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綺鳳求凰(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堂上的王允果然站起身來,「今日天下名門士子云集,太師特意安排了些節目給諸位娛興。」
袍袖一揮,就聽樂曲聲響,不知何時,廊下已站了一隊樂師,此刻正賣力的吹奏著。接著一隊綵衣少女飄然入場,就在宴前翩翩起舞。不過少女們的衣著華麗卻不單薄,看來董卓還是蠻考慮這些士子的身份。
桓飛亦是首次領略這古時樂舞,但聞樂曲悅耳,又見霓裳婀娜,心神早飄飛萬里,不由看的呆了。
良久曲罷,起舞的女子對眾賓略一施禮,退了下去。桓飛方才回過神,想起方才自己看的如此入神,不由有些慚愧,但四下看看,在座賓客無不如此。不由暗嘆一聲,這難怪古今都稱這些美麗的樂舞為亡國的靡靡之音。這樣奢華的酒宴,美麗的舞蹈,如何會讓人不沉溺於此中,而樂此不疲呢。
「這就是富貴吧。」衛固長長嘆了口氣,「難怪世人都在追求這樣的生活,比之糟糠市井,卻是生存的意義。」
桓飛不自覺的點點頭,腦筋似乎又活絡了不少。而旁別的衛覬只是微微笑笑,不置一詞。
這時就見一個右席一個大臣站了起來,桓飛一看,卻正是那個體型肥矮的司空張溫。就聽他舉起酒爵道:「呵呵,自年初宵小犯境,我等也足有半年之久未能欣賞此等樂舞了,太師今日美意,諸位都隨我滿飲此杯為謝吧。」
廳中所有人聞言也只能紛紛起身,滿飲了杯中之酒。
待眾人坐下,廳堂上的司徒王允復站起道:「太師今日聞得天下士子云集,特地進言陛下,皇上隆恩,特從皇宮內庫取出一件寶物供各位風雅才子今晚共鑒。」
此言一出,群情涌涌,眾人不由議論紛紛。除了桓飛等數人知道那就是什麼綠綺。
就見兩個婀娜的身影走進殿中,捧著一個長長的玉匣走進殿中,眾人先是被其人所吸引,兩名少女,左邊身穿一件華麗的白色絹衣,足登湖綠色的繡鞋,身影宛如朵白蓮一般,右邊的少女則是一身紅色的裝束,宛似一團火焰一般。最妙的是兩女都帶一頂編製精細的絲制斗笠。垂下的白紗恰恰蓋住了她們的玉容,眾人看不到兩人的容貌非但沒有失望,相反都覺的份外神秘誘人。
其次,眾人才留心到那個長長的玉匣。恐怕那就是什麼寶貝了吧。但看那通體翠綠的玉匣,就知道價值不菲,裡面的東西恐怕真的是寶貝了吧。
司徒王允似早有安排。殿堂中央已經放好一個琴案。兩女進得殿門后,就款款恭身,算是對殿中眾臣士子行了禮,隨後徑自走到琴案前坐下。
左首的白衣女子開啟玉匣后,在眾人的矚目中,取出一具琴來,裝飾華麗,一眼就可看出是上上之選,琴身造型古樸,似有了些年頭。桓飛自從和蔡邕談過焦尾琴之後,知道琴的優劣主要是看材質,如今隔的挺遠,又被拿在那少女的手中,卻不知究竟材質如何。不過自己反正不通音律,反觀殿中,只見許多士子都是識得音律之人,紛紛交頭接耳,竊竊似語,似在討論這古琴的出處。再看看身邊的衛仲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具琴,精神抖擻,哪裡還有前些時候的萎靡樣。
「不知此琴殿中各位才子可識得?」那紅衣少女開口道:「太師有令,能一眼識得此琴者,有重賞。」
桓飛與周圍幾人均是一楞,這麼說來,蔡邕剛才對他們先說出綠綺之名,倒是有泄密之嫌了。
桓飛洒脫一笑,好奇的看這衛家三人,衛覬只是笑笑,攤了攤手,意思是不會要那份獎賞的。
衛固搖搖頭道:「在下本就不通音律,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個勞什子的賞,我是不要的。」
衛仲道臉露可惜之色,好似沒有聽到幾人的說話,兀自喃喃道:「可惜不能近看。」
「四位誠不欺我,真是誠實君子。」蔡邕回頭道。四人連忙道謝。
這時就聽一個聲音道:「兩位姑娘手中的琴造型華美,琴身黑中透綠,不知是不是名琴綠綺!」
桓飛等人尋聲望去,正是坐在皇甫嵩身邊的兩個青年之一,不是皇甫堅壽還是何人。
兩女中那白衣女子奇道:「公子真是好眼力,不是是否也是琴道知音。」聲音清越,比之紅衣少女的鶯鶯燕語更好聽了幾分。
皇甫堅壽臉有得色,笑道:「姑娘何不彈奏一曲,看看我是不是你的知音人呢。」出言輕佻,言語中更透出浮華之態,殿中眾人皆是眉頭一皺。
衛固頗看不起皇甫堅壽,低聲道:「此子仗著太師的威風,太囂張了,讓人噁心。」
那紅衣少女似乎要發火,但被白衣少女攔下了,「這位公子想必定腹有萬卷才華,既如此,小女子就獻醜了。」
「好說,好說。」皇甫堅壽點著頭坐下,「在下洗耳恭聽。」
白衣女子不理他,徑自坐下,撫琴演奏起來。但聞仙嗡之聲,歡樂的音階隨即留淌在殿堂之中。
轉眼一曲已罷,白衣女子起身對皇甫堅壽道:「公子既稱知音人,可知小女子方才彈奏的是何曲目呢?」
「這個,」皇甫堅壽當時就楞了,他本是將門之子,慣習兵書韜略,武功軍學,對音律本就不擅長,這綠綺之名本來是從他老爹那得知的,看見這兩個女子氣質高雅,不覺一時形狂。卻料不到那白衣女子會設個套讓他鑽。
皇甫堅壽此刻不知如何作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整個人傻在當場,見殿中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不由眉頭大皺,心中大罵眼前這個讓他出乖露醜的白衣女子。暗中計算著總有天讓你知道大爺的厲害。
眼下正打算含糊應過,卻聽對席有個聲音慢慢吟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殿中眾人一聽,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這是詩經——小雅中的首篇,叫做鹿鳴之什,桓飛不懂什麼詩經,只是頗為好奇看著正在吟頌著衛仲道。
衛仲道吟罷方起身告罪道:「失禮,失禮,在下真的從來不曾想過鹿鳴還能以角音為主彈奏。姑娘這一曲別出心裁的《鹿鳴》真是頓開在下已久的茅塞,姑娘的才華,在下真的是欽佩萬分。」
桓飛看著衛仲道,絲毫覺不出此番話有造次的地方,雖然今日只是一面之交,他卻知道此人對音律造詣極高,剛才那一曲似乎真的很打動他,他說的是由衷之言。
那女子似也料不到,她臨時改動的鹿鳴樂章,居然還是有人能聽出來,不由也驚異的看向衛仲道。
「看來這位公子才是知音之人,小女子恰纔彈奏的正是鹿鳴之什,此曲乃是周時宴樂群臣嘉賓所用,小女子冒昧,不知能否也請公子撫琴一曲,以娛殿中賓客么?」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衛仲道一施禮,走上前去,不過他的眼睛卻始終盯在綠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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