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人,時代變了
今時,今日。
陰冷、邪惡、好似惡魔低語的歌聲再一次在大劇院傳播,如同湖水激蕩的漣漪由里到外,層層散播。
而凃夫的目光始終盯在格蕾絲腳下的紅舞鞋,煩擾的噪音從格蕾絲起身舞動后便沒再停過。
他的腦袋裡像是被一支裝備精良的滿編廣場舞大媽堵在家門口,被最大音量的藍牙音響亂翻轟炸上一整天,簡直痛苦得叫人發瘋。
好在晉陞超凡之後,對有本能的抵觸,不會輕易墜入死亡之聲循環。
現在他已經完全確定,格蕾絲通過這雙紅舞鞋來散播著如同定時炸彈的精神瘟疫,隨著她的心意定向傳播和大規模擴散。
這絕對是禁忌物的一種。
這一刻,變身公主后的格蕾絲,散發著獨特的氣質,她冰冷的目光漠視著眼前的一切,包括凃夫。
正是因為他的到來,打破了這場精彩的舞台劇,讓她從這種王子與公主的角色扮演遊戲中猛然清醒。
她難過的捂住臉,釋放出難以言喻的悲傷,「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
「美麗的女士,我願意為我剛剛的不當言論道歉。」
凃夫意識到不妙,劇院里足有上百名觀眾和演員,卻都在這一刻被瘟疫舞感染,他們就像一隻只餓瘋的野獸。
只要格蕾絲一聲令下,凃夫立馬就會被撕成碎片,就他掌握的微薄超凡力量,大概能讓他留下一具體面的全屍。
緊要關頭,愛惜生命的凃夫選擇了遵循自己內心的意願,「或許,我可以道歉來彌補我愚蠢的錯誤。」
「都是因為你,你毀了我為你準備的這一切。」
穿著紅舞鞋的格蕾絲情緒巨變,她指控起凃夫的罪惡,竟然一下難過的掩面嗚嗚哭泣起來。
凃夫心急如焚,他這個人最見不得女孩子庫,只能盡量穩住對方情緒。
只聽凃夫語氣溫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是的,這當然是我的錯,但在這麼美妙的一天,能夠陪著心愛的公主完成一次完美約會,將是我最大的心愿。」
在提到「公主」這兩個字時,格蕾絲的動作明顯一滯。
隨著每一次上台表演,在觀眾的歡呼聲和鼓掌聲中,格蕾絲都逐漸沉迷於這樣的角色扮演,隨著表演的深入,她越來越像一位公主。
不,
或許在內心中,她已經將自己視作公主。
感受到對方的殺意消減,凃夫也察覺到了關鍵詞,不由繼續發力,「優雅和體面,是一位真正公主具備的優秀品質。」
言外之意,在這動手殺他實在是一種不夠既不優雅也不體面的荒唐事。
在足有上百名瞳孔發紅的瘋狂觀眾見證下,打光燈也恰到好處落在了凃夫身上,天意似乎讓他完成這出未結束的舞台劇。
「一位真正公主的品質。」格蕾絲似乎真的被說動了。
他慢慢靠近發瘋的格蕾絲,兩隻手掌輕輕搖晃,示意對方放鬆下來,「沒錯,就是這樣,難以想象這次約會有多棒。
你看,大家都在祝福我們,這一切都變得美妙。」
凃夫察覺到格蕾絲並不想殺他,索性扮演起王子在劇院里陪她玩起了荒謬的遊戲。
看哪,
這約會多麼令人成功。
公主在歷經層層磨難之後,終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
王子真心相愛著公主。
從此,他們幸福快樂的在一起生活。
觀眾們都快忍不住為這樣的劇情而鼓掌。
連凃夫這種最討厭甜膩膩愛情的直男,都為這種只有小說里才存在的夢幻愛情給感動哭了。
他是真的快哭了。
因為就在他以為撫慰好格蕾絲的情緒,大局已決定時,大劇院門口不知是誰出現時一聲大吼,「警察,不許動!」
「該死。」
凃夫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恨不得跳起來給那個喊話的混蛋狠狠一巴掌。
