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就如同鄭玉衡所料,三司會審,沒有給出一個讓董靈鷲滿意的答案。
許祥旁聽過後,進慈寧宮面見太后,當面稟報了三司會審時的所有細節,確保沒有人可以插手作祟,確確實實是周堯本人不肯鬆口。
董靈鷲轉著手裡的一串珊瑚寶珠,道:「他現今被關在哪裡?」
許祥道:「在刑部。」
董靈鷲道:「讓內緝事廠的人提到內獄來。」
她說罷,便令女官擬寫一道手諭,交給許祥。
許祥稍稍思索,道:「即便是內獄,也不會有更嚴苛的刑訊之法了,奴婢無能,沒有一定能讓他開口的法子。」
許祥背負著酷吏之名,自然是很有手段的人。然而他卻想錯了,以為是要重刑審問。
董太后眉目不抬,輕描淡寫地道:「哀家要親審觀刑。」
許祥皺了皺眉,跪地道:「內獄簡陋寒冷,太后萬金之軀……」
「究竟是萬金之軀更重,」董靈鷲打斷他,「還是哀家的十萬石軍餉更重?」
許祥沉默下來,俯首叩拜,應道:「是,奴婢會為娘娘準備的。」
有董太后的手諭在,許祥很輕易地便將人從刑部提到內獄里來,準備了大約半日,因為董靈鷲催得急,大約在黃昏之時,秋夜初臨,內獄傳訊來請太后。
董靈鷲沒有穿著素日沉重的一身華服,而是簡樸衣冠,玄色的長袍外攏著一件薄薄的細絨披風,烏髮如雲,簪著幾隻清透的珠釵。
她的身邊也只有瑞雪和鄭玉衡陪伴,其餘屏退在外。同樣的,兩人都沒有穿官服或者宮服,而是以常衫跟隨。
瑞雪貼身伺候,日夜伴駕,自不消說。讓小太醫隨駕,則是因為審訊之中難免有失,可能會有動了嚴刑的時候,卻不能讓他因刑而死,有一個得心應手的太醫在,也能為這場親審上一重保險。
內獄果然如許祥所言,潮濕冰涼。四面的牆灰灰暗暗,磚石的縫隙里生著青芽,一股透衣的潮氣從下往上升騰,沁得人骨頭髮冷。
董靈鷲踏足其中,坐在許祥準備的一張座椅上,鄭玉衡在她身後靜立,俯身伸手攏了攏娘娘披風的領子,將披風整頓得嚴絲合縫,而後又不言不語地站回去。
李瑞雪這兩天不止一次被他搶了活兒,輕輕地瞟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世事無常,連純凈赤誠的小鄭太醫都學會奉迎了。
董靈鷲才坐穩,耳畔便響起一陣鎖鏈碰撞的錯落寒音。在這片碎響中,她轉首向聲音的來處看去,見到一個形銷骨立的男子被內侍架了上來,束縛在刑架上。
他很憔悴、很瘦,瘦到了略微恐怖的地步。身上的囚衣在往外冒血痕,一絲一縷,骨頭關節處最為嚴重,最深的地方已經潰爛了,連鮮血都溢著一股朽敗的味道。
監察御史周堯,曾經揭發張魁受賄事的有功之臣。
周堯抬起眼,先是看見了那位冷肅的「玉面閻王」,他咧開滿是鮮血的嘴,盯著許祥罵道:「你想怎麼審我,腌臢閹人。」
許祥眉目不動,沉默如初,側身偏了偏,給董靈鷲讓出主位。
周堯這才移了移目,從燈火的映照中,看見靜坐在那裡的女子。
火光輕搖,映照她的側頰上,籠出半張線條柔順的臉、挾著眸光沉寂的眼。
他一個月前才成為監察御史,在此之前,從未蒙太後娘娘傳召恩典過,所以根本不認識她。
他端詳著這個女人,從她手中的珊瑚珠,再到她磅礴艷麗的外表,心中有些驚疑她的身份,拿捏不準。
直到董靈鷲抬眼看了過來,那陡然而起的上位者氣勢頃刻間壓退了內獄中的冰冷,才讓周堯徹底確定她是誰。
周堯的嗓子啞了一半,這個崇敬的尊稱呼之欲出:「太后……娘娘。」
董靈鷲平靜道:「嗯。」
「……您,」他停頓了一下,語調有些驚詫,「您竟然會到這裡來。」
董靈鷲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複述了他的名字:「周、堯。以堯舜禹為名,我記得你。」
珊瑚珠摩挲的動靜緩緩響起,她的聲音也在這個環境下透出十足的冷淡。
「哀家跟吏部的甘尚書說,你這個人文章簡樸,不賣弄花哨,有才而務實。你的父母雙親又給你起了這個名字,想必能有一番作為,日後也許有宰輔之才。」
周堯的唇角很艱難地扯動了一下,整張臉都跟著泛著痛、扭曲了一剎,這是一種慘烈的苦笑。
董靈鷲道:「所以你不開口,哀家想,興許不是刑法輕重的錯,也不是你真就這麼冥頑不靈……你的女兒今年三歲?」
她的話鋒轉得太快,在場眾人都沒有立即反應過來,但在董靈鷲提起他的女兒時,周堯的瞳孔明顯地緊縮了一剎。
