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夾縫人
身下是還算柔軟的床鋪,隔著眼瞼能感受到明亮到刺眼的燈光,鼻尖縈繞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迪普·凱塔微微抽了抽鼻子,覺著還是先繼續裝作昏迷比較好。
「他醒了。」有人不客氣地揭穿了他的偽裝。
迪普只能無奈地睜開眼睛,他現在身處一個純白色的房間內,有些刺目的光線讓他眯起了眼睛。他想起身,發現自己雙臂被厚厚的石膏包裹著,雙腳則被鐵環在固定床上,因而他只能無奈地看向對面,那裡坐著一個老頭和少年,剛才說話的是年長者,有著一頭亂糟糟的灰白色頭髮。
三人陷入了沉默,對方目光直勾勾地看過來,讓迪普心理有些發毛。
「不管怎麼說,我應該感謝兩位替我包紮傷口,」迪普清了清嗓子,決定打破這種僵局,同時他觀察著對面兩人的神色,那個老者看起來頗為陌生,他就多注意了下少年,記憶逐漸回溯到昏迷時的黑夜,「是你……」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你竟然還活著,那麼馬杜克……」
「他死了。」少年淡淡地說道,就好像在說蛋糕烤糊了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
「死了?」迪普更加驚詫了,不過很快釋然,「對這種惡徒確實沒必要經過審判定罪的程序。」他看向老者,「那麼這位就是魔法部的大人了吧,我什麼時候會被送去威森加摩?」他有種認命的般的平靜。
然而這個鬚髮皆白的老年人卻意義不明地笑了笑,「魔法部?威森加摩?原來聯合王國還有些這些機構?自我介紹下,我是克萊登大學的法雷克斯·斯圖爾特教授,而這位是埃爾文·弗羅斯特先生,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魔法部的人?」迪普一愣,「那馬杜克是怎麼死的?」
「我殺了他。」埃爾文歪了下腦袋,這是他第一次親手奪取一個人的生命,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這可不好笑,孩子。」迪普不假思索地就否定,同時搖頭失笑。「你至多只是是個霍格沃茨二年級新生,像馬杜克這樣強大的黑巫師甚至都不需要一個完整的咒語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埃爾文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那把袖珍銀色左輪。
「麻瓜武器是不可能傷到成年巫師的,只需要一個範圍禁燃咒就可以……」
尖利的呼嘯,銀色的子彈擦著迪普的面頰飛過,沒入了他身後的牆體,帶起的氣浪讓他的皮膚生疼。
「馬杜克應該是抱有同樣的想法。」斯圖爾特教授總結道,「另外,麻瓜是指我這樣不具備超自然能力的人嗎?」
迪普硬生生把他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麻瓜就是沒有魔法能力的人。」他先回答了教授的問題,然後面色複雜地看著埃爾文,過了半晌才才再次開口,「這竟然是一件魔法武器?」
「當然……不是。」阿爾文轉出彈倉,退出裡面的子彈,那是五個亮閃閃的渾然一體的金屬小玩意兒,「這甚至只能說是玩具——如果不在我手上的話。」
沒有撞針的槍械,配上只有彈頭的子彈,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認為這種武器除了抓住槍管砸人還有什麼其他方面的殺傷性。
「那你是用了什麼咒語?」
「咒語?有趣。」埃爾文眉毛一挑,「我動用的是我天生具有的一種超自然能力,賦予物體動能,質量越小速度就越大,最基本的物理規則,而有槍管和膛線就可以確保方向和穩定性,這和十八世紀的燧發槍沒什麼區別。
」
迪普的神色愈發古怪起來,「小巫師們在拿到魔杖前確實偶爾會展現出特別的魔力,但從沒有人能夠主動觸發這種天賦。」他的語氣中有驚奇,還有一絲讚歎。
「我想因為我時常有練習來著。」