果然,這句話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澆滅了幾乎已經沉迷進扮演的格蕾絲,她的雙目霎時一片通紅,憤怒的大叫道:
「你在騙我。」
「吼!」
幾乎是同一時間,身旁十幾位觀眾,如發了情的野獸朝著凃夫撲來,後者在意識到情況不妙后,那雙如墨欲滴的深沉瞳孔閃起異樣瞳光。
將眾人一撲而上的動作在他的視線中逐幀播放,凃夫迅速控制身體肌肉,集全力於腳底一點奮力躍出包圍圈。
蜂擁而上的鋒利手爪,正巧從他的衣角邊劃過,竟然完全沒傷到這位不懷好意的「王子殿下」。
恰巧滾落到舞台地下,恰好錯開了與進來警官們的瞬間。
「哐當。」
在往後倒的一霎那,凃夫不小心碰到了身後巨大專們用來布置打光等的支架梯,結結實實將他卡在梯子內側,卻也正好阻擋了瘋狂的觀眾,緩阻了他們撕碎自己的節奏。
「第三個能力?」
凃夫隱約察覺到他被動的使用了勇者的第三個能力。
當你處於險時通過微小的局部變化來反轉局勢,一種說不清的超凡氣運。
通俗點說,便是大多數主角擁有的逆境光環。
「噢,看來我們得很及時,這真是夠糟糕的。」
從另外一邊門而入的黑天鵝超凡小隊成員,中年大叔羅曼·理查德在見到眼前的場面時,略微震驚外過後便將目標轉移到了最耀眼的格蕾絲身上。
「嘖嘖,一位能傳播瘟疫的超凡者?」
那份發送到黑天鵝事務所的檢舉信中有提到。
這或許是一種可以傳播的精神類疾病,而老練的羅曼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失控的緣由,一種傳播精神瘟疫的鞋子。
這樣一來所有兇殺案就都說得通了。
實際上這並不稀奇,那些禁忌物總是千奇百怪,但像這種殺傷性和破壞性都極強的禁忌物卻極為少見。
理論在來說,只要操控禁忌物的精神體足夠強大,那麼破壞的範圍就絕不僅是幾十個人這麼簡單。
「克比,你來切斷感染鏈,不能讓感染人數繼續擴大下去。」羅曼朝綠眸警官扔下一句話,然後便獨自向前走去。
綠眸警官,也即造夢師克比嘴角掀起微笑,他身上流露出一股文藝的氣勢,開口時嗓音夾雜獨屬詩人的磁性,
「濃黑的睡眠,降臨我身。
睡吧,所有的意願,
睡吧,所有的希望!
我是一隻搖籃,一手搖晃著它。
忘卻邪惡的回憶,在空虛的墓間,安靜地睡去。
睡吧~」
他柔和的吟唱瞬間從四面八方展開,即便是已經倒地的凃夫也不由感到眼皮發沉,前所未有的疲憊讓他想要休息。
無形中有隻手在輕搖他的身體,伴隨著優美旋律而讓人入睡。
「不對。」
就在凃夫腦袋快要完全低垂時,劇院里的靜謐讓他忽然警覺起來,剛剛觀眾的咆哮和粗重的呼吸聲在這一刻都變得異常寧靜。
因為那百來號觀眾,竟然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睡著了。
噗通、噗通、噗通。他們如同多米諾骨牌,一個個接連無力癱倒在原地。
「又一個超凡者。」
凃夫大驚之餘卻又不免感到驚喜,竟然是擁有催眠能力的超凡者,對方完全控制了失控的場面。
得益於他的提醒,黑天鵝小隊顯然不是第一次清理這樣的事件,手段和技術都十分老練,在第一時間切斷了感染鏈后,羅曼·理查德便獨自迎上了格蕾絲。
他面色平靜,隨手撿起一根散落在地上的棍子,在投扔時瞬間便化作了一條尖銳的鋼鐵長矛,迎著巨大的破空聲朝著格蕾絲身上拋去。
「呼咻——」
後者腳尖靈巧一踮便躲過襲擊,酒鬼大叔羅曼隨手撿起地上散落的錢包、皮帶、水杯等用品砸去。
它們在騎士序列超凡者手中逐一變成刀片、鉤鎖、板磚,向著中心的目標人物砸去,穿上紅舞鞋的格蕾絲猶如一位優美的舞者,擁有十分靈敏的動作頻率。
在一番閃轉騰挪后竟然完美閃避開所有攻擊。
「這是傳說中騎士序列超凡者?」
