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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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澤聯繫不上。
這件事讓本就感到不安的山崎律瞬間精神緊繃起來。他們本就缺少武力,即使人員聚集起來也可能是方便了敵人一窩端。
最好的方法反而是分散開。
利用山崎律的異能變換相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這效果似乎不錯,起碼這兩天已經沒有人再突然消失了。只是對於無法再次使用異能改變模樣的人來說,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比如愛理。
愛理現在的模樣就是被變換過的。
不過她本人倒是並不在意:「沒關係,我呆在這裡也可以。」
山崎律看看她,嘆了一聲:「抱歉。」
「你道什麼歉啊,這又不是你的問題。」
「……」山崎律低頭。
愛理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即使過去的經歷讓她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山崎律說:「你應該知道。」
「嗯?知道什麼?」
「……那只是我編造的謊言。」
「哦,你說那個啊。我當然知道啦。」愛理漫不經心地對著鏡子塗口紅,艷麗的色彩將她的臉襯的更加白皙,「但那又如何?雖然是你提出的,但我接受了,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啦。」
「哈哈,老大你不會是在自責吧?以前的你可不會這樣啊。以前遇到什麼危險時,你只會說些讓大家更加堅信你那套理論的話。
「是因為目標快要達成了,所以已經不需要我們了嗎?真是個渣男啊,用完就丟。」
「……」山崎律沒法反駁,因為他確實是這樣想的。過去他需要他們,所以無論怎樣他總要將他們綁在一起。但就在不久前,青木澤離開前,他說已經能確定【書】的位置,起碼有七成把握,而且他會讓這七成變成十成。
也就是說,他馬上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他已經不再需要這些人,他們也沒必要再跟著他。
愛理抿了抿唇,將唇紅抹開,她看到鏡子里山崎律的模樣,笑起來:「哎,我們的信仰是虛假的,我們的指引者根本不在乎我們,就連我們的首領,也是一個傻子。」
山崎律瞥她一眼,「愛理,有什麼話就直說。」他說,「就算是要罵我也沒關係,我不會在意。」
愛理翻個白眼:「就說你是傻子。」
「你也知道吧,青木先生根本不在意我們,他和你一樣,都只是利用我們達成目標。只是你更需要我們,直到一切就要結束,你才會放下。但他不需要,他說著讓我們小心,似乎很關心我們,可無論我怎麼想,都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可不要小瞧女性的直覺,尤其是對渣男的直覺。」
「我們對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幫他躲開異能特務科的偵查,或許還有其他,也就是我們活著比死了好用,但這也是當然的吧。活人總比死人有用。不過在那之後,他就完全不需要我們了。因為他自己就可以解決剩下的所有問題。」
山崎律聞言眉頭皺起,他想說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為什麼她看起來還是那麼信任對方。但他張了張嘴,只吐出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但我還是很喜歡他。」愛理說,「其他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看出來。不過我的話,因為他曾經確實的幫助過我,讓我脫離了過去的噩夢。」
她拉開抽屜,將物品塞回去。一閃而過的紙條白紙黑字被她捏進手中,坐在她身後的靠窗位置的山崎律沒有發現。
她笑了笑,說:「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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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的血跡噴濺而出,將原本擦拭的透徹明凈的玻璃窗染上一片黑紅,又因光線的穿透,變得詭異卻艷麗。
青木嵐皺眉將濺在臉頰上的血漬擦乾淨,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茶,語氣平淡:「抱歉,我重新沏一壺吧。」
坐在對面的青年嘆了口氣,制止了她:「不用了。」
「最近來襲擊的人越來越多了……」他看了眼站在青木嵐身後的人。剛剛的突發事件雖然已經被解決,但擋住對方襲擊的保鏢也受了不輕的傷。只是雇傭兵常年在刀尖跳舞,這種程度誰也沒有在意。他說:「而且來的人也比之前的強。」
青木嵐淡淡道:「他們都沒有您強。」
澤田綱吉苦笑:「這種事就不要做比較了。」
「我不會動手,但也希望青木小姐能夠配合,你該好好想想了。」他說,「不然總有一天會死的。」
青木嵐問:「那你所謂不動手的方法是什麼?」
澤田綱吉說:「消除記憶。」
「我不認為消除記憶就能將標記一起消除。」
「所以是特殊的方法。」
青木嵐抬眼:「時間嗎?」
澤田綱吉點頭:「是啊,抹除那段時間。」
「……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那就是我們的技術機密了。雖然是有一些後遺症,但總比死亡要好。」即使澤田綱吉自己也明白,組成一個人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記憶。過去的經歷塑造了現在的人,否認了過去也就相當於否認了自己。
但很多時候,人總是要有取捨的。
為什麼不能再想想辦法?
