助災民,在百姓眼裡,自然是個昏聵之人,若我們能幫助這些百姓,豈不是能博得一個好名聲?」
二皇子聞言,覺得所言在里。
當下就讓手下分了不少乾糧和綢布銀子出去。
老乞丐帶著自己的小孫子感激涕零,趕忙貴在地上高呼,「多謝貴人!貴人長壽!」
二皇子心理舒坦極了,瞥了眼被甩在身後的宋窈一行人,陰陽怪氣道,「不過舉手之勞,老人家何必感謝,我和那些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人可不一樣。」
宋窈:「……」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這個憨批惹上了麻煩還不自知?
宋窈想翻白眼,又覺得不太禮貌。
畢竟不出意外的話,二皇子一行人是要出意外了。
這時,老乞丐的孫子道,「貴人幫了我們良多,我們無以為報,近來糧食吃緊,城裡的客棧生意不好,好些都已關門,這個時辰,貴人不妨去我家借住一宿。」
因為是微服私訪,二皇子一行人也不好太過招搖,聞言點頭。
老爺子抱著乾糧和布匹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宋窈等人的方向道,「這位姑娘,我知你困難,想來也沒有銀子住店,可要跟我等一同前往休息一晚?」
宋窈和君晏對視一眼,齊齊拒絕。
軍盛澤還當他倆一面要假裝貧瘠一面又放不下身段與民同樂,當下一臉嘲諷道,「老人家,我們走,不必管他。」
倒是趙護衛長遲疑道,「殿下,我們的人去城裡看過,確實沒甚客棧給我們落腳,為何不跟著這位老伯借住一晚?」
「住一晚?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宋窈冷笑一聲,「你何時見過餓狠了的人不吃乾糧反倒抱著銀子布匹,上一課還累得爬,這一刻就能站起來走。」
「還有,他剛說客棧都不開了,這就表明,糧食如今比銀兩金貴。但你看他舉止行為,像是被餓狠的災民嗎?」
「太子妃的意思是他……」
趙護衛長臉色一變,「那二皇子一行人豈不是危在旦夕?」
*
就在軍盛澤一行人住到農家的時候,君晏一行人也找到了一個相隔不遠的破廟。
破廟漏風漏水,環境很差,再加上這幾日晝夜溫差大,白日熱,夜裡冷,冷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刮的人臉皮生疼。
破廟有一口枯井,金羽衛想打些水燒開,溫溫身子,順帶解解渴。
但宋窈卻言辭決絕道,「這水不能喝。今夜先用水囊里剩下的水湊合一晚,明日再說其它。」
金羽衛守著糧食,多少對宋窈的命令有些許不滿,覺得她小題大做。
畢竟破廟環境不好,哪怕那老伯心懷不軌,但他們人多勢眾,去了保證能端了對方的老巢,順帶打劫一波,何必在這裡杯弓蛇影,倒顯得窩囊。
但他們也只是想想,主子們自由決斷。
何況太子妃可是殿下的心尖肉。
沒瞅見殿下這會兒又是給生火,又是給熱飯的。
更甚至又去給人家搬了褥子被芯鋪在稻草上,給太子妃做了個暫且歇息的地方。
「今晚先就這樣將就一下,我守著你,睡吧。」
趙護衛長舔著老臉笑道,「殿下,您這是哪裡找來的稻草,可否分臣一些,不然臣半夜睡覺硌身子。」
君晏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我家窈窈身嬌體貴,方才用些稻草,你一糙漢,五大三粗,怎麼好意思提出這樣不知所謂的要求。」
趙護衛長:「?」
不是,我怎麼就不知所謂了?
宋窈裹了個小毯子靠在身後,一面烤火一面吃君晏遞上來的烤紅薯,瓮聲瓮氣道,「趙護衛長坐下來一起吃吧,今晚還指不定怎麼鬧騰呢。」
「您是說二皇子那邊?」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動手了。」
宋窈話音剛落,相隔不遠的老農家中便傳來了一陣喊打喊殺的聲音,瞬間,火光衝天。
一夥山匪舉著火把從後山經過破廟,見君晏等人還是清醒的狀態,愣了下,繼而臉色猙獰道,「你們倒是聰明,沒有喝井水!不過強龍不壓地皮蛇,都給我待在裡面不許說話,否則別怪刀劍無眼!」
趙護衛長眼尖的看出來,領頭的山匪那是今日見到的老人家。
他臉色一睜,詫異道,「男人,白天還是個無知小白兔,晚上這麼野!竟然還有兩幅面孔!」
宋窈:「……」要不你聽聽你這話有多油吧。
趙護衛長表示不聽。
下一刻,相隔不遠的房子里,很快就聽見了軍盛澤手底下將士被人敲悶棍的聲響。
不出意外的話,該是老農在吃喝上動了手腳。
再一聯想到宋窈不讓他們碰井水,不免鬆了口氣,起先他們就是太過自信,總以為以自己的本事能給人家干趴下,加上破廟是他們找到的自然先入為主,以為井水是乾淨的。
殊不知,他們從一開始進入破廟就在對方的意料之內。
但二皇子一行人顯然就沒這麼幸運了,跟在二皇子身邊的護衛長見情況不妙,殊死殺出重圍,找到君晏,跪地不起,「還望殿下救命!」
君晏一言不發,只低頭替宋窈熱豬心湯。
小火慢燉,高湯豬心裏面撒了蔥花和鹽以及辣椒面,蓋住了那股子腥味,一口喝下去又能起到暖和全身的作用。
宋窈一口悶下去,「啊」了一聲,很是享受。
很快,二皇子那邊就因為人手不足,落於下風。
老頭帶著一眾山匪將人劫持。
跟著就是搜刮這群人的銀兩,什麼值錢的布匹,軟玉,只要是看得上眼的,那通通都要被他們收入囊中。
端木熙突如其來的變故刺激的眼眶發紅,她一個弱女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二皇子身後,死貧道不死道友。
好在這群山匪有著極高的職業素養,對女人沒啥興趣,一門心思地搞錢。
見二皇子穿著不俗,假扮老人的孫子道,「老大,這身綾羅綢緞鐵定能買不少銀子!」
聽見對方要扒他的衣衫,二皇子忍不住了,怒道,「放肆!天子腳下,本王乃二皇子,爾等豈敢!」
土匪們聞言非但沒有害怕,反倒哈哈大笑,「你是二皇子,我們還是太上老君嘞!」
跟著,就把二皇子踹到在地,把人扒的就剩個裹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簡直是有辱斯文啊!