動用弗羅斯特家族的資產秘密控制一所三流的大學,成立一所專門研究自己能力的實驗室,再雇傭一批簽署了最高保密協議的科研人員,專門研究如何高效地訓練和使用他的能力,這一過程已經持續了近十年,成果就是埃爾文具備了九毫米口徑的戰鬥力。
迪普還想說什麼,但埃爾文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已經說的夠多了,該輪到你了,巫師、咒語、魔法,能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麼?」迪普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後才意識到跟他說話的這個沉穩而理智的人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一個天賦可能驚動整個巫師界的孩子,他現在還懵懂無知,但等他進入那所學校,就必然會引起轟動的,「你應該不久前才收到霍格沃茨的信嗎?」
對於這個問題,埃爾文像是默認了。
「反正最多過一個月你就會知道,我現在可以提前給你講一些,簡而言之,這個世界上存在一批特殊的人,他們自稱為巫師……」
一刻鐘的時間內,埃爾文和斯圖爾特教授的世界觀接受了全新的洗禮,原來在這個星球上竟然還隱藏著一個魔法世界,有一群具備超自然能力並自稱為巫師的人,他們構建了一個包含醫院、銀行、學校等基礎設施在內的小型社會,甚至還組建了一個名為魔法部的政府部門。
而這個小型魔法社會,在過往數百年內都沒有什麼消息流出。
「耶穌啊,」在迪普說完之後,斯圖爾特教授發出了感嘆,他倒並不是很震驚,因為他那堅定的唯物主義底線早就被埃爾文撕碎了,「你不會還要我告訴我上帝其實是真實存在過的吧?」
「至少那些神跡基本都是巫師所為,並且他們大都是出於找樂子的目的。」
斯圖爾特教授樂了,「你該慶幸我是個無神主義者。」他擠了擠眼睛。
迪普也笑了,他對這個麻瓜老頭的印象挺不錯。
「可惜我現在動彈不得。」他示意了下自己被石膏固定的雙臂,「不然我就可以給你們做一些演示。」
「所以說巫師們必須使用魔杖並念咒才能釋放魔法?」埃爾文用手抵著下巴,若有所思。
「理論上來說,如果對咒語本身有足夠的了解並且有足夠高強的法力,是可以無杖無聲施法的,不過能做到的巫師相對少。」
埃爾文一伸手,他身後架子上一個透明的塑料袋立即向他飛來,迪普看到裡面是兩根魔杖,棕黃色橡木材質的是他的,而那根漆黑而堅韌的魔杖則顯然是屬於馬杜克。
看來那傢伙確實是死了,栽在了一個十一歲孩子的手裡。
「我能讓二十公尺以內的物體按我的意願運動,這算不算無杖無咒施法?」
意念控物是動能賦予最基本的表現形式。
「是的,無杖無聲的控物咒或者飛來咒,你在這房名確實有著極其驚人的天賦,孩子。」
「我還以為會叫法師之手來著。」埃爾文聳了聳肩,他把那根黑色的魔杖拿了出來,像甩筆一樣地把弄了一下,「馬杜克殺死喬爾用的是什麼魔咒?我記得音節是阿瓦達什麼來著。」
「阿瓦達索命,殺戮咒。」迪普咽了口吐沫,「三大不可饒恕咒之一,釋放它需要強大的法力和純粹的惡意,被命中就會立即死亡。」
「死亡一指,我懂了,那麼你不介意告訴我一個簡單的魔法讓我試驗一下吧?」
「Lumos,熒光閃爍,簡單的照明魔法,不過我有必要提醒你,用他人的魔杖釋放魔法會很難成功,畢竟是魔杖選擇……」
他閉嘴了,因為埃爾文手中魔杖的頂端冒出明亮的光芒,但男孩並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
他轉身將魔杖遞了過去,「你來試試,教授。」
斯圖爾特教授接過魔杖,也像模像樣地念了咒語,然後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看來我確實沒有什麼超自然天賦。」斯圖爾特教授說道:「我們過往的猜想都是錯誤的,埃爾文,動能賦予只是你能力最先顯露的一部分,就好像懸浮在海面上的冰山角,我們過往的研究方向是錯誤的,所得到的結論也非常局限。不過這再正常不過了,我一生三分之二的研究都是無成果的犯錯嘗試,這就是科學。」
埃爾文把魔杖拿了回來,再度讓它的頂端發出光芒,「這也是能用科學解釋?」他有些促狹地問道。
