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汗巾

棺材被打開的時候,棺材蓋砰地一聲便落地，濺起一丈灰塵。

宋鶯捂住口鼻，往裡頭看去，頓時皺了眉頭。

裡頭是一具被黑色包裹的少女的屍體，對方雙目大睜，一雙手成爪狀，彷彿是見到了什麼特別恐怖的東西瞪著天空。她身上的皮膚已經變成了青黑色，乾癟下來，卻又因為敷著粉的緣故，青白如鬼。

她記憶中的宋燕，不懷好意，盛氣凌人。卻也不是這般模樣。

宋燕隨了她的母親，雖說長得小家子氣了些，卻也還算是過得去。皮膚細膩白凈，整個人長得小家碧玉的，再加上常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倒是符合了時下大多數男子的心意。

在宋鶯重病的時候，她喜歡披著一身越州時興的珠配綾羅，環佩叮噹地走到宋鶯的院中，用那雙微微向上吊起的眼睛打量瘦骨嶙峋的宋鶯，「姐姐，若你早是這樣就好了，若你早是這樣，我得省了多少心思？如今你都快死了，姐姐。妹妹心善，今日來看看你，算是給你送終了。等你死了，這宋府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父親是我的，家產是我的，甚至你那短命鬼母親留下的東西，還有給你定的親事，都是我的。」

如今繁華落盡，宋鶯只能唏噓，前日還如此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女，如今卻躺在棺材里，一團死氣。

「仵作先生，可以開始了。」見她半天不動彈，宋世傑在旁邊開口，光明磊落，謙謙君子。

呵，她的父親，不知道多久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的父親，第一次開口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

她苦笑了一聲，然後看著棺材里的宋燕。

她穿著黑色的衣裳，與她平日里大相徑庭。崔翠兒疼惜她，在她身邊擺滿了宋燕平時喜愛的東西。

宋鶯示意外男迴避，只留下宋世傑，崔翠兒和宋燕的貼身丫鬟在跟前。趙琮本也要走，但是宋鶯不能說話，還得讓他幫襯一會。

趙琮扭過身子去，背對著棺材，「可以開始了。」

宋鶯仔細瞧著宋燕屍身的模樣，一邊手上不停地記錄了下來。

趙琮接過她寫的格目，面無表情地念了起來，「死者宋燕，年十六，死亡時辰昨日辰時。屍體雙目圓睜，瞳孔放大，雙手僵硬成爪狀，口含白沫……」

頭部完好，每根頭髮絲都保存得光澤完好，指甲縫裡乾淨得很，腹部平坦，沒有發硬。但是當宋鶯看到她的小腿時，卻看到一處淤青。卻也不致死，尋常日子裡磕磕碰碰的也是正常。這初看下去，的確和驚駭死沒有區別。

但是問題是，她不相信。於是她圍著宋燕的屍身走了兩圈，實在是發現不了外傷了，便隨意在旁邊撿了一根銀簪子，掰開宋燕的嘴巴放進去。不過一炷香時間拿出來，卻只見那銀簪子變成了黑色。

眾人看到這裡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崔翠兒嗓門更是大了起來，她哭喊著，「我就知道，老爺，我就知道是有人害了我們的翠兒啊，你一定要替她做主啊老爺。」

宋世傑的臉色也變了，饒是他這麼個喜怒不行於色的人，下巴都在微微顫抖。

「能造成驚駭死死狀的毒藥不多，檢驗並不難，問題是二小姐死去有一段時間了，要分辨毒物，怕是要進一步檢驗。」

「不行！」崔姨娘衝過去扒住棺材，進一步檢驗那不就是開膛破肚么？她家燕兒死得已經這麼慘了，難不成連死了都不能留個全屍？「你們若是要動她，我跟你們拼了！」

宋鶯也不管她，能讓一個人出現驚駭死癥狀的毒藥屈指可數，到底是哪一種毒當前可先不論。為了方便，她直接用筆在紙上寫問題問其他人。

宋鶯：「前兩日宋家小姐可進了什麼特殊的食物？」

「沒有。」忍冬目前管著宋燕的院子，算是大丫鬟。她識字，見著宋鶯手中的紙，搖頭，聲音清脆得很，「小姐的飲食都是我一手負責的，前兩日她吃的與全府其它人的，沒有什麼不同。」

既然這樣，那便是她自己私下吃的東西了，「前兩日是誰在侍候？」

「正是奴婢。」忍冬再上前一步。

宋鶯抬起眼，只見忍冬定定站著，這倒是與前幾天害怕的模樣截然不同了，「可曾離開過你家小姐？或是見她與旁人接觸？」

「沒有，哦，有。前天中午，小姐身子不大舒服，說要午睡，我便出了屋子。想起小姐廚房燉的燕窩，便去取了。」

「中途花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

「還有沒有別的離開的時候？」

她思忖一會，又生出一絲吞吐之意，「沒，沒有了。之後我便一直守在小姐門口，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姐說要去慰問大小姐的……在天之靈，不讓我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