端木熙劫後餘生,見一群土匪搶完銀子就跑,趕忙虛情假意地去攙扶二皇子,「夫君,你沒事吧夫君?」
你被扒光了你看看你有事沒事!
軍盛澤臉色鐵青,只覺得自己一世英名被毀。
沒有哪一個未來皇帝能容忍自己受到這樣的屈辱。
待到君晏一行人慢悠悠地來幫忙時,軍盛澤手底下的護衛長深知閻王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咬死了說,「臣無能,三跪九叩也無法請來太子殿下營救二皇子,還請二皇子降罪!」
軍盛澤當下就把怒火對準了君晏,「好你個老七,你親兄長被女幹人所害,你非但不來幫忙,還故意推三阻四,到底是何局心!」
君晏面不改色道,「二哥此言差矣。」
「早在進城的時候,太子妃就已經提點過你,你我二人此次目的是平安將糧草送到災區,須低調行事,如今二哥丟臉是小,丟失糧草是大,這窟窿要怎麼補上去,如何與百姓交代,可要考慮清楚。」
「你——!」
見君晏宋窈轉身就走,軍盛澤終於氣不過,一腳踹向護衛,「這個老七!」
嘴上說的好聽,什麼提醒過他!他這般單純涉世未深的男人,怎能明白江湖的險惡!
不過如今更重要的就是糧草的丟失。
剿匪是當務之急,但當地的官員是他手底下的心腹,是個不作為的貪官,看來他還是得派出大部分人手去圍剿山匪,剩下的一小部分再往災區走。
然而,本以為這已經夠慘了,沒想到的是,君晏這個***,竟然不給他分糧吃。
二皇子作為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皇室中人,哪裡吃得了這種苦頭。
沒忍住,當下就讓人派信給了大燕請來的那位高人。
對方著一身黑色的大衣,帶著青面獠牙的面具,夜裡會面時,除了知道這是被大燕聖女推來的高人,軍盛澤對這位大師的身份知之甚少。
此刻聽了君晏這幾日的遭遇,女人臉色一沉,看向宋窈一行人的方向。
開口道,「你且放心,眾生百態,從出生起便預示了結局,宋窈君晏絕非長壽之相。此次求雨,我必能幫你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
大餅畫完,軍盛澤特現實的問,「能不能給本王點吃的。」
是的,他已經三天沒吃一口飯了。
本以為能拿銀子買到糧食,結果家家戶戶把糧食看的比命還重要啊!
女人臉色一僵,「殿下,我精通的是五行八卦之術而非種地。」
專業不對口,你跟我在這要啥大米飯啊。
再說,她早就辟穀,都是靠一股子仙氣撐下來的,還管你吃啥呢。
軍盛澤:「……」
軍盛澤覺得他找來的這個大師也是個沒法幫他的廢物點心。
這也就算了,最讓他崩潰的是,他前半生輝煌,這一路風餐露宿,食不果腹也就罷了,君晏和宋窈這對狗男女,竟然還當著他的面砸吧嘴喝湯!