董靈鷲語氣淡淡,指了指他身下的那塊刑架:「周御史,哀家召了你的妻女進宮覲見,雖然你官職不高,但她們也屬於官員內眷,是有身份的人。那女孩很可愛,只是年紀還太小,有些刑罰不適合她……」
周堯的手攥得嘎吱嘎吱響,忽然徒勞地猛烈掙動起來,鎖鏈勒緊更深的血肉里,他張口道:「罪臣——」
「堵住他的嘴。」董靈鷲道。
許祥立即上前,將周堯的嘴塞住。
這些刑訊之人,從來都是想讓他開口,還沒有堵著讓他說不上話的。周堯瞪大雙目,目眥欲裂,眼中儘是紅色血絲。
刑架上的鎖鏈劇烈地晃動。
董靈鷲繼續說:「你的妻子也很纖弱,恐怕在內獄這個地方,是活不過一夜的。而且……她們都很擔心你,陪伴哀家的時候,都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地詢問,你這個被麒麟衛帶走後杳無音信的頂樑柱,究竟怎麼樣了?」
鎖鏈的碰撞聲更加激烈,他發出「嗚嗚」的聲音。
嘴硬得讓三司會審束手無策的人,居然在此刻被堵住口舌,連一句辯解求饒之言都說不出口。
董靈鷲依舊平平靜靜,注視著他:「哀家聽聞你婚後不曾納妾,想來那是你的愛妻。人之所愛之物,若是顯露無疑,就最容易被利用。你的供詞上說,你對貪污軍餉一案全然不知,只是在市井中聽聞鬧事縱馬殺人之事後,慷慨激昂,憤而提筆彈劾。」
她說到這裡,有些口渴,瑞雪便呈上一盞茶。
只是此處的茶不夠精細,董靈鷲只是抿了一口潤潤唇。
「但是,此事早已被張魁徇私按下,朝中官員一概不得而知,你是怎麼知道的呢?」她道,「無論跟你合作的人給了你什麼樣的利益,如今,哀家坐在你面前,周御史,你只有一次跟當朝太后陳情的機會,這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她揮了揮手,「讓他說話。」
卸去了嘴裡的阻塞之物后,周堯原本有滿腔的悲鳴怒罵要說,可對上她凝如寒冰的眼,這些怒罵突然停歇在喉間。他渾身發抖,咬著齒根才擠出來一句:「當朝太后!我周堯縱然是罪臣,可也為你這個毒婦掌權感到不齒!」
鄭玉衡看了他一眼,將手收進衣袖間,忍耐著自己。
董靈鷲卻很溫和地笑了,她臉上連生氣的跡象都沒有,這句犯上辱罵之言,像是風一樣從耳側掠過了。
她道:「你就要對哀家說這些嗎?」
話語稍頓,董靈鷲道:「卸了他的刑具。」
許祥道:「娘娘……」他唯恐此人情緒激烈,會傷到太后。
「卸了。」董靈鷲重複。
於是,這些纏覆在周堯身上,幾乎跟他的傷口連為一體的鎖鏈刑具,在激烈掙扎時更深地勒緊血肉之後,又猛然墜落下來。他的身體被牽連著帶下去,砰然跪在地上,伏下身軀。
周堯渾身顫抖,手握成拳,眼眸赤紅,像是下一刻就會發瘋發狂,但此刻,那些進士及第的榮耀、紅袍遊街的盛景,那些曾經期許過的前途,都隨著他的狼狽和掙扎抽離出去,像是掏幹了他的骸骨。
他聽到了沙沙的裙擺摩挲聲,還有由遠及近的腳步、由遠及近的語調……董太后緩緩站在了他的面前。
「周御史,」她道,「有誰的承諾,會比哀家的承諾,更有分量?」
周堯竟然冷靜了下來。
他渾身顫抖,聲息混沌:「你會保證她們的安全嗎?」
董靈鷲道:「會的。」
「空口無憑……太後娘娘。」
她道:「如果哀家反悔,願受天譴而死。」
周堯猛地抬頭,眼珠震顫地盯著她的臉。其餘的人也紛紛震住了,甚至沒有阻攔她的機會。
對於一個掌權者而言,這樣的承諾比什麼旨意都更為沉重,因為一旦失約,餘生都會活在「天譴」的陰影里,生怕應了這句索命的讖言。
周堯嘴裡含著血,他這次是真心誠意地笑了笑,他跪伏在地上,朝著董靈鷲裙擺的方向叩首,聲音嘶啞著、隱隱泛出一股嗡鳴感。
「罪臣周堯,勾連上下、為貪污之事遮掩配合,合該——千刀萬剮!」
他的力氣落在最後的四個字上。
董靈鷲靜默地看著他。
「娘娘記得……張魁的老師是誰么?」
董靈鷲轉動珊瑚手串的動作猛然一滯。
張魁是皇帝的伴讀,他的老師自然是皇帝的老師——也就是曾經在文華殿教誨皇子,而後又正式作為太子太師的老鴻儒——李酌。
這一刻,所有微末的蛛絲馬跡、所有徹夜難以想通的細節,全部勾連在一線。什麼人可以調動張魁為之庇護、在京郊以「山匪」之名殺掉運糧官,什麼人查遍百官無跡,肅清朝野無用,卻能有磅礴至此的能量。
那就是已經卸去官職、堪稱桃李滿天下的大儒。出於對其地位的尊敬,麒麟衛甚至不曾在他的府門前路過!
