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一看這幾天堅毅如鐵的知縣老爺也有些撐不住了馬國賢和牢頭也趕忙過來扶住了他關切地問長問短。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自己這位太尊上面有人這麼劣勢的局面都能扭轉過來!馬國賢的心裡已經開始笑開了這次自己總算是賭對了一把!
可秦密卻苦笑著搖了搖頭強撐著站了起來:「失禮了……朱千戶現在可遠沒到歇息的時候!」
「……你還挺得住嗎?」老朱心中感慨萬千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於府台不也挺住了嗎?」這麼多天來秦密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朱一刀的到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在他原本的打算里是錢寧有可能會派特使或者軍士趕來老朱能來這是最好的情況可遇而不可求。但當他真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已經提心弔膽了三天的秦密可算是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跟秦知縣說!」老朱環視著周圍下令道所有人都知趣地退出了牢房。馬國賢剛出牢門就抓住了其中一個衛士的手:「我知道蔣千戶跟徐千戶在什麼地方咱們去抓他!」
「蔣千戶已經被抓起來了!」衛士反感地打開了他的手道。馬國賢只好訕訕地笑著心裡還在奇怪朱千戶是怎麼把人找到的?那自己已經簽了名字的字據……他又望向了牢頭。牢頭也已經又恢復了往日的蠻橫嘴角一咧:「放心!那字據定要拿回來!他是怎麼對待老子的進了大牢老子就加倍回報他!」
秦密坐著老朱站著兩個人隔著案子沉默地對視了好一會兒秦密才微笑著道:「我早就該看出來你朱一刀並非是池中之物。但是政事上你卻不宜牽涉過深。淳安生的一切你要原原本本地上報給皇上不要加自己的一點看法和想法讓皇上自己去判斷!能不能在浙江掀起滔天巨浪就要看蔣千戶和徐千戶交代多少了……何進賢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在浙江待下去!有了他們兩個我相信改稻為桑立刻就會走向正確的方向。」
「只要我在這裡一天他們就別想鬧事!」朱一刀冷笑了一聲「李大人的意思你是張位沈一貫推薦的人又是淳安知縣讓你到碼頭上去把織造局的燈籠都給取下來將所有的糧船都扣下!」
「我要兵。」秦密站了起來直視著他道。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老朱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這是浙直總督署的公文拿著它浙江所有的兵都歸你調遣!當然錦衣衛除外。」
看著這張輕如蟬翼卻重如泰山的公文秦密的眼淚突然大滴地流了出來。他以為自己一直都在孤軍奮戰好不容易有個於新武卻一直被壓制的動彈不得;錢寧也再沒了往日的威望面前的朱千戶也是皇上的嫡系自己根本不可能調動。可就在這種艱難的條件下居然戲劇般地扭轉了局面只是因為每個人都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秦知縣」朱一刀滿面凝重地又雙手捧著紙遞了過去「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某隻有一句話相送: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你只需要做你該做的便是其他無須多慮!」
快到晚上的時候又起風了萬曆坐在宮裡看著殿外的情景聽著耳邊的風聲入定一般坐在那裡。一個小太監正要把門關上他開口道:「不要關!把殿門打開朕喜歡這種聲音。」
趙志高跪在殿門外一動也不敢動仔細地聽著殿里傳出的聲音心裡沒來由地一顫。皇上今天召自己來卻又不讓進殿這是何意?他疑惑地扭頭望向了一邊的陳於壁。陳於壁心虛地瞥了他一眼輕咳一聲:「輔大人……天威難測你我就老實侯著這裡罷。」
王安卻彷彿什麼也沒看見一般沏茶端水指使著內侍往香爐里換香不停地忙乎著自己的活。
「進來吧!」萬曆有些厭惡地道這些個大臣個個自命不凡不是這個大學士就是那個大學士可做出來的事情卻讓人心煩不已!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天天動不動就是古人云聖人言跟著聖人就學了這些東西?都是說給別人聽的拿來做事百無一用!