端木熙倒是能忍,畢竟女子為了保持身材飯量本身就小,只好眼淚汪汪我見猶憐的盯著君晏道,「殿下,可否讓些吃食給妾身與二殿下。二殿下一路奔波,身體實在損害的厲害,妾身怕……」
「這你倒不必害怕,」君晏面無表情道,「糧食只有這些,皇室總得靠著固與太子妃來開枝散葉,不吃飽何來力氣,嘖……」
君晏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宋窈捏了一把。
「殿下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行吧,君晏摸了摸鼻子,瞅著小姑娘是真生氣了,趕忙又俯下身子哄,「要不孤那份吃食也給你,你好好補補身體,不然……」
「你還說!」宋窈氣的要跳起來打他膝蓋,「您腦子裡除了這點子沒用的東西,就不能裝點別的嗎?」
「你月信這個月是不是沒來?」
宋窈:「……?得,您百忙之中還記得我的月信呢?」
君晏下意識將手放到了宋窈的肚子上,有點鼓,他合理懷疑,「要生了?」
宋窈:「……」
有沒有可能只是吃多了。
君晏覺得絕無此種可能,「孤已經聽見孩子叫爹的聲音了。」
宋窈:「……要不我喝湯藥調月信的時候,順帶幫您治治腦子吧。」
端木熙見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又被這種和諧氣氛氣哭,嚶嚶嚶地跑了。
軍盛澤覺得她沒用極了,「既不能幫本王打走山匪,又不能幫本王乞討,本王要你何用?」
端木熙一聽,更委屈了。
「行了,別哭了,去接水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走了這一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人都要捂臭了。
端木熙讓身邊的婢女打了水進來,而另一邊,君晏同樣燒好了熱水,替宋窈擦臉,跟著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先用這個紫色的罐罐,然後換成紅色的,哦藍色的那個是抹唇的,綠色的這個是專門塗身體的,你手輕一點,不要用力,會給我皮膚搓紅。」
端木熙指尖一頓,見宋窈仰著腦袋閉著眼睛指揮君晏,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心裡難受極了。
宗教禮法說,女人伺候男人是本分。
但這樣的話,在君晏和宋窈身上,卻遲遲不能兌現。
壓下眼底的嫉妒,端木熙安安分分地替君盛澤梳洗。
另一邊,君晏和趙護衛長商量接下來的方向和部署。
宋窈淺睡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些心慌,便翻身出去散步。
誰知剛走到屋外,便見到了戴著面具的女人,左手白棋,右手黑棋,在棋盤上與自己廝殺。
「太子妃。」
宋窈本不欲與她多說,誰曾想,對方卻是把她叫住道,「故人重逢,不知可有興趣來一盤嗎?」
故人?
宋窈上下打量著對方,「我們先前見過嗎?」
「太子妃不曾見過我,不過我倒是覺得太子妃眼熟,許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
女人勾唇,上下打量著宋窈道,「太子妃可知,在我們大燕,有一句話,叫做「得鳳凰者得天下」,國師曾言,位及后位,便為鳳,而鳳凰自古便是祥瑞的象徵。」
「只不過,有的人天生鳳命,有的卻是靠著一絲帝王之氣,才能勉強和鳳凰沾上點因果緣由卻還洋洋得意,殊不知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等人才是真正能改變這亂世的強者。」
宋窈表情一頓,被女人盯著,不知是否是錯覺,總覺得她刻意咬重了重生二字。
看的宋窈毛骨悚然,只覺得背後陰風陣陣。
「你到底想說什麼?」
「只是覺得太子妃這命盤,有些稀奇。」她將手裡的棋子遞上前,堪堪擦過宋窈的手背。
也不知是指甲太銳還是如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划痕。
「時辰不早了,太子妃既然不想下棋,我便回去了。」
宋窈的目光掃過對方的指尖。
*
翌日,隊伍繼續出發。
又走了幾日,終於走到了永州前的一個小鎮里。
君晏一行人早就在路上換好了衣衫。
而二皇子一行人由於被賊人給偷竊,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值錢的東西,穿的都是破破爛爛的衣衫。
加上這一路風餐露宿,沒吃到好東西,導致面黃肌瘦。
一行人綾羅綢緞的從皇宮出來,如今畫風對比卻如此的明顯。
直到皇宮那邊傳來了消息,二皇子的臉色這才有所好轉。
端木熙見其神情溫和,當下道,「夫君,可是有什麼好的消息了?」
「前線戰事焦灼,父皇讓宋九思和宋懷瑾二人退兵,誰知二人長驅直入,打到了對方老巢。父皇傳了秘旨,宋家意圖謀反,已派精兵圍剿。」君盛澤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說起來,宋窈嫁給七弟時,他心裡多少不舒服七弟有了強大助力。好在聽父皇身邊的劉公公說,父皇對宋家不滿,但遲遲不見父皇下手,也只是安插了一些他和大皇子的人手在軍機營。
如今宋家公然違抗聖意,父皇抓住機會,只會痛打落水狗。
宋窈這個郡主和太子妃,怕是做到了頭了。
還有七弟,平日里只知道跪著伺候宋窈的軟飯男,呵呵。
狗男女都等著報應吧!
說著,將袖子一甩道,「加快進程,永州知府已經給本王來信,會在城裡迎接本王。」
到時候,好酒好肉和美人等著他。
君晏穿的光鮮亮麗又如何,永州可是他的天下。
知府聽說二皇子要來,二話不說就帶著手底下的官員出來迎接,還拉了一條牌匾,熱烈恭迎二皇子殿下,刻意避開了太子。
為的就是讓二皇子知道自己堅定不移的站隊。此刻,遠遠看見君晏一行人過來了,官員們表情嚴肅,趕忙往前邁步,跪了一地,高呼:
「恭迎二皇子殿下!」
君盛澤見狀,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慢慢悠悠的走上前道,「都免禮。」
永州的官員們:「???」
不是,你哪位?
永州知府當下黑臉,他雖然沒有見過二皇子,但是好歹也是這麼大的官員,皇子出行雖說不能綾羅綢緞,但最起碼的體面肯定得有吧?