斯圖爾特教授哈哈大笑,「但是科學會告訴你,光的本質是電磁波,只要你有辦法加強頻率並保證光線集束,那麼這個簡單的照明法術就能讓你這根魔杖具備驚人的能量。」
迪普覺得很有趣,這一老一少之間竟然有著跨越年齡層次的友誼。
「好了,迪普先生,還有個問題。」埃爾文熄滅了魔杖上的光,「你為什麼會被另一個巫師追殺?」
迪普沉默了一會兒。
「不方便講嗎?」埃爾文微微眯了下眼睛。
「並沒有什麼有必要的隱瞞的,更何況我現在也可能拒絕你的要求。」迪普苦笑了一聲,「情況比較複雜,大約十年前,有一位強大的黑巫師妄圖讓他的恐怖統治籠罩整個英國巫師界,他自稱為伏地魔,不過其他巫師更願意稱呼他為黑魔王或者神秘人。黑魔王是一個純粹的血脈主義者,他和他的手下肆意屠殺麻瓜、迫害麻瓜出身的巫師,他們也不介意殺死任何試圖阻攔他們的人。迫於形勢,我不得不加入黑魔王麾下,成為一名食死徒來保全自身。」
「馬杜克說你是叛徒。」埃爾文饒有興趣地說道,昨晚發生的一切他可真是印象深刻呢。
「是的,我並不贊同黑魔王的主張,所以主動聯繫了一位魔法部的官員,為其提供情報。」迪普自嘲一笑,「但沒過多久那位官員就被食死徒幹掉了,他們搜尋了他的記憶,知道了我的背叛,不過他們並沒有來得及立刻清算我,因為黑魔王突然死了。」
「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去世?」斯圖爾特教授問道,他似乎也挺感興趣,「以一個這正常的故事來說,這肯定不會是結局。」
「至少魔法部宣稱他死了,黑魔王想殺死一個預言中會戰勝的男孩,結果被自己的死咒反噬,據說只留下焦黑的殘骸。」
「這正好符合了他所在意的那個預言,所以這算什麼?一個俄狄浦斯式的悲劇?」斯圖爾特教授這樣評價道。「那個命運之子叫什麼名字?」
「哈利·波特,大難不死的男孩,那時候他才一歲。」
迪普沒有注意到,當他提到這個名字時,埃爾文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迪普感到有些口乾舌燥,斯圖爾特教授把一杯插著吸管的檸檬水放在他面前的餐板上,示意他潤潤嗓子。迪普喝了一口,然後繼續講述:
「因為提前得到了消息,我趁亂逃走。大部分食死徒都被抓進了巫師監獄阿茲卡班,但依然有些人逍遙法外,其中就有馬杜克這種實力強大的黑魔王死忠,他知道我的背叛,並且認為這是導致黑魔王失敗的主要原因之一,因而對我進行了無休止的追殺。」
「你為什麼不去尋求魔法部的庇護?按理說你也算是有功之臣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迪普哀嘆一聲,「我為之提供情報的那個魔法部官員,出於保密原則沒有把我的存在告訴任何人,但他死了,所以在魔法部其他人眼裡我也是在逃的食死徒之一,一旦抓捕就會無條件送進阿茲卡班。我現在就是一隻夾在兩塊滾燙鐵板之間的可憐蟲。」
斯圖爾特教授不說話了,他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迪普,能倒霉到這種地步也著實不容易。
「你的坦誠讓我有些驚訝,迪普先生。」埃爾文終於開口了,他之前一直只是傾聽,「現在馬杜克已經被我解決,而這裡是弗羅斯特家族的領地,魔法部如果按你所說的那樣和英國政府有合作,想必也是不會無緣無故就搜查我家的莊園,也就是說你安全了,我會為你提供治療,現代醫學雖然沒有魔法那麼神奇,但足以治癒你的傷勢。」
「非常感謝。」迪普的身體放鬆下來,他對眼前這個少年產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畢竟對方算是救了他的命。
不過麻瓜出身的孩子都這麼早熟嗎?
埃爾文起身,顯然是打算離開了,在即將走出門時他突然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我應該已經收到了一封信,那會是什麼信?」
「霍格沃茨的信啊,」迪普有些莫名其妙,「每年七月初他們就會向每個展露出魔法天賦的十一歲孩子發送入學通知書。」
「我並沒有收到這種信件。」埃爾文聳了聳肩,「另外有必要說明的是,我已經十二周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