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院

「已經沒有問題了。手腕的外傷已經癒合，剩下的只是失血過多導致的虛弱無力和偶爾間發的暈眩。」

病床邊，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捧著病例表，一邊用鋼筆在上邊寫下記錄，一邊告誡道：「這需要你回去之後多休息，同時吃些有營養的物品，還有不要做劇烈的運動。」

雅恩低下頭，感謝道：「我知道了，謝謝，多爾醫生。」

被雅恩稱為多爾的醫生笑道：「沒必要謝我。相比於謝我，我更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割手腕了。這個世界雖然不算美好，但是也沒有那麼糟糕，你還這麼年輕，妹妹又那麼可愛，不要想不開。」

雅恩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可沒有割腕自殺的想法，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魔鏡魔法一事，伊利亞告誡他不要對外宣傳，所以割破手腕的他只會被當做割腕自殺的人。

見雅恩沒有繼續說什麼，多爾醫生收起了病例，道：「需要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嗎？當然，如果你不想現在出院，也可以再住幾天。」

「我選擇出院，麻煩多爾醫生了。」雅恩果斷的選擇出院。一旁守候著的海倫想要阻止，卻被雅恩的眼神制止。

「我知道了。那你們收拾一下，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多爾並沒有覺得意外，揣著病例離開了病房。

「雅恩，真的不需要再住幾天嗎？」海倫關切的問道，眼裡滿是擔憂。

她還對自己在地下室發現雅恩的時候記憶猶新。

三年前尤拉諾斯夫婦的意外死去，讓當時只有十一歲的她第一次知道了親人離去的痛苦。而那天，她看到雅恩，她剩下的唯一的親人在那滿是腐朽和血腥味的地下室中，詭異而華麗的圖案上倒著，腦後是凝結的血痂……

她無法描述自己那時是多麼恐懼，多麼害怕自己唯一的親人也會離自己而去。

雅恩伸出手，像是撫摸小貓咪一樣，捋了捋海倫有些油膩的頭髮：「放心吧。多爾醫生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已經沒有問題了。失血過多的問題是需要時間調養的，待在這裡和在家沒有區別。更何況，咱們家也沒有多餘的錢讓我住院。」

「可是……可是……」海倫還是想讓雅恩在醫院多待幾天，卻想不到任何的理由。

就如雅恩所說，尤拉諾斯家還有天文數字般的外債，而住院的費用又昂貴無比，就算尤拉諾斯夫婦在的時候也需要斟酌一下，何況是現在的他們？醫生既然已經判斷雅恩沒事了，那沒有多餘錢財的他們繼續待在醫院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沒事的。」

雅恩溫柔的笑了笑，起身收拾起了物品……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服，很快就收拾好了。

「雅恩，你要出院了嗎？」

在兩人等待多爾醫生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伊利亞走進了病房，白色的頭髮和紅色的眼睛分外的醒目。

「是的。」雅恩笑著對伊利亞道：「這次多謝你的幫忙了。」

「我們之間說這些幹什麼。」伊利亞笑著擺了擺手，隨後面色嚴肅道：「你要出院我不攔你，但是你要記住，回去之後別去接觸魔鏡了。它太危險了。」

雅恩眨了眨眼睛，想及自己之前看到魔鏡中那張表情扭曲，眼耳口鼻等七竅滲出黑色血液的臉，不自覺哆嗦了一下，無限的恐懼油然而生。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去接觸魔鏡了……那太詭異了！」

「那就好！」伊利亞笑了起來，

瞳孔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異芒。

又聊了一會兒，辦理出院手續的多爾醫生也來了，讓雅恩簽下了出院單，繳納了住院費和治療費后，便表示兩人可以離開了。

……

走出醫院的大門，風格迥異於自己認知的街道建築，霍然撞入雅恩眼帘。

在他眼中，那些街道建築有些類似地球上的哥特風格，灰黑色的建築高聳而陰森，黑壓壓的聳立著，令人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和渺小的感覺。

來往行人的衣服也頗為古怪，男士多穿著類似西服款式的衣服，可許多地方裝飾著金屬或者寶石的飾物。女士則更加的誇張，華麗繁複以至於臃腫的裙子在腰部狠狠勒緊，似乎要將腰勒斷一般，胸部開口也低得嚇人，讓他懷疑那些女士一個彎腰就能讓人看清楚所有。

但這些對雅恩來說非常新奇的建築和服飾，在原來的雅恩的記憶中只是等閑所見。

「去紫苑花街的公共馬車在對面，七號車。」海倫提著行李，指著對面人員聚集的一處道。

公共馬車相當於地球的公共汽車，是薩拉共和國近十年才興起的一種服務，專門為有些余錢，卻沒有足夠的金錢配備馬車的人所服務的公共交通系統。收費不低，卻也不高，非常受這個世界的中下層階級歡迎。因為這能非常大程度的減少他們外出所用的時間。