眼前這個穿的破破爛爛,形如乞丐的年輕人是哪來的臭傻子,竟然敢冒充皇室中人。
「大膽刁民!」
知府林深二話不說,一腳踹向對方胸口,「本官乃朝廷命官,你竟敢戲弄本官!」
按二皇子的本事,這蘊含著老弱病殘的一腳,他完全可以側身躲開。
然而,這十來天的風餐露宿,早就讓他飽受摧殘。
君盛澤就這麼一個慌神的功夫,直接就被踹出了幾丈開外。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深上前一步,捧著大肚腩對著君晏和和氣氣道,「殿下龍章鳳姿,側妃溫婉賢淑,下官恭賀殿下成婚之喜,此外下官已經備好了酒水,殿下一路風餐露宿許是餓了,請二殿下進站享用!」
二殿下君盛澤:「?」你禮貌嗎?
趙護衛長等人:「……」是直接笑,還是走流程?
君晏抿著唇,看了眼宋窈,沒有說話。
「爾等放肆!」君盛澤忍無可忍,當下無需再忍道,「本王才是二皇子,你腦袋不想要了?」
此話一出,林深轉頭看向君盛澤,嘖嘖兩聲,一副不信並且要懲治他的語氣道,「大膽!區區賤民,竟然敢冒充二皇子殿下,你的腦袋才不想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樣子!你這樣的給二皇子暖床都不配!」
君盛澤:「!」
侮辱,這是赤果果的侮辱!
君盛澤身後的將士們立即站出來給二皇子作證。
對方人多勢眾,林深有些懷疑,但不能做最後的確認。
直到君晏開口道,「孤舟車勞頓,先去驛站休息。」
孤。
行吧,林深確認了,這是太子沒跑了。
那二皇子,莫不是真的是眼前的乞丐?
他一腳踹上了二皇子?
巨大的恐慌將林知府包裹,更可怕的是,他覺得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
問題是二皇子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讓他懷疑二皇子到底能否在幫助他貪贓枉法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這時,太子請來的大燕的靈智大師從馬車上下來。
據說靈智大師是和皇子從大燕請來的德高望重的道士,並且大燕國師也很是器重她。
再一看對方面紗下那若有若無的臉龐,威嚴道,「小小知府,竟敢對二皇子出言不遜。」
林知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來是害怕二皇子怪罪,二來是害怕得罪大師,當下求饒道,「靈智大師恕罪,二皇子恕罪!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沒能透過現象看本質……」
君盛澤又困又餓,再沒有力氣和他計較,再加上接下來還需要官員替他辦事,只能揮揮手,先去客棧梳洗吃飯。
倒是君晏和宋窈倒還有體力。
簡單收拾了一番,宋窈道,「讓林知府放出消息,明日擺陣,後日求雨,須準備牛羊魚,還有禱詞,以及百姓觀禮。」
百姓觀禮誠信祈禱擺陣會增加求雨成功的概率。
隔天。
永州數百萬的百姓齊聚祭壇,虔誠跪拜,為今日的求雨儀式做準備。
這是求雨成功不可缺少的環節。
當君晏宋窈和君盛澤以及大燕大師一起而來的那一刻,幾乎所有的百姓都跪拜在了二皇子一側,高呼,「恭迎靈智大師!」
大燕的國師在外一向是有呼風喚雨之稱,任誰人都知道大燕盛行五行八卦之術。
在聽聞靈智大師需要百姓陪同求雨時,紛紛而來。
因此一眼望去,二皇子和靈智大師身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但君晏和宋窈身後,卻沒有願意相信他們的百姓。
實在是,一國太子妃,年紀輕輕,百姓們不相信她有什麼大本事。
再加上聽聞太子娶太子妃時,十里紅妝,有小道消息說,太子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
這次二皇子來求雨,丟了那麼多的賑災糧,太子卻平安無事,指不定有什麼貓膩。
「聽說是太子和當地土匪勾結,貪污,又為了搞垮二皇子,這才鬧了這麼一出給皇帝請賞。」
「太子和太子妃怎麼好意思來啊,又不是專業求雨的,能幫什麼忙。」
「永州乾旱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來了個本事人,他們可別添亂了。」
「好好配合二殿下求雨不行嗎?人家靈智大師,據說是大燕國師都豎大拇指的,辟穀多年,都有仙氣,仙人跟仙人求雨,那不是事半功倍嗎?」
「太子妃也是腦子不清晰,拎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竟然攛掇太子和她一起求雨,還才學了多久的五行八卦之術,就敢跟靈智大師比了?
真要是說求雨就能求雨,我就跪下來叫她爹。」
「太子妃,你還是不要胡鬧了!」
說這話的是靈智大師。
她今日戴著檐帽,一身白衣,紅唇,妖治又清絕。
「太子妃,求雨不是鬧著玩的,百姓們哀鴻遍野,你要是觸犯了神靈,只怕要出大事。」
靈智國師擔憂的說道。
百姓們認同靈智大師的話,看著宋窈的眼神當下不善起來。
若是因為宋窈秋雨失敗,那她就是千古的罪人。
然而宋窈皮笑肉不笑,「今日求雨,不管有沒有我,靈智大師都不會成功。」
靈智大師覺得好笑,「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求雨會失敗?」
宋窈抬眸望了眼天色,又看了眼靈智身後的百姓,「心無蒼生,背負陰損之事之人,想要憑藉百姓求雨一事積攢功德,殊不知惡貫滿盈,老天都不會放過你。我奉勸各位,今日大亂,諸位還是儘早回家為好。」
喧鬧的街巷,瞬間安靜。
太子妃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老天也不會放過他們?