「李老先生……」董靈鷲緩緩地閉上眼,餘下的話沉沉地壓在喉間。
周堯一把抓住她的衣擺,手上的血污將金線染成暗紅。他嘶聲道:「你怕了?你也怕他對不對!就是明德帝還在,不是依舊要尊他、敬他、讓他!滿朝文武,半數都經過他的教誨,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太後娘娘!您能想到是這樣的人嗎?!」
董靈鷲垂下眼,看著他筋骨凸起,指節顫抖的手。
「罪臣至死都無法想通,他為什麼要、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罪臣家貧無財、入御史台不過一月,他承諾過——只要我行彈劾之事而已。張魁被揭發后一死,這件事就再無紕漏,也會給臣……一大筆錢財。即便事發,只要牽連不出他,也會將錢財贈予罪臣的妻女,保護她們……一輩子不受牽連。」
他撕扯著董靈鷲衣擺的手鬆懈了,勁力鬆懈,緩緩地落下去,如同沉進泥沼的漩渦中。
董靈鷲道:「那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周御史。」
即便他有罪,董靈鷲還是稱他御史。但這樣的稱呼,只能帶給周堯更強烈無窮的負罪感。
他道:「……罪臣出身寒門,前幾年為庶吉士時,上下打點所需的錢財所耗甚巨,她動了陪嫁,把一生之積蓄放在我的前途上,一個月前,娘娘將臣調職進御史台,那時,燕娘問我日後是不是就不過清苦的日子了。」
周堯一直沒有抬起臉,所以董靈鷲也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只能從他的聲音中,感覺到一陣令人戰慄的痛悔。
「……她一直想要一支金釵,臣……」
這個歷經刑罰、不置一詞的男人,居然在說到這裡時語帶哽咽。
董靈鷲道:「她是想要那支金釵,還是更想要你?」
所謂酷吏,不過血肉上的磋磨。而面對董靈鷲時,周堯才感覺到那股寒意傾覆的壓力,她語調淡淡,可每一句都有摧毀人神智的鋒芒,堪稱誅心之言。
「就算那是一筆你當一輩子御史也掙不到的橫財,要是以你的命為代價,你的燕娘會高興嗎?」
董靈鷲聽到他破碎的呼吸聲,像是用這種劇烈的呼吸,來連貫他被撕裂的生命。
她重新轉起了手串,在內獄潮冷的地面上來回踱步,道:「先帝在位時,國朝最艱難的那幾年,戶部財政堪憂,總是發不出俸祿,有時不得不以鹽代替,有時從冬日,一直延發到春天,所以總有清官文吏餓死家中的傳聞。但如今不同,周御史,我們已經有錢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即便尊貴為大殷的太后,也從不曾看輕過「金銀」這兩個字。
「你知道為了這幾個字,我們付出了什麼嗎?」
不光是周堯,在場旁聽的數人當中,無人不被話語中的含義激得心魂不定。這是當朝太后啊,她竟然跟一個罪臣論「我們」,她跟天下黎明論「我們。」
「我告訴你,」她捧起那盞粗劣的茶,這一刻,董靈鷲根本品嘗不出它的粗糙和苦澀,十分暢快地飲盡,然後道,「那不是傳聞,那就是真的。」
「不光戶部發不出錢來,不光滿朝文武忍飢挨餓,全天下的百姓,數以萬萬計的黎明百姓,因為天災、乾旱,窮困而死的人,數目數也數不清!」她的聲音又重了一分,從平靜中騰起徹骨的火焰,「那些聚在地方豪強手裡的民脂民膏,那些被吞沒無形的資財,一直到孟臻離世,才徹底挖除毒瘤、刨去根莖。為了殺掉那些人、為了讓地方不敢效仿,一共死了三個奉旨土斷的欽差,這裡面,就有我的嫡親弟弟!他還不到三十歲!」
內獄之內,連呼吸聲都壓抑到無形,寂然若死。
這是鄭玉衡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動怒。
但他隱隱覺得,這股怒火併沒有燒向周堯,而是燒向了她自己。
董靈鷲放下茶盞,輕輕地扶住了座椅的扶手,低聲道:「周御史,以御史如今的俸祿,一支金簪,等一等,真的攢不夠嗎?」