原來的尤拉諾斯家有自己的馬車，當然不需要坐公共馬車，可是現在的尤拉諾斯家……馬車早就抵債了。

回憶了公共馬車的意義后，雅恩點了點頭，向那邊走去，海倫也提著行李迅速跟上。

雖然讓一個女生，尤其是自己的妹妹提行李，這並非是雅恩的意願。可是海倫認為他現在還沒有恢復，硬是不讓他提行李，雅恩也沒轍。

來到應該說是車站的地方，強烈的香水味、汗味，還有各種說不清楚的味道讓雅恩眉頭直皺。

他的記憶非常清楚的告訴他，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車站的味道，甚至他該慶幸這裡沒有多濃的排泄物的味道。很多地區的車站，因為有些婦女帶著孩子坐車，在孩子無法忍耐的時候會讓孩子就近大小便，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所幸他也沒有在車站忍受多久，七號公共馬車就來到了車站。

這趟馬車上車的人並不多，因為紫苑花街是西區港有名的高檔住宅區，居住者就算不是高官貴族和大商人，至少也是工廠主，大律師等收入不菲，相對富有的階級。這些人大多都有自己的馬車，而一般人也不會去那種地方自討沒趣。

「紫苑花街107號，兩個人。」

上車后，雅恩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還有坐車的人數。

「每人10便士，一共1先令8便士。」

售票員熟練的報出價格，同時伸出手，放在雅恩面前。

雅恩微微咧嘴，掏出了了二枚先令遞給售票員。

這一刻，他心疼無比……源於原來的雅恩的記憶。

在薩拉共和國，或者大多數國家，貨幣以金鎊為最高單位，1金鎊可以換算為20先令，每先令又能換算成12便士。一般情況下，30金鎊，也就是7200便士就夠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安穩無憂，溫飽的度過一年，每人還能買件新衣服。貴族的家庭教師一年也才20金鎊左右。可現在他們只是坐一趟車回家就要1先令8便士，也就是20便士，相當於三口之家一天的伙食費以及各項支出！

曾經的雅恩根本不會在意這點錢，但是尤拉諾斯夫婦死後，因為豺狼們的巧立名目，現在尤拉諾斯家總共欠下了10000金鎊，這還沒算上每日攀升的利息！

通過回憶原來的雅恩的記憶后，他可以清楚的知道這是多麼恐怖的數字……要知道，薩拉共和國寥寥無幾的頂尖貴族每年也只有20000左右的金鎊收入，而他卻背負了這些大貴族半年的收入！

這相當於什麼？

若是對比於他熟悉的現代，就是他欠了某企鵝某寶的老總半年的收入！

那是他根本無法想象的數字，而現在卻是他的負債，最多給他兩個多月就得歸還！

再加上那些豺狼的窺伺，若非因為法官判決必須要等他成年才能變賣房子，或許連這個住處也早就沒了！

現在一下子要用這麼多錢坐車，他怎麼可能不心疼？

但售票員可不會在意雅恩是否心疼，他瞥了一眼海倫提上車的行李，接過了先令，從一旁撕下兩張車票，又找出三枚分別標註5、3、1的便士遞給雅恩。

「紫苑花街在最後一站，你們坐到後面去吧。行李要放在你們的膝蓋上，或者你們的腳邊，不能影響到其他乘客。不然要加收一個人的費用。」

雅恩的嘴角再次抽動，卻也沒說什麼，和海倫徑直來到了馬車最後一排，挑選窗邊的位置坐下。

「算了，該用的錢還是得用的，總不能走回去吧？紫苑花街到這裡大約十幾公里，沒幾個小時走就別指望了……何況我身體虛弱，海倫也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瞥了一眼氣息有些急促，光滑的額頭上滲著一滴一滴汗水的海倫，再看了一眼放在她膝蓋上的行李箱，雅恩覺得自己的錢花得還是比較值的。

……

醫院某間辦公室內，伊利亞倚在窗邊，注視著院外一輛公共馬車晃悠悠的離開，對身後不遠處吞雲吐霧的查理斯先生說道：「這樣讓雅恩回去沒問題嗎？」

「當然。」查理斯先生吐出一個煙圈，平靜淡然的說道：「你在他身上下達了暗示，讓他不去接觸魔鏡，這已經是最大限度保證他的安全了，畢竟我們都不知道魔鏡那頭到底連接著的是誰。」

「可如果有人對他有目的呢？」

「對他有目的？」查理斯先生聳了聳肩：「一個已經破產的商人孩子，除了那些想要他那棟房子的醜陋債主，也就是教他魔鏡魔法的超越者了。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多隆去紫苑花街107號暫住了，他會守護尤拉諾斯先生的安全。」

伊利亞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希望你們能恪守你們的諾言……雅恩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出現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