靈智大師驟然變臉,
「太子妃你也是學過五行八卦之術的人,應該知道空口白牙污衊,有損陰德的道理。我求雨全是為了天下百姓,何來私心一說!如今百姓與我一心,這邊是求雨的前提!而你背後,並無一人,沒有了萬民同心,陣法都無法運行,怎麼可能求雨成功!」
宋窈微微一笑,「萬民同心有最好,沒有也不影響我運作陣法。不似靈智大師,這麼大個人,還得百姓幫襯,看來這些年的道行都白修了。」
眼看著太子妃懟了靈智大師,永州的百姓都露出了不滿的神色,生怕靈智大師一時生氣就放棄求雨,轉身離開。
君盛澤大手一揮,「不必在這裡耍嘴皮子。眾所周知,永州只有一個龍神廟,神龍庇佑四方,誅邪布雨,我等在龍神廟擺陣,而你卻在炎帝廟擺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求十個太陽出來呢。」
端木熙也一臉鄙夷的看向宋窈,「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在府宅相夫教子,出來顯擺什麼。沒有百姓幫襯,你能做到什麼,妾身奉勸太子妃儘早回去,以免丟皇室的臉!」
「側妃不是婦道人家?見過裹小腳的沒見過裹小腦的,這麼會說話,不如回去相夫教子少管本宮的事情。」
宋窈天生鳳命,而君晏又是我年難得一見的帝王星,受天道寵愛。
二人便是整個大陣的基礎。
有百姓,陣法運作的快。
沒有百姓的幫襯,無非是複雜些,向老天爺,也就是這倆人的親爹要雨。
靈智大師搖頭,「真是嘴硬。」
君盛澤冷笑,「吉時已到,去龍神廟,不要和他們廢話。」
只要求雨成功,就能打響他在百姓中的聲望。
瞬間百萬民眾擁護著二皇子一列,前往龍神廟。
喧鬧聲遠。
長街只剩君晏宋窈等人。
趙護衛長很是急切,「太子妃,不知我們金羽衛幫忙求雨有用嗎?咱們是不是也得去龍神廟啊?炎帝管火,我們……」
「午時三刻乃是大雍問斬罪犯的時候,重煞氣,此時求雨,必然會有血光之災。」
這聽著,似乎有幾分道理。
「那太子妃打算何時求雨?」趙護衛長問。
「半個時辰后。」
*
君盛澤等人率領萬民,來到龍神廟。
龍神威嚴的雕像高高在上。
俗話說,三天大雨水滔滔,三天日頭曬硬烤,靈智大師帶著柳條和家鄉的雨水一路前來。
求雨一般分「請水」、「迎水」、「送水」三個步驟。
出發請出「龍王」是第一個步驟,此刻,龍神廟拉著三角形彩旗串,這個叫做「雨吊子」,意為天上的雨掉下來。
上面寫著「風調雨順」、「大雨傾盆」。
君盛澤與靈智大師一同走上主台。
有幾個扮演求雨人的百姓,假扮龍神降雨的樣子,呈現出一派下雨的景色。
龍神像前放了一個裝著雨的瓷瓶。
「起。」
君盛澤接受到靈智大師的眼神,輕聲開口。
於是站在瓷瓶前的一眾「龍神」頓時哼唱道:「
天地聾,日月瞽,人間亢旱不為雨。
山河憔悴草旱枯,天上快活人訴苦。
待吾騎鶴下扶桑,叱起倦龍與一斧。
奎星以下亢陽神,縛以鐵札送酆府。
驅雷公,役雷電……」
靈智大師站在龍神像前,燒著紙錢,二皇子站在貢品面前,隨著紙錢噼里啪啦的燃燒,靈智計算著時間,快速擺出陣法。
以萬民為陣法中心,瓷瓶之上隱約有一滴紅色的鮮血。
「願龍神降雨,庇護蒼生。」
*
與此同時。
宋窈這邊剛抵達炎帝廟。
因為永州大旱,因此炎帝廟一直無人供奉。
高高的主台上,就放了幾盤可憐的瓜果點心,香燭紙錢。
炎帝神像威嚴慈悲,如今卻落滿了灰塵。
趙護衛長一臉擔心,「太子妃這樣真的成嗎?我們沒有百姓幫忙,會不會真的求來大旱?」
宋窈勾唇一笑,看著萬里天晴瞬間烏雲密布。
趙護衛長道,「二殿下似乎求雨成功了!」
一時間,語氣又酸又慶幸的。
酸是因為二皇子收復民心,慶幸是因為永州乾旱民不聊生,如今能解決百姓的剛需,這正是他們所嚮往的。
唯有宋窈,看著烏漆麻黑的天空,搖搖頭,「怨氣衝天。」
*
「我天!大家快看!天黑了!天在黑了!要下雨了!」
「靈智大師快求來雨了,起風了,起風了!」
「靈智大師求雨成功了!我們有救了!莊稼有救了!」
「叩謝二殿下,二殿下真乃真龍天子,真龍在世!靈智大師也是活菩薩啊!」
龍神廟這邊,久旱逢甘霖,百姓們興奮的大喊,手舞足蹈。
君盛澤抬頭。
能看見烏壓壓的雲層在天空盤旋。
是要下雨的徵兆了。
「靈智,我們求來雨了!」君盛澤一臉喜色。
靈智布陣結束。
她不疾不徐起身,抬頭望著黑壓壓的天,淡淡開口道,「二皇子殿下,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大師放心,就與太子夫婦二人不對付,如今宋家謀反,父皇派兵圍剿,今日你助我求雨成功,父皇也要我捉拿宋窈和宋家家眷讓宋九思父子倆束手就擒,宋窈的命,還有她的血,一定會是你的。只不過——」
君盛澤納悶道,「大師你要宋窈的血做什麼。」
「一點小作用罷了。」
靈智並未多說,但君盛澤心裡卻是多想。
宋窈的血如果真的沒有作用的話,為什麼靈智一開始找他合作的時候多次提到?
