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要被殺死的老公
早晨7點，內城12區，一處還未開始營業的遊樂園。
慕月警長使用A級居民許可權提前入園，她把警車停在遊樂園西向出口，距離目的地空地涼亭並不算遠。
涼亭中央有石頭桌子和石凳，兩台電紙書樣式的查錄儀並排擺在桌上，這同樣是使用A級許可權，從公司的「婚姻處理所」借到外面來的。
只要秦劍丹和自己在這兩台查錄儀上分別簽字，他們的婚姻關係就可以得到解除，婚姻處理所的人是這麼說的。
韓慕月穿的仍然是平時的城警制服，沒有短裙絲襪高跟鞋，只有筆挺長褲和作訓鞋嚴陣以待。
唯獨摘下警帽放在了兩台查錄儀中間，將漆黑長發全部暴露在晨霧裡。
「原來等待離婚的心情是這樣的嗎……真可笑，都還沒有結過婚呢。」
作為秦劍丹來內城離婚的交換條件，女警準備了一張光碟，裡面記錄了三個月內夜龍會進出內城的詳細數據。
搜集數據的時候自然也都查看過了，對於內奸是誰，慕月警長心裡有自己的想法。
要不要直接告訴秦劍丹呢？按道理說我是城警沒必要幫助暴力組織清理門戶，但他是夜龍會少主，賣他一個面子，對我以後在外城查案有些幫助。
可是他昨天心急火燎地催我，實在令人火大！這麼急著跟我離婚，是打算馬上跟其他人結婚嗎！
太早過來沒吃早飯，汽水也忘在警車裡了。缺乏糖分的警長單手捂胸，盡量壓抑飢餓和怨氣。
不對，秦劍丹的電子數據根本就是顯示未婚，而且外城人結婚也不用向公司登記。
搞不好，是被他外城的老婆逼著趕快跟我離婚的！昨天的電話里好像能聽見其他女人的聲音……已經有了事實婚姻還跟我言語曖昧，果然夜龍會的男人都是人渣！被殺的渡邊不也是本身有老婆，還來內城私會情人嗎！
這時，一個男人的身影破開晨霧，朝涼亭這邊走近。
因為長期鍛煉而體形健美，上下半身肌肉均衡，以男性來說是腿相當長的類型，腿上的功夫想必也挺厲害。
一想到這個男人可能有老婆，慕月警長說話就全沒好氣。
「怎麼才來？有什麼事耽誤你起床了嗎？」
早晨氣溫較低，秦劍丹穿了夾克外套，隱藏身份用的小圓片墨鏡收起後放在胸兜里。
「我起床還蠻早的，安排妹妹的事和入城檢查花了點時間。」
秦劍丹說著坐在了女警旁邊的石凳上，他的目光瞄了一眼石桌上的查錄儀。
「嚯，婚姻處理所的查錄儀也能借出來，警長你的面子很大啊！不過在遊樂園這麼歡樂的地方簽離婚協議，真的沒問題嗎？」
秦劍丹姿勢隨意，彷彿這裡是自己家的客廳，他一手拿起查錄儀，另一隻手的胳膊搭在石桌上。
慕月警長正色道：「我有自己的考量。遊樂園的這塊空地，很可能是你們組織的內奸跟尼安會秘密碰頭的地點。我身為城警要密切關注暴力組織的活動，如果以後能創造機會把你們一網打盡就最好了。」
秦劍丹來了興緻：「你的意思好像是說……你連夜龍會的內奸是誰都知道了？趕快告訴我！」
「我憑什麼那麼好心？我和你的交易只包括提供數據。」
女警故意不看秦劍丹，而是盯著瀰漫空地四周的晨霧。
「要賄賂是吧？」秦劍丹挑了下眉，「好說，我下面的「生智組」也很喜歡賄賂城警。想我給你買幾萬塊的衣服？」
女警雙目中閃現出憤怒的火焰：「別把我和隊伍里的敗類相提並論！你對城警當面行賄，我現在就可以用這個罪名逮捕你！」
原本就猜到警長不會接受賄賂的秦劍丹，反倒輕鬆地笑了一下。
「那條件是什麼？你隨便提，只要我能做到就行。」
慕月警長猶豫了一下。
「……你是和妹妹住在一起？那真是你妹妹嗎？」
這個可不太好回答。從DNA上面論不是真正的妹妹，但是從感情上論，從小一起吃垃圾的兄妹感情絕不摻假。不過這種事情也沒有必要跟女警詳說。
「真的是我妹妹，昨天我給你打電話時她也在旁邊。15歲的小丫頭，我昨天忘記給她帶內城的包子回去，她有點生我的氣。」
女警回憶起昨天的通話，裡面隱約出現的女孩笑聲，的確顯得比較稚嫩。
「哼，只答應給你妹妹帶包子，不給你老婆也帶點什麼回去？」
「哈？我老婆不是你嗎！」短暫的疑惑之後，秦劍丹醒悟：「你不會是誤以為，我在外城還有別的老婆吧？」
「別開玩笑了！我只有你一個老婆！而且馬上就要沒了！」
四外無人，秦劍丹「老婆」「老婆」地叫，女警雖然感到臉上發燒卻也沒有阻止。
不知為什麼，心情變得比剛才好多了呢。
雖然離婚還是要離的。
「你跟我簽完協議，我就告訴你內奸是誰。」
慕月警長冷淡地拿起自己那台查錄儀，看案件報告一樣低頭審視。
秦劍丹滿心不情願地也看著查錄儀，只見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方塊字。