「趙志高問問你的內閣次輔浙江的改稻為桑到現在為止進行的怎麼樣了?災民又是怎麼撫恤的?」兩人剛剛進殿跪下就聽見萬曆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說道。趙志高又看了陳於壁一眼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對他道:「皇上怎麼問的你就怎麼回答。照實回答。」
「臣是昨天傍晚接到了浙江的呈報說是淳安有刁民通倭。巡撫衙門已經派新任知縣秦密去處理了。緊接著就會安排以改兼振的事宜儘快在開春前把秧苗給插下去。」陳於壁同樣不知道皇上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又不能不回答只好硬著頭皮答道。昨天傍晚的時候浙江的呈報到了內閣上面輕描淡寫地說淳安有刁民通倭人贓並獲只是跑了倭寇一眾刁民馬上就會依大明律處斬。陳於壁覺得並沒有什麼這些年來屁大一點通倭的事情都會宣揚的極大畢竟浙江離朝鮮近也不排除是在朝鮮的倭寇渡海而來的。他並沒有太當回事只是在回復中要求浙江方面必須安撫好百姓的情緒不能讓極少數別有用心者有機可乘做好維護穩定的工作。
「以改兼振是怎麼改?」萬曆的眼皮子始終都沒睜開過。他挺喜歡這種可以調節俯仰度的躺椅非常地舒適貼心。
「回皇上的話還是讓有糧的絲綢大戶拿出糧來買災民的田然後改成桑田。那些賣了田的百姓也都已經做了安排明年這些桑田還讓他們種。」陳於壁想了一下才小心地答道。當初於新武提出這麼個意見時陳於壁就組織著幾個人小範圍地討論了一下都認為這種法子切實可行對自己沒什麼壞處這才讓於新武親自下去布置相關事宜的。
「你說的絲綢大戶都是哪些大戶啊?」萬曆悠悠地又問道。這問話的口氣讓趙志高心裡非常不安以他對皇上的了解浙江定然是出了什麼事情。陳於壁應該知道但卻沒有跟自己說。他扭過了頭肅然地望著陳於壁。
陳於壁沒敢看趙志高也沒敢看皇上只是沉聲道:「回皇上自然是浙江絲綢作坊的那些大戶。」
萬曆的眼睛慢慢地睜開瞥了王安一眼。王安心領神會立刻轉向了陳於壁問道:「浙江的絲綢大戶該不會是織造局吧?」在眼明手快這一點上內侍中無人能與王安相比萬曆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能猜到皇上想著什麼。這也是萬曆越來越離不開他的重要原因之一更難得的是他沒有私心這才是萬曆所倚重的。
趙志高聽到這句話倏地望向了王安又狠狠地盯著陳於壁!
陳於壁心中也是大驚失色:「皇上!臣……臣不知王公公此言何意?」心裡卻在破口大罵何進賢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怎麼會讓皇上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怎麼能把髒水往宮裡潑往皇上的身上潑?這不是找死么?這種情況下誰要是再保他誰就是白痴!可現在連自己也危險了!
萬曆又瞥了王安一眼。
王安聲音不大可字字卻彷彿重鎚敲在了陳於壁的心上:「知不知道天知道你也知道。」
雖然大殿里冷風呼呼地灌著可陳於壁卻覺得自己的內衣已經濕透了他再也不敢站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漫天的風突然大了起來萬曆的聲音也顯得近了許多:「陳於壁你如實回話!」
「皇上就是天!臣絕無一句假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陳於壁也只能咬著牙如此回答心裡卻已經有了計較定要將那白痴何進賢給絞了!這個廢物!
說來也怪風突然小了下來大殿里頓時也沒了那種怪異的呼嘯聲沒有閃電空中卻響起了悶悶的雷聲。大冬的天居然會打雷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王安仔細地看了看萬曆的臉色招呼著內侍把門窗都給關上。
「陳於壁你可聽見這雷聲了?」萬曆眯起了眼睛似乎還在回味著剛才的悶雷聲。在他躺椅的右側有個不大的精製楠木案几上面放著厚厚的一疊紙上面全是老朱每三日快馬回來的暗報。
「天在上皇上在上臣要是敢欺君就……就叫這天雷把臣給劈了!」到了這個份上陳於壁也只能說這樣的狠話了。他不清楚萬曆都知道了哪些情況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皇上知道的並不多如果是有切實的證據自己現在已經在北鎮撫司的詔獄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