他要這些高人活的歲數會比別人久一些,看來他也得好好研究一下宋窈的血。
直到下一刻,豆大的雨水啪嗒一聲,掉落在人的身上,砸的人生疼。
是百姓沉浸在喜悅中,並沒有發現這樣的雨珠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
又是一陣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似,吹的光禿禿的樹榦發出吱呀亂叫的聲音。
君盛澤彷彿感受到了使命的召喚,向前一步,張開雙手,開口道,「百姓們,快看,這是本皇子為你們打下的海晏河清,盛世繁華,讓我們一起沐浴在傾盆大——」
「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音打斷了君盛澤的話。
二皇子無助自己的腦袋,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誰?是誰?那個刁民要害本王!」
「砰——」
又是突兀的一聲。
這下子君盛澤看清楚了,竟然是拳頭大小的冰雹。
他急忙側身去躲冰雹,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滿天的冰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彷彿是傾盆大雨一樣密集,砸在人的身上,豈止一個生疼可以形容。
「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起。
因為冰雹太過密集,躲都躲不開,百姓們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有那種大的冰雹,當下能把人砸的頭破血流。
「這是怎麼了?說好的求雨呢?怎麼是冰雹!」
「哎呦,我的頭!我的頭流血了!」
「是老天爺在降災,老天爺生氣了啊!」
永州乾旱前,一直風調雨順,四季大多是暖日,從未有過下冰雹的場面。
此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跑!快跑!」
這時候,有聰明人喊了一聲,大家紛紛抱住頭,躲的躲,跑的跑。
尖叫響起來。
君盛澤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可以求來雨嗎?
不是說可以給他樹立威信嗎?
如今這是在幹嘛。
說好的求雨呢,咋就成了冰雹呢?
狂風很快停止,烏雲散開,日頭刺眼。
但是冰雹卻沒有停止。
往日里百姓們只見過晴天雨,但從來沒有見過晴天冰雹的。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的懲罰!
「大師,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砸死本王了!護駕,快護駕!」
靈智大師也驚呆了。
她明明就是按照陣法那樣做的,也用了宋窈的血,按理說她之前吸過宋窈的些許氣運,宋窈說鳳女,得天道庇護,就該求雨成功啊。
怎麼會是冰雹?
冰雹在晴天中往下下,確實就是一種預警。
「怎麼可能是冰雹?難不成真的是老天的警告?」靈智大師念叨著,「肯定是哪裡搞錯了,我看看……」
靈智大師走近神龍,準備重新擺陣。
然而不管怎麼弄,冰雹還是在下。
永州的百姓苦不堪言,本就瀕危的莊稼更是被砸的奄奄一息。
「殿下,您快想想辦法,不然父皇那邊可是要怪罪的啊!」端木熙躲在一旁大聲道。
然而能想什麼辦法。
君盛澤也被這個場景搞傻了,他也不是專業的大師啊。
但是逐漸的,百姓們發現冰雹都奔著二皇子和靈智大師而去,其他地方的冰雹就很小。
這是怎麼回事?
趙護衛長不理解。
宋窈卻是掃過自己的手背冷笑,「偷拿別人的氣運,犯了因果,必然會遭到報應。」
正想著,無數百姓從龍神廟跑到了炎帝廟。
君盛澤一行人也慌不擇路地跑了過來。
他們被冰雹打的整個人蔫啦吧唧的,瘋瘋癲癲,神色癲狂。
反觀宋窈君晏一行人,始終雲淡風輕,眼角含笑。
見到二皇子,宋窈捂住嘴巴,「呀,二皇子不是求雨嗎?怎麼把冰雹帶來了啊。」
少女歪頭,笑容明媚,但卻帶著一股銳利的嘲諷。
氣的君盛澤和靈智大師七竅生煙。
更生氣的當然是受苦的百姓。
他們本以為今日求雨一定可以成功,哪怕不成功,也無所謂了,但你搞來冰雹是怎麼回事?