最上方寫著「協議離婚申請表」，在已經填好的名字和居民號碼下方，是一道又一道的選擇題。
「是否自願離婚——是。」
「是否有婚內子女——沒有。」
選擇「沒有」后，「離婚後子女的撫養」等問題自動消失。
「是否有未分割的夫妻財產——沒有。」
「是否有夫妻共同債務——沒有。」
關於財產、債務的問題旁邊有警告用小字：「以婚姻為手段欺瞞公司牟利者，將被剝奪內城居民身份，沒收全部財產，直至死刑。」
申請表終於滾到到最下方，這裡的簽名需要手寫，秦劍丹看到女警摘下查錄儀側邊的手寫筆，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還真是冷酷無情的女人啊……」秦劍丹嘖了嘖嘴，「就不對咱們倆以前的幸福生活多一點留戀嗎？」
「快簽！」女警出聲催促，她自己簽了字以後感覺胸中大石落地，甚至將左腿疊放到右腿上，形成了比較得意的坐姿。
對方簽字乾淨利落，秦劍丹作為夜龍會少主也不能太婆婆媽媽，他一狠心，摘下手寫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非常潦草，結果系統未能識別，發出了提示音：
「嘟——申請者請重寫簽名。警告：代替他人簽名、偽造簽名者會被公司技術識別，將被剝奪內城居民身份，沒收全部財產，直至死刑。」
秦劍丹並不經常接觸公司的無紙化辦公，查錄儀發出聲音稍微嚇了一跳。
我老婆好像在偷偷忍住笑啊！不熟悉查錄儀有那麼好笑嗎！可惡！簽名筆太不好使了，肯定是偷工減料的殘次品！
為了不被公開嘲諷，秦劍丹握緊手寫筆，重新在查錄儀上籤下了「秦劍丹」三個字。
有點可惜呢，我隨風而去的短暫婚姻生活……
「然後按這裡的「提交」！」
慕月警長把自己的申請表提交后，搶著替秦劍丹按下了他那邊的「提交」。
兩台查錄儀達成加密通訊，並開始與公司資料庫遠程連接，屏幕同步顯示出碩大的雷達掃描進度條。
「等待幾分鐘就結束了！」警長如此總結，然後把查錄儀平放在石桌上。
秦劍丹也只好照這樣子把查錄儀並排放置，兩台查錄儀彷彿要被摧毀的結婚證，悲哀地彼此相依。
了結了一大樁心事，慕月警長深吸一口氣，以免過於激動到喜形於色。
「好，你遵守了承諾，我也告訴你夜龍會內奸嫌疑最大的人是誰吧。」
秦劍丹稍顯沮喪，沒有之前對內奸的興趣那樣大。
「你們夜龍會四大幹部的情況，我也在整理數據的時候簡單調查過了。朱生智、江愁雲、趙火鉗這三個月里都來過內城，其中朱生智和趙火鉗都到過這家遊樂園。」
秦劍丹強迫自己振奮精神，不管是作為哥哥還是作為夜龍會少主，都有其他的責任在身。
「朱生智和趙火鉗，誰是內奸？」
慕月警長反問：「你沒考慮過渡邊次郎嗎？」
秦劍丹完全疑惑：「渡邊是內奸事件的受害者啊！他已經死了！屍體都留在你們警務廳好不好！」
女警有點小得意地搖了搖手指：「你們總盯著四大幹部本人，身邊人就完全不看嗎？我查了，渡邊的老婆也是夜龍會·落櫻組的成員吧？而且地位還不低？」
秦劍丹皺起眉頭：「我倒是見過渡邊的老婆幾次，人很胖，性格也不好，好像還是奉父母之命成的婚——換成我的話，我也得出軌。」
女警雙目微閉，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向秦劍丹，眼裡似有殺氣：
「所以說，嫌疑最大的不是前面的三大幹部，而是第四幹部渡邊的妻子啊！因為如果丈夫出軌，妻子想要殺死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秦劍丹心裡冷汗直流。
你剛才公開說了「殺夫宣言」是不是？明明是城警卻隨時準備化身殺夫罪犯，這是何等的褻瀆公職啊！幸虧跟你離婚了，不然不知哪一天就死在你手裡了。
畢竟向師父詢問「鋼鎧呼吸法」是否需要一直保持處男之身的時候，師父也說過：不近女色最好，一味放縱終究會導致呼吸紊亂，最快樂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人刺殺的時候。
所以說，婚後被警長騎在身上的時候，如果她突然掏出左輪來打我的太陽穴，可能會一發入魂啊！
慕月警長並不知道身邊男人的妄想，正當她心情愉悅想要繼續討論誰是內奸時，桌上的兩台查錄儀卻同時響了起來。
「嘟——「協議離婚申請表」提交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