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將死

李靈越被苗苗趕回來后,第一時間去拍小紅花盆：「小紅，小紅，小紅你都睡好幾個月了,你怎麼還不醒啊！」

「小紅,你再不醒我就要死了。」

李靈越深情呼喚，可是小紅的葉子全都捲成了一團，花朵也低垂著，無論如何都叫不醒。

眼見小紅靠不住，李靈越帶血的手腕痛得直抽抽,她把繃帶纏在手腕上止血,同時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

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和苗苗死磕在這裡？

苗苗不走，說明前面沒路，或者前面是死路，既然苗苗不走，李靈越握緊拳頭，那她也不走！

隨後李靈越便制定了一個遠遠尾隨苗苗的計劃,她選了一個苗苗發現不了的常駐窩點。

剛開始的時候，李靈越還興緻勃勃時刻用耳朵貼地面關注苗苗的動向，生怕苗苗從出口離開拋下她，但漸漸地，李靈越發現苗苗一直都在青銅門附近轉悠，苗苗似乎也出不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靈越手機關機，完全不知道時間，她餓得頭眼昏花，四肢酸軟,看見小紅，就想連花帶盆生吞了。

「小紅，等你以後醒了，我一定，一定……」李靈越本想說句懲罰埋怨小紅的狠話，但一想到自己不是小紅對手，她便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現在之所以這麼慘，完全就是因為她弱。

如果她也能修鍊，怎會淪落至此。

想到這裡，李靈越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嘩啦啦往下淌，這個時候水是稀缺資源，李靈越不想浪費，在流淚的同時，又拿了一個空藥瓶給自己接淚水。

正逢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李靈越為了不讓自己餓死在這裡，不得不四處走動覓食。

她抱著花盆往身後的幽邃通道走，周圍的景象除了發光石柱就是五代目寫的狂草字。

李靈越剛開始還警惕以為暗處會有什麼怪物爬出來襲擊她，走得膽戰心驚，魂不守舍，但隨著時間推移，她才發現這地兒就跟灘死水似的，無波無瀾，沒有聲音，沒有風，更沒有生命的氣息。