連一旁觀戰的凃夫都震驚了,即便不守騎士精神一對一,至少也應該像個勇敢者一樣跟敵人正面搏鬥。
生死不論。
可羅曼先生似乎對這種扔道具的小孩子過家家行為不能說猥瑣,至少跟勇猛扯不上任何關係。
另一位綠眸警官克比在切斷了感染鏈后,再次加入了戰鬥。
只聽他嘴唇輕啟吐出一個單詞,「夢境。」
克比警官的兩根手指頭打響,原先靈活躲避的格蕾絲腳下頻率竟然意外慢了下來,昂揚的頭顱竟慢慢向下垂。
他打算用一種更加高效的方式結束戰鬥,將對手直接拖入夢境中,在他更擅長的領域解決戰鬥。
只是在這個動作結束后,原先看似已經無力的女士,在腳底下那雙紅舞鞋閃耀一陣紅光時,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撲哧。」
閉目的克比猛然睜大眼睛,胸口一悶后血液逆流從喉嚨噴洒出來。
仍舊是那雙紅舞鞋在發力,彷彿只要穿上它后便能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羅曼·理查德也顧不得許多,扯掉舞台上的煤氣燈管充當火矛,另一手拉扯住座椅擋在前面大舉向前,那張四四方方的座椅經由他手后頓時便化作……一塊盾牌。
這場快節奏的戰鬥在旁人眼裡轉瞬即逝,但從一開始凃夫就死死鎖定格蕾絲。
趁著他和那位使用夢境能力的超凡者交手的吮吸,就是這個空擋,凃夫就像一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在必要時吐出信子給予對方最後一擊。
在一躍而起后他的兩腿的肌肉鼓起,奔走如風。
看準機會,就在對方跟羅曼纏鬥時落在大舞台上,他猛然撲出一手緊抓住那雙套牢在格蕾絲腳下的紅舞鞋,想用蠻力強行將其掰扯下來。
在動手的一瞬間凱莉·格蕾絲嗓音里發出痛苦的尖叫,羅曼目光深沉抓住這個好機會,用攜帶火焰的長矛刺穿對方的小腿,頓時血花四濺,長毛破開皮膚如同菜刀切開豆腐一樣輕鬆。
而打算脫掉對方紅舞鞋凃夫臉上同樣也感到驚愕,因為他卻發現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這雙該死的鞋子脫下來。
眼見發瘋的格蕾絲邁開腿,即將把他生生踩死。
從大劇院後門闖入的伊森叔叔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只見這位從警多年的警官迅速從腰間切出了一把古銅色的左輪槍,他握槍的手從未像現在這樣穩。
稍加調整后毫不猶豫的對準目標,雙足都被固定的格蕾絲竟然沒法移動。
隨著兩聲「砰、砰」的槍響,濃烈的火藥氣息瀰漫,在閃爍的火光中,兩顆出膛的黃銅子彈在半空撕裂空氣后高速旋轉,並在格蕾絲身上綻放處兩處驚人的血花。
難以置信的,中彈倒下……
所以爭鬥和暴亂都在這一刻徹底結束。
伊森叔叔猛然輕吐了口氣,用拜亞語不滿的吐出一句,「花里胡哨的。」
可笑的是,一群超凡者在此爭鬥半天。
打得眼花繚亂還不如一把槍和兩顆子彈。
在此關頭,仍在扒著紅舞鞋的凃夫腦子裡忽然冒出一段電影名場面。
「大人,時代變了。」
……
在目送著大劇院外警力到來,這件事大概也塵埃落定。
全程參與並引發了這場戰鬥的凃夫,神色中閃過複雜情緒,看著倒在血泊中格蕾絲的屍體.
她面色蒼白,嘴角卻帶著一抹解脫的笑。
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凃夫神色漠然,從口袋中掏了幾下,摸到了之前塞進去那朵花。
他再一次把桑德蘭冬菊贈送給了格蕾絲小姐。
這回,沒有再送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