「二皇子,靈智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雖然賤命一條,但我們堅定不移的信任你們,而你卻招來了災難,死了這麼多人!」
「嗚嗚嗚,早知道在家裡好了,現在莊稼也被冰雹打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過不下去了!」
憤怒聲夾雜著哀嚎,百姓們的痛苦,成為了一張無形的手,狠狠打了君盛澤一巴掌。
百姓們也驚疑不定的看著二皇子。
這時,靈智大師眼珠一轉,開口道,「本師明白了!」
大聲的開口,吸引了全部視線。
「大師請講!」君盛澤如抓住救命稻草的看向靈智大師。
靈智大師微微一笑,揚聲道,「諸位不覺得永州乾旱古怪嗎?」
百姓紛紛點頭。
這次旱災確實古怪。
要知道永州百年風調雨順,這可是第一次乾旱,要說沒有貓膩誰能相信。
君盛澤福至心靈,「大師的意思是,有鬼怪作祟?」
靈智大師頷首,「本師的求雨陣法絕對沒問題,可是永州卻不降雨!本師想起永州乾旱就是從宋窈成為太子妃那一刻開始的,太子妃作為未來***,影響一國國運!宋窈就是妖女!此刻站在炎帝廟,也是詛咒永州降災,觸怒神龍。」
百姓們愣神,全部看向宋窈。
少女面容平靜,對靈智的污衊,表示無語。
趙護衛長大聲高呼,「放肆!哪裡來的賊人,竟然敢污衊太子妃,其罪當誅!」
「天降災,皆因妖女禍世。太子妃胡亂擺陣,觸犯神明,動搖一國之本,永州今年,再不會落雨。」
聽到這話。
百姓們幾乎毫不猶豫相信了靈智大師。
「今年都不會降雨?那我們不是死定了嗎?」
「不行啊!那我們吃什麼喝什麼!朝廷還要納稅啊!」
「都怪太子妃,都是宋窈,是宋窈害了我們!」
「不懂來什麼龍神廟!妖女!妖女!」
君盛澤立刻道,「大師,百姓受苦久已,可有解決之法?」
靈智大師抬手指著宋窈,慢吞吞道,「方法很簡單,只要將這妖女燒死,便能向上蒼求雨成功。」
靈智深知永州風水不對勁,想要破掉這個風水,必須要有大功德的人。
一是宋窈,二是君晏。
燒死宋窈,就能逆風翻盤。
君盛澤這時候只想挽尊,當下道,「準備火把木柴,燒死妖女!」
原來燒死宋窈,就能求雨。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宋窈的錯,這對於渴望將甘霖的百姓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當下大喊,「燒死妖女!」
所有人都叫囂著,要燒死宋窈。
那聲音震耳欲聾,簡直讓大地都跟著顫抖。
根本就不顧及,這條人命是否無辜。
趙護衛長生氣,「這是太子妃,我看誰敢!上前一步,殺無赦!」
百姓們的人情停頓了一下。
君盛澤當下高呼,「宋家謀反,罪不容誅!陛下下旨捉拿宋窈,來人!」有了二皇子的幫襯,百姓們瞬間前仆後繼。
君晏的眸色中帶著深深的冷意。
拔尖斬向試圖拉住宋窈的那雙手。
「孤的人,誰敢動一下!」
瞬間,鮮血淋漓,而趙護衛長也帶著人,搬著酒瓶砸到了地上,舉著火把。
君盛澤誰看到君晏手裡的火把,驚了一下,「七弟,玩火***,你瘋了?」
靈智面色凝重,「炎帝廟清凈,怎能帶入酒水火把!
怪不得老天爺會生氣,都是你們乾的好事!」
君晏挑眉,「宋家忠心耿耿,守大雍百姓拜年安康,父皇年事已高,想來是被人脅迫才寫出此等昏聵詔書。二哥,孤奉勸你,還是莫要胡言亂語。否則,今日你便不能活著走出永州了。」
百姓們哪裡見過這樣可怕的陣仗,當下就嚇得臉色慘白。
君盛澤咬牙切齒,「君晏,公然抵抗聖旨,你想造反不成!」
「若這太平盛世需要用宋窈來換,倒不如讓它成為人間煉獄!」
這話實在太過昏聵,但凡御史台的人在此,一人一口唾沫也能罵死君晏。
宋窈抬眸。
不知為何,她鼻尖一酸。
「別怕。」
君晏握住宋窈的手,堅定而帶著十足的安全道,「孤在。」
男人掌心溫熱,這一刻宋窈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
被人堅定的選擇,她所需要的從來不是個人的孤獨,她只是希望有人堅定不移的選擇她。獨佔這一份的喜歡。
這時,趙護衛長道,「太子妃,吉時到了!」
宋窈微微頷首,反扣君晏的手。
兩人並肩走向炎帝廟。
靈智冷笑,「太子妃,你一罪臣之女,不會以為,你能求雨成功吧?」
宋窈,「你行你就求,不行少叭叭,你的陣法是如何擺成,你心中有數!今日,我一定能將雨求來!」
宋窈君晏攜手走向炎帝廟。
為了讓今日求雨順利進行,二人著玄紫色衣衫。
在灼灼烈日,愈發顯得端莊威嚴,讓人覺得彷彿神仙降世。
君晏先一步上了天台,跟著伸出手,看向宋窈。
天上閃過一抹白光。
恍惚間,宋窈看見身著玄衣的男人登頂寶座,成為九五至尊,一路攻打蠻荒十八部。
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他的寢店掛著她畫像,她的骨灰被他安靜的放在床頭。
他與骨灰拜天地。
他求滿天神佛讓她無病無災。
她看見大師找到君晏和他說,「若想永生,不妨試著放下,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若是能替她積攢功德,許是能有來世姻緣。」