無論李靈越走多久，眼前空間都沒有任何變化，沒有食物，沒有水。

這裡彷彿就像是一個永遠走不到盡頭的無限空間。

又一段時間過去，李靈越餓過頭，加之看習慣了逐漸麻木，最初恐懼的感覺也消失了。

她開始自言自語。

「不吃不喝這麼久，我居然還有力氣走路，我身體素質真好。」

「不是說三天不喝水就會死嗎？我這餓了應該有三天了吧。」

又找了許久食物，李靈越坐在地上嘆氣：「身體素質太好也不行，受折磨太多，餓這麼久都沒把我給餓死。」

正當李靈越絕望之際，大地忽然轟隆隆響了起來。

李靈越嚇一哆嗦，伸長脖子往後看：「什麼情況？」

只見她的身後，原本空曠筆直的無盡黑暗空間，此刻竟被密密麻麻的猙獰眼球覆蓋，惡臭腐腥味兒撲鼻而來，整個空間宛如長滿了動物內髒的容器。

李靈越對這些眼球尤其熟悉，這不就是之前追殺她的螞蟻怪物嗎！

它們怎麼跑進門裡來了？

李靈越不做遲疑，拔腿就跑。

遠遠地，李靈越還看見，苗苗正騎著一個獨輪金屬極限逃命。

苗苗看見李靈越目露錯愕：「你走了這麼久，居然才走到這兒。」

李靈越哪兒會說她這幾天壓根就沒離開過，避開不談，只問：「為什麼後面那麼多怪物，這什麼情況？」

苗苗一小時前用李靈越的頭髮打開青銅門出去沒多久，就遇見了赤眼蟻兵蟻，一路被追殺到現在，此刻見了李靈越沒好氣地回：「沒看見嗎！我們正在被赤眼蟻追啊！」

李靈越臉色慘白：「不，我是想說，為什麼這裡面還有這麼多怪物，怪物不都被關在門外了嗎，難不成門裡還有怪物。」

苗苗罵：「當然是被我帶進來的啊！這你都看不出來嗎！」

李靈越懊悔不已：「好啊，你竟然瞞著我自己悄悄出去了！」

苗苗氣極：「你搞清楚，是我把你關進來的！」

李靈越大腦一片亂麻：「你不是很厲害嗎？之前嚇我不是挺神氣嗎？你怎麼也跟著我一起跑？」

苗苗氣：「我只是一個凡人，倒是你，這些東西不都是你搞出來的！」

「我搞出來的？」李靈越一邊跑一邊往後看了一眼，差點吐了：「你是說這些丑東西是我搞出來的？」

苗苗罵：「廢話！」

李靈越反駁：「先不談我有沒有這個能力，我就算有這能力，首先我審美這麼差？其次我搞這些怪物做什麼，搞出來追殺我自己嗎？」

這時，領頭的一隻螞蟻觸鬚伸到了李靈越和苗苗之間，李靈越看著這黏糊糊的眼球觸鬚，又差點吐了。

苗苗拿刀一揮砍斷，粘稠液體四濺。

苗苗惡狠狠說：「確實不是你親自弄出來的，但是你間接弄出來的，一萬年前，你把仙人全部殺光，這些螞蟻都是吃仙人的屍肉長出來的，不然怎麼這麼變態，誰都殺不死！」

李靈越一口涼氣吸進肚，原來靈境上一萬年前仙人全死的大事件，竟然是五代目乾的？五代目這麼喪心病狂！李靈越一開始只猜測到五代目是雲端的大魔頭大反派，有滅世傾向，但沒想到她還真的付諸行動殺了這麼多人。

李靈越心中有了負罪感，但很快就被自己抹除，五代目是五代目，她是她，五代目的錯誤不應該由她來承擔。

李靈越矢口否認：「我這麼弱，我能殺死仙人？」

苗苗一時噎住：「那不過是因為你失去了之前的能力。」

李靈越：「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很強，可以殺死仙人，但為什麼曾經強大的我，現在會變成這副模樣？」

苗苗：「那是因為你殺了仙人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李靈越：「既然殺仙人會讓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為什麼我要殺仙人？殺仙人對我有什麼好處？」

苗苗似乎也覺得李靈越的話有道理，臉憋得通紅。

兩人吵架拖慢了逃跑速度，苗苗騎的金屬獨輪被螞蟻觸鬚纏住，李靈越以為她必死無疑，一顆心懸到嗓子眼，誰知她大喝一聲，那金屬獨輪就變身成為一頭金屬虎，穩穩地接住了即將落地的苗苗。

金屬虎渾身帶著閃電火花，苗苗騎在虎背上好不威風。

李靈越羨慕出聲：「你這傀儡居然還能變身。」

苗苗著急逃命不停給傀儡玉玉投喂靈石，沒空搭理李靈越。

李靈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累得耳朵嗡嗡響，腦子裡不停迴響著一個念頭，她這是要死了嗎？

要放在一個小時前，李靈越肯定早躺平等死了，但是現在，強烈的好奇心還是支撐著她問苗苗：「看著我馬上就要死的份上，你能不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苗苗頭也不回：「問。」

李靈越：「你口中說的那個首領，他到底是誰。」

苗苗回頭看向李靈越，正要開口說話，就在這時，兩人前方大地轟隆作響，地面裂開一道長縫，長縫盡頭，耀眼的光芒，劃破了黑暗。

前方居然有光，有光就說明有出口！

李靈越和苗苗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喜悅的光亮，並同時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李靈越單靠兩條腿，跑得比苗苗騎傀儡還快，苗苗嘴角笑意逐漸消失，她此行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價將李靈越留在這裡，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李靈越離開。

苗苗目光冰冷，迅速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張火符朝李靈越後背砸去。

「轟——」

紅色的火焰流彈砸在李靈越的位置上竄出五六米的火浪，李靈越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只有壞人才會從背後偷襲人，你居然偷襲我，你果然是個小壞蛋！」

李靈越老早就防著苗苗，因此餘光一瞥見苗苗從儲物袋裡摸東西，就快速往右方閃躲，否則剛才的火流彈直接就送她歸了西。

苗苗冷哼：「你才知道我是壞……」

話未說完，她就臭起臉罵：「你才是壞人，你殺了那麼多人，你的雙手早就被鮮血染透，我不過是為民除害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李靈越反駁：「正派人士哪會做出背後偷襲的下作手段，我勸你及時收手，反派都沒有好下場的。」

苗苗氣極反笑：「如此說來你倒覺得自己是人間正道了？正道人會弄出一個厄木，操控世界上的所有人類和妖怪？」

李靈越奇怪：「尋木是母神，它的存在是在保護你們，雖然可能它有些地方沒做好，但怎麼能說是操控你們呢？」

苗苗辯駁：「我作為無用者，自小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勞作，這難道不是操控？我的哥哥，好容易為自己贖了身，一走出地面，就被低空飛行的修士撞飛，修士被撞飛可能沒什麼，站起來拍拍灰就好了，可是我哥呢？他死了！」