周堯跪伏在地上,他羞愧難當,恨不能立即死去。
內獄刑訊,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境地。
董靈鷲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跟許祥道:「記錄供詞。」
許祥這才回神,垂首應道:「是。」
剛剛被刑具束縛著,卻還昂首挺胸、懷著傲骨瞧不起閹宦的御史,如今卸去刑具,卻因為一時糊塗、行查踏錯,變成一灘墮落的爛泥。
許祥問什麼,他便啞著嗓子答什麼,再無半分遲疑。
這期間,董靈鷲只是旁觀而已。
所有人都覺得她已然平靜,怒意在她臉上只出現了一瞬,那種燒透骨骼的烈焰,頃刻間便被潮水淹沒。只有鄭玉衡不這麼認為。
他侍立在側,仔細地觀察著董靈鷲的神情,悄然探手過去,依偎著她的袖口,指節很輕柔地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董靈鷲偏頭看了他一眼。
鄭玉衡沒有說話,只是笨拙地、安慰地覆著她的手,墨眸安靜地凝望著她,眼中擔憂。
董靈鷲道:「沒事。」
鄭玉衡說:「娘娘可以傷心的。」
董靈鷲微微笑了一下,跟他道:「哀家傷心什麼?」
「是人就可以傷心。」他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娘娘為誰傷心都可以。」
董靈鷲嘆了口氣,覺得他對自己的情緒有一種很敏銳的直覺,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她不答,鄭玉衡也沒有問下去,只是想,如果天地神佛有知,能夠聆聽他的願望,情願娘娘一世只對他笑,不為他傷心。
……
從內獄回來之後,董靈鷲好好地洗漱休息了一下,把心中的包袱丟到一旁。如果不是了解她的為人,眾人幾乎以為她要放過那位地位非比尋常的太子太師了。
次日,大約辰時過後,董靈鷲第一次接見了周堯的家人。在此之前,她其實只是從麒麟衛的描述中模糊地得到這兩人的形貌,並不曾真的見過。
周堯的髮妻姓柳,小字燕娘,生得亭亭玉立。而那個小女孩兒,也的確是三四歲的幼齡、嬌憨可愛。
董靈鷲對這女孩兒笑了笑,小姑娘就掙脫她娘親的手,分明怯生生的,卻又大著膽子靠過來,依偎在太後娘娘懷裡,就如同董靈鷲預料的那樣,她童言稚語地詢問周堯的下落。
董靈鷲摸了摸女孩未長成的細軟鬢髮,輕聲道:「他去為哀家辦一件事了。」
女孩眨眼,積極地問道:「是什麼事?奴奴想見爹爹。」
原來這個女孩兒叫奴奴。
董靈鷲道:「一件為國為民的大事。」
奴奴皺著眉頭,語句磕絆地表述著:「娘親很想爹爹,娘娘能不能讓他回來,奴奴也想他了。」
董靈鷲看了一眼不遠處站著的柳燕娘,她知道這些話是燕娘教給這孩子的,這樣的童言無忌之下,才不會惹來禍事。
董靈鷲道:「他為你阿娘買簪子去了。」
說罷,太後娘娘招了招手,那位靦腆沉默的女子便上前來,她的眼周紅腫不堪,可見是哭過幾輪的。
董靈鷲從髮髻上取下一支金釵,交到柳燕娘的手裡,在她開口發問之前,便率先道:「長者賜,不可辭,辭之不恭。」
燕娘只得低頭謝恩。
她嬌怯怯地問:「娘娘……」
董靈鷲將女孩兒送還給她,道:「日後你就留在宮中吧,哀家賜你做掌香夫人,為慈寧宮的待詔女史,你,還有這個孩子,從此跟周府無關。」
「可是民婦……」
「哀家答應了一個人。」董靈鷲靜靜地道,「照看你們母女的餘生。」
柳燕娘怔然不語。
她似乎從董太后溫和的審視中悟透了什麼,十分遲鈍地感覺到一股悲意上涌,她望著懵懂的奴奴,緊緊地攥著手帕,躬身下拜,語聲碎顫:「妾……叩謝娘娘慈恩。」
作者有話說:
此處稱民婦,是因為柳燕娘沒有誥命。妾則是古代女子對自己的謙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