不信神佛的男人跪在佛前,他施粥,他減少賦稅,他重用明官,他讓天下海晏河清。
他說,「宋窈,你能不能回來。帝位給你,天下給你,你歸我成不成?」
視線里的男人逐漸模糊。
君晏將人拉到身前,低聲詢問,「怎麼紅了眼?」
「你……」宋窈抬眸,想說什麼,半晌忽然道,「只是忽然覺得如果有上輩子的話,你肯定也喜歡我。」
「啊,」君晏抬手,去捏她的鼻子,「讓孤看看,你最近是有多厚臉皮。」
「說不准你就是很喜歡我。」
宋窈小聲嘟囔,「也不能就我,偷偷喜歡你呀。」
「你說什麼?」
「沒有。」
君晏垂眸,眸色含笑,「不光上輩子。」
「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是你,不管哪輩子,我都會喜歡。」
宋窈抬眸。
台下,靈智大師甩袖,「荒謬,無知小兒還想求雨,她最該做的就是自刎謝罪!而不是在這裡胡言狗語!她能求來什麼雨!虧她還是將門之後,根本沒有心繫百姓,此等妖女,實在是大雍之恥!」
宋窈看著她,乾脆道,「靈智大師倒不是恥辱,為何要偷我的血擺陣?為何要哄騙我養母堂姐一家奪取我的氣運?」
「天上諸佛庇護人間,如何會讓百姓以身殉道。」
「靈智,你為求長生,損我命格,這是要遭天譴的!」
字字誅心,字字含血。
靈智臉色一白,「你如何得知?」
「你身上帶著我的因果,孽障太多!如何能求來大雨!」
隨著宋窈話落,下一刻,烏雲密布。
靈智臉色一變。
周遭的百姓慌亂的抱著腦袋。
剛剛的冰雹讓他們心有餘悸,不知下一刻又會是什麼景象。
哪曾想,大雨傾盆。
百姓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老天爺的恩賜,這一刻,謠言不攻自破。
什麼妖女,什麼叛國。
百姓只知道,是宋窈救了他們的命!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當下有人大喊道,「抓了靈智,是她妖言惑眾!是太子妃救了我們!我們差點冤枉好人!差一點永州就要生靈塗炭!」
「你們敢!」
百姓們真的敢,當下就把靈智捆了起來。
下一刻,君晏身邊的趙護衛長二話不說,一腿踹向試圖阻攔的二皇子,「我等得到秘令,二皇子勾結黨羽,惑亂朝綱,攜天子以令諸侯,太子求雨過後,自會帶宋家軍前往宮內救駕!」
「君晏,你想謀反!」君盛澤不可置信地抬頭。
「二哥,不是孤要反,是你脅迫父皇逼孤反。劫持你的山匪是林知府的人,林知府又是你的人,你讓孤來此,不就是想要借父皇的手斬殺孤,再害死父皇名正言順的登基嗎?二哥,你真是其心可誅。」
有了求雨樹立的威信,太子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直線上升。
哪怕他顛倒黑白,給君盛澤氣的要死,但百姓還是相信他們的太子。
二話不說幫忙把二皇子也綁了起來。
而宮內,還不知道這一切的惠帝正用著壯陽丸醉生夢死。
直到君晏的精兵和宋家匯合,帶著被打的屈服的,承認自己脅迫皇帝的二皇子,方才接到消息。
「不孝子!這個不孝子!他們不打擂台,竟然來打朕!」
惠帝怒火攻心,一口老血吐出來,當下召集文臣武將上戰場斬殺君晏。
然而,武將之中,宋家軍勇猛,軍營中大多將領都是太子和宋家心腹。
少數幾個惠帝自己的人,都有一種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
給惠帝做事,得到的只有宋家一般的死路一條。
武將不打,文臣不上,不過半月。
君晏宋窈就以救駕的名義沖入皇宮。
同日,惠帝因二皇子下毒殘害暴斃。
有知情者說,惠帝見太子回宮,清繳二皇子一脈,心生感動,含淚駕崩。
同日,一向狗的不能再狗,到處罵人的御史台第一個站出來,彈劾太子君晏不趁早繼承王位,江山動蕩,不利於國之根本。
君晏三請而出山,該國號為曜。
一年後,帝後生出一女,賜女名為長歡。
大曜十八年,君晏退位,女帝長歡既位。
夫婦二人彼時正當風華,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倒是苦了長歡,小小年紀,四書五經琴棋書畫都得樣樣精通。
父皇母後走的那天,小長歡沒忍住紅著鼻子將人送到宮門外,委屈道,「母后何時回來?」
「歸期不定。」君晏替女兒擦乾眼淚,開口道,「既以決定當好這個皇帝,就該把江山社稷放在首位。凡是不懂得地方,多問問你四皇叔。」
「四皇叔忙著追小姨呢,哪裡有空理我。」
小長歡知母親這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遊山玩水,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喜宮中約束。
不似她,只求弱水三千。
丞相的兒子她喜歡,御史台家的小孫子她也喜歡。
只是看著父皇母后攜手相伴一生,她更是歡喜。
尤其彼時微風正好,風過林梢,宋窈抬手,握住男人的指尖。
他們攜手走過春夏,共等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