苗苗說到此處，瞬間就紅了眼，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死了就死了，沒人為他鳴不平，大家只會說因為他身體不行還出門不看路，自己不注意，活該，而那個撞人的修士呢？他就因為違反交通，進去坐了幾天牢，就離開了？」

「撞人的人活得好好的，被撞的人卻會被罵活該，你說這世界，它公平嗎！」

李靈越怔愣：「確實不公平。」

苗苗：「這一切都是厄木造成的，如果沒有厄木的種子選拔，大量培育優秀靈根的修士，如果大家都一樣，我們底層人根本不可能過得這麼慘！」

李靈越皺著眉頭：「可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類沒有繁衍能力，沒了尋木，你們不就滅絕了嗎？」

苗苗：「不可能！我們首領說了，只有厄木培育出來的人才沒有繁衍能力，只要厄木死了，一切都會回到以前。」

回到以前？李靈越震驚：「你的意思是，你們原本有繁衍能力，是尋木讓你們喪失了這個能力？」

苗苗怒罵：「這不是顯而易見嗎？所有妖怪都能繁衍，只有人類不行！」

李靈越大腦一片空白，她開始懷疑，她是否站在了正義這一邊。

李靈越想到了日記里雲端的慘狀，沒有尋木控制世界整體調控，人們隨意發生戰爭，爛用靈氣，整個世界都會被魔氣侵蝕，那才是真的暗無天日。

李靈越冷下臉來：「不行，尋木不能死。」

苗苗見李靈越冥頑不靈，直接從口袋裡摸出一沓火流彈朝李靈越扔去，李靈越慌亂躲閃，一邊躲一邊大喊：「苗苗你冷靜一點，你想要公平，完全可以改制度，不一定非得要這麼極端。」

苗苗大笑：「好一個輕飄飄的極端，因為我資質不好我被親生父母拋棄，我被關在地下工作十一年，我的哥哥被飛行修士撞死，殺人兇手只被關了幾天？我只想要公平，你卻說我極端？」

苗苗根本不給李靈越說話的時間，在不停扔火流彈的同時又加了雷鳴符，電閃雷鳴火花四濺，李靈越不但要躲著苗苗密集的攻擊，還要防著身後隨時能追上她的螞蟻怪物，手忙腳亂，顧前難顧尾。

好在是李靈越的躲閃速度意外地快，她抓準時機快速回：「我覺得你應該冷靜一點，我們可以好好談，你說我是尋木的主人，所以只要我活著，我就可以讓她改，我現在也是凡人，我能理解你的苦楚，我走在路上也經常因為弱小而被欺負，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共同協商規則，這很容易就能實現你想要的公平世界，但如果你現在殺了我，你不一定成功，就算成功，你推翻尋木必然會引起巨大的犧牲傷亡，你願意看到你的同伴們因此而死嗎？」

李靈越為了不讓苗苗打斷自己，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連貫的話，加之劇烈運動，氣沒喘上來頭暈眼花，直接被苗苗的一道閃電給劈飛了出去。

李靈越的腦袋被撞破，右手手臂骨折，肋骨也不知斷了幾根，疼得是倒抽冷氣。

苗苗見李靈越受重傷，收手不再扔符紙：「你倒是能說會道，你如果想改，之前一萬年你在幹什麼？如今落魄了，倒想起求饒了？你覺得比起首領我會更相信你？」

李靈越直呼冤枉：「我根本就不知道一萬年前發生了什麼。」

苗苗冷笑：「你可真會演。」

說罷，她便扔下李靈越騎著金屬虎直奔前方出口而去。

苗苗前腳剛走，身後的螞蟻怪物就緊隨而上，李靈越一臉絕望，說好的主角嘴炮天下無敵呢，都是騙子。

不過苗苗沒相信她，倒是讓李靈越下意識里鬆了一口氣，李靈越說到底只是一個啥也不會的平庸小屁民，苗苗如果真相信她，讓她去改變世界，李靈越一旦搞砸，所有責任就會落在李靈越的身上。

李靈越不想背負萬億生靈性命的沉重責任。

她不是英雄。

平庸小屁民倒在了血泊中，眼中蒙上了層層血霧，血霧裡，猙獰怪物蜂擁而來，李靈越心想這次應該真的會死了吧。

再不死，就說不過去了。

李靈越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