如果時間充足,他很樂意再去找更完美的方案,但他們沒有時間了。
青木嵐看向他的雙眼,兩人沉默很久,她才說:「我明白了,我會仔細想想的。」
澤田綱吉嘆了一口:「那請務必再明天告訴我。」
不過即使答案是拒絕,也沒什麼用了。只是自願和非自願的區別而言。
他這麼想著,離開這座被嚴防死守的大樓,回到自己的住處。
此時天已黑透,從酒店的窗戶看下去,卻能看到滿目明光。它們比天上的星辰更加奪目,也更加絢爛。地上的光遮住了天上的光,在這樣的大城市中,人們已經很難再看到滿天星辰。
這是屬於人類的輝煌時代。
它不該被異界的邪神當作戲劇觀賞,也不該成為它們的玩具。
澤田綱吉接通電話,對面是他少時的好友山本武。
山本武說:「阿綱,你那邊還好吧?」
澤田綱吉「嗯」了一聲:「你那邊呢?還順利嗎?」
「哈哈哈,當然啦。你的計劃還沒有出過錯呢,她已經來了。」山本武看著遠處走來的女性,雖然因為任務的順利而開心,但還是有些疑惑。他問:「不過阿綱,為什麼你覺得她會幫我們?」
澤田綱吉低聲道:「只是猜測而已。」
山本武並不是喜歡探究他人的性格,只是挑了挑眉,在交流了一下情況后就掛斷了電話。
來人隨意地坐在一旁的集裝箱上,好像這裡是自己家,而山本武和其他人只是客人。她抬手瞅著不久前做好的美甲,整個人放鬆極了。
她說:「伊戈爾沒事吧?」
「當然。」山本武說,「他和其他願意接受的人已經被集中起來等待離開,現在只差你了,愛理小姐。」
愛理聞言卻皺眉道:「願意接受的?那不願意的……」她頓了頓,「算了,我知道了。」
「不過我就不用了。」
山本武愣了一下,他疑惑:「誒?」
愛理重複道:「我就不用了,我不想離開。」
「……好吧。」山本武想了想,也沒有拒絕。本來也並非一定要將人帶走,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且被抹去相關記憶的人在一段時間內的後遺症相當大,他們也不是魔鬼,就這樣負責起了後續問題的解決。山本武只是朝對方招了招手,說:「那就先解決其他的吧。」
他說:「一般來說,因意外失憶的人雖然記憶缺失,但不會遺忘自己學過的東西,只要再次接觸就能迅速掌握。但我們的技術有些特殊,可以理解為那段時間被整個剔除。所以無論多熟練的東西,只要是在那段時間內掌握的都會像從未接觸過一樣,並且影響到後來的無關記憶——其他各方面也是同樣,因此使用后可能會產生記憶錯亂的情況。」
他最後說:「……所以我建議愛理小姐還是和大家一起離開更好,我們雖然是黑手黨,但還不至於對老弱病殘動手。否則你之後一個人行動會很危險。」
他的語氣誠懇極了。
但愛理卻只是笑著:「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消除自己的記憶。」
山本武眨眨眼。
他身後的灰袍人動了一下,殺意從陰影下泄出。連周圍警戒的人都察覺到不對,眾人的眼神聚集在愛理身上。
山本武卻一臉意外的表情,抓抓頭髮笑了兩聲:「哈哈哈,愛理小姐之前也問到了不接受的那些人,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他們已經死了。」
愛理無所謂地點頭:「我當然明白啦。」
「那……」
「之前收集到的信息,應該都是你們塞給我的吧。」愛理說,「雖然令人難以置信,畢竟我可從來不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神這種東西……」
幼時生活的封閉山村裡倒是十分崇拜神靈,村民們為了表達自己對神靈的崇敬,將人培養成牲畜作為貢品。那時作為牲畜被飼養著的愛理甚至不覺得哪裡有問題,她被禁止穿上衣服被禁止說話被禁止思考,雖然偶爾感到違和,但從出生起就是這樣生活的。她將死去的野豬當成母親,將野狗當成丈夫,她早已習慣這一切。
如果不是最後要被當成豬豚殺死,如果不是求生是每個生靈的本能,她也不會朝那個人伸出手。
當野獸獲得了人類的認知,是否會因過去的愚昧骯髒感到噁心?
