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一場雨宣告了八月的來臨,焦金流火遍地如焚的大地有所緩解,暑氣一散蟬鳴也漸漸熄了。
今年中秋,恰是朝廷每逢三年的官員輪換之年。官員致仕,升遷外放都需在中秋前處置妥當。調任名單由內閣擬好,平宣帝親自過目。不過這天早朝,太子和端王因空出的戶部尚書一職人選,吵得不可開交。
原先的戶部尚書已到了致仕的年紀,離任前,本也舉薦了侍郎范選升任尚書一職,可惜半月前范選父親亡故,需回鄉丁憂三年,戶部自然成了雙方爭搶的肥肉。
以前,眾人雖有心揣度周元燁上位的可能性,但見他在朝中領著閑職似乎沒什麼上進心,不敢冒然押注。不過周元燁封王以後,勢力已是今非昔比。
兩月前,他納都指揮使鄭岐之女鄭玉娘為側妃。雖說都指揮使司隸屬五軍都督府,並聽命於兵部,但卻是除汴京外的地方最高軍事管理機構。借鄭岐之手,周元燁在兵權上漸漸有了勢力,而楚建業在御史台多年,說話也有幾分分量。
如今,太子和端王,誰成誰敗還真不好說。
關於戶部尚書一職二人各有舉薦之人,早朝上平宣帝沉吟不語,倒是目光在太子周承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下朝後,尚書一職的人選依舊未定。太子回到東宮,心腹便不住地勸說:「殿下,端王實力已不容小覷,如今御史台和兵部都有他的人,若戶部再落入他之手,往後叫東宮屬臣如何自處?」
周承安豈會不知戶部的重要性,軍費賦稅土地都繞不開戶部。周元燁有文武大臣做他的左膀右臂,若再有錢……
他蹙眉沉思時,心腹便道:「依下官之見,朝中還是缺少能為殿下說話的人,不若趁機拉攏平陽侯府?陸尋曾在京外署衙管過戶籍賦稅一事,況且平陽侯府人才輩出,落到實處的兵權更不用說。」
太子不是沒想過這條路,但平陽侯府出了名的只忠君,哪是這麼容易說動的。他做事總是猶豫*T不定,回想早朝上平宣帝看自己的那眼,不確定地問:「你說,父皇到底何意?難不成真想廢了孤的太子之位?還是想看孤與端王斗個你死我活?」
他那心腹是前皇后戚氏一族的人,一聽太子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和端王斗,急了:「殿下,端王步步緊逼,您難道要將名正言順的太子之位拱手讓人不成?依臣看,陛下不阻止端王勾結朝中勢力,不就是想您和端王比試比試嗎?」
太子一聽,恍然大悟,「叔父,孤明白了。」他在殿中走來走去,最終下定決心:「為了大業,孤自會想辦法遊說陸尋,以及陸小侯爺。」
若有平陽侯府助力,他便無需再懼端王!
傍晚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不過片刻後天便放晴了。晚霞漫天,陸長舟下值后沒像往常一樣回府,而是來到常樂坊的一座宅院尋人。
他成親后,花無痕不再方便出入內院,況且花無痕為養蠱蟲院里少不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蟲子,以前就連水蛇都養在聽雪堂的荷花池中。
念及楚橙等婦孺害怕,花無痕便搬來這座宅院內。前些日子,聽聞京郊有罕見的蟲子出沒他便去了,風餐露宿許久昨日才回來。
陸長舟入內,伸手便讓花無痕診治。早在聽聞陸長舟重回朝堂時,花無痕便料到許是他的身體出了什麼事。
一觸到脈象,他眉頭輕輕簇起,道:「奇怪!年初奄奄一息的金蟬蠱竟然又活了。」花無痕雙目瞪著陸長舟,「你那沖喜娘子……到底使了什麼法子?」
陸長舟收了手,說:「怪不得,近來吐血次數減少,只覺渾身氣血通暢,好像無事人一般,唯有月末才難受幾分。」
金蟬蠱蟲剛入體內時,效果顯著,甚至讓陸長舟感覺好像不曾受傷一般。只是金蟬蠱壽命四年,越到後面效果越弱,年初已如強弩之末,現在又莫名其妙活了也是意想不到。
不光陸長舟,花無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深諳各種蠱蟲,但也是第一次養成金蟬蠱,不敢說保證萬無一失,況且當年用金蟬蠱延續陸長舟的命,也是無奈之舉。
花無痕道:「若想活命,金蟬蠱不是長久之計。這次我出門,聽幾個江湖方士說,潁州有神醫居於石壁洞窟,妙手回春有起死回生之術,不若將他尋來試一試。」
聽聞潁州,陸長舟不禁眉心一跳。他想到什麼,說:「派人去尋他,不過不必帶回汴京,過些時候,我親自去潁州一趟。」
又說了些別的,花無痕邀他下棋。陸長舟看一眼天色,已是不早了便婉拒起身。
花無痕哈哈一笑,「怎麼,回去晚了你那沖喜娘子會怪罪不成?」
「自然不會。」陸長舟面上沒什麼表情,只道:「我該走了。」
花無痕和一眾小廝送他出門,行過長廊時,見一個丫鬟端著衣物匆匆往後院去。陸長舟無意看到,那是一身女子的衣*T物。
這麼多年,倒沒見花無痕身邊有女子,除了他那個會易容的女徒弟。
陸長舟隨口問:「你府上有女子?」
花無痕一聽,噎住了,訕訕一會,才嗯了聲,「你也認識。」
「是誰?」
花無痕道:「你那沖喜娘子的表姐,好像叫尤什麼……」話未說完,見陸長舟腳步頓住,略帶薄怒地望向自己,趕忙撇清關係:「你莫多想,是那姑娘自己胡鬧,非鬧著要找什麼人尋仇,在京郊摔下山去被我撿到帶回來。」
楚橙的舅舅和表姐,早在一個月前就啟程離開汴京了。不肖多想,陸長舟便猜到了答案,應是尤瑩秋退婚後咽不下氣,又瞞著尤烈回來尋嚴承了,只是在京郊遇險被花無痕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