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緣於彼,起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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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是落落的轉折點。辭職,離婚,離開家鄉。
落落說,自己不夠幸福。但對自己說的話是,自己不幸福。
已經是眾矢之的。
落落怎麼能說自己不夠幸福?
落落無言。一個人的時候,落落自說自划: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不幸福,僅此而已。
但是夜靜人悄,弦斷無人聽。
話說的再誠懇,說的再真實,說的再真摯,聽的人不能懂,都將變成虛偽的謊言,空洞矯情而不知足。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落落不是公認的美女,是公認的才女。聰明,智性,任性而個性。
但落落不承認自己是才女,也不承認自己任性和個性。
可是無論什麼,自己說了不算,別人說了,也不算。命運是一條河,身不由己,流到哪裡算哪裡。
落落飄到北京,在那裡落了腳。她提交了離婚協議書。明知道,自己寫什麼離婚協議,和她結婚十年的子任是不會同意的。於是一走了之。
苦笑。落落把放下的長發攏起,從電腦前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在這靜靜的黑夜,隔著玻璃窗眺望著外面林立的高樓窗戶里通明的燈火。
北京,也許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夢,可是就算來了,是不是夢就實現了呢?十年,十年,人一生中有幾個十年?最多十個?又有哪一個十年,是如此的昂貴?一生是最精緻最美好的時光,就這樣在指縫間流走,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別人都有年少輕狂,幸福時光,可是落落,似乎從來就沒有年輕過。她是別人口中典型的「怨婦型」的文字女子。敏感。因了這敏感,對疼痛的體會也比別人敏銳,比別人來得更深刻,比別人更恐懼。但她不夠感性,不能完全投入到自己為自己設想的理想中去,所以就一直一直遊走在幸福的邊緣。
落落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人間百姓疾苦。比同齡人多了一分對世俗生活炎涼的感觸,可是那樣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稚氣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悲傷略嫌矯情了些,她依然不過是大眾課堂中聽老師填鴨式教學的一個普通小學生。
那斑斑的老式課桌,還有像蹺蹺板一樣的長條板凳,複式班級的教學,有點像記憶中的黑白照片,茫茫然,隔了幾個輪迴。也像隔著濃濃的霧,儘力抹了抹,仍然看不清,看不透徹。只記得彎彎羊腸小路上有一個背著書包的孤獨的小小女孩子,無論四季,無論早晚。
電話響了,落落下意識瞟了一眼,是家裡打的。她接起:「爸。」。
是父親蒼蒼的聲音:「落落,你到了嗎?」
「到了。已經安頓好了。」
「嗯,那就好好努力吧。好好鍛煉鍛煉。」
「嗯,我知道。我媽你們都還好吧。」
「都好。」
一瞬間沉默。落落不知道說什麼,她怕自己哭出來。
「沒什麼事?掛了吧。。」
「嗯。」
可是落落放下電話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由輕輕的流,到輕輕的哽咽。她咬著嘴唇,剋制著。她不喜歡哭,無關懦弱,只認為是一種恥辱。
這就是爸爸。一直以來都這樣,他不會表達自己的關心,只是淡淡的兩句話,但一直以來都是爸爸支持她。包括辭職,包括離婚。面對母親的嘮叨和不可遏制的眼淚,面對姐姐的指責,爸爸是沉默。不愛喝酒的爸爸那幾天喝的最多,連陪著他一生的呼嚕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落落知道爸爸無眠。但是落落只對自己,殘忍的說著一句話:三十歲之前我為著別人而活,三十歲之後我要為自己活。
電腦慘白的屏幕折射著慘白的光。落落關上電腦中的音樂,睡覺。
這是一段婚姻的結束,是一段青春時光的結束。結束在30這個數字,結束在那個小城。
這是一段生活的開始,是一段生命征程的開始,開始在這個陌生而華彩的城市。也許像張愛玲說的,在這裡跌一個跟頭,也要比別處更痛一些。
可是沒有「悔」字。因為,一直是沒有資格,沒有資格說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