愛理不知道,但她無時無刻不在極力迴避過去。
「不過要說這世界上有怪物,那我還挺支持的。」愛理聳聳肩,「畢竟人類本身就是怪物,所以我信了。」
無論青木澤當時是因為什麼經過了那個山村,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態救下了那個小女孩,並將她託付給那名牧師的。誰都沒法否認,她確實因此活了下來,也因此成為了人。
愛理想,自己應該感激青木澤,但她一直以來的痛苦也是因此產生,所以很難說她的心情有多複雜。
收養她的牧師以信仰教她為人,如果她不信神,那就去尋找其他能夠作為信仰的存在。她思來想去,無法將死去的野豬當作信仰,無法將骯髒的野狗當作信仰,更是憎恨山民所謂的神靈。
她思來想去,也就那只有那個人能夠成為這個存在。
但愛理始終覺得,如果青木澤是神,那也必然不會是什麼良善之神。所以比起個人,她更喜愛「拯救」這個存在作為信仰。
無論怎樣,或許一切都只是意外,但事實卻是,青木澤的行動救助了一些人。愛理認可這一點,她從始至終貫徹的也只有這一點。
——她想像對方一樣,將陷入泥潭的人拉出來。
也正因此,當確定得到的信息有50%的可能性是真的時,愛理接受了彭格列投來的橄欖枝。她想要最後進行一次,貫徹信仰的行動。
這次她要拯救的人不是無貌者那一個兩人的成員,而是可能數以萬計的人。
愛理說:「只是想一想就讓人心潮澎湃啊。」
山本武不解:「但我不理解,你是否死亡根本不影響任何事。」
愛理笑了笑,垂下眼眸喃喃一句:「但我已經無法接受再一次改變了。」
她的聲音太小,更像是在無聲的訴說。山本武也沒能聽到她的話,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愛理只說:「那就不要理解我,反正也只會讓你感到痛苦。」
山本武搖搖頭,他嘆了一聲,拔出腰間的刀。
「好吧,既然是你的決定。」
「本來以為你接受我們的提議是想要活下去或是其他什麼……不過作為回報,放心吧,不會讓你感到痛苦的。」
「等等!」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眾人朝發出聲音的人看去,發現是一直沉默的灰袍。
灰袍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許久沒能睡好一般,疲憊極了。他見眾人都看著他,頓了頓才說:「她還沒說那個人在哪兒。」
山本武瞪大眼,「哦哦」兩聲:「可是這個不需要問吧,他一定會去東京,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愛理卻說:「他想要問的應該不是這個。」
山本武挑眉。
愛理說:「我知道你,戰場的幽靈。」
灰袍忽然沒了聲。
愛理卻繼續道:「青木先生和我提過你呢,他說你是個很有趣的傢伙。」
「不過,是個早該死掉的人了。」
被眾人議論的對象此時在哪裡呢?
——他把那個吃完就睡的傢伙丟在暫住的地方,自己溜溜達達出去閑逛了。
今年的夏天好像很短,它來的氣勢洶洶走的乾脆利落,人們擦掉額角汗水,迎面奔來的風讓人心曠神怡。
森林公園裡,抬頭向上看,已經能夠發現邊緣泛黃的葉片。連成一片隨風作響,青木澤走在裡面,毫不留情的踩踏地面積累的落葉。
他看了眼腳下,似乎在想什麼。摸出手機打了幾行字發出去,就轉身打算離開。
工作日來公園的人很少,尤其是深入林區、一般旅客不會踏足也無法踏足的地方,更是只有他一人在。
踩碎落葉的沙沙聲毫無掩飾的暴露出他的位置,像在吸引什麼人的到來——它也確實吸引到了不速之客。
青木澤抬眼看向晃晃悠悠朝這邊走來的白髮青年,挑了下眉。
對方見到他也很開心,甚至高舉手臂用力揮了揮。
「嗨!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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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咕咕咕(。)
對不起,我還是不為難自己了,就是卡。
flag這種東西……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