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滄海桑田
款冬本就渾身是傷,此時更是氣得吐血:「做夢!休想!」
重錦用護身法寶將自己層層疊疊地保護起來,絲毫不管款冬死活,在她身後尖叫道:「她就是花將離,那個小賤人!沒有人能像她這樣討厭!」
花兮笑道:「你辨認我的辦法,很是獨特。」
電光雷閃,震得整個三清殿嗡嗡作響。
花兮抬頭望去,是天兵天將聚攏在三清殿上空,救帝姬心切,等不及解開禁制,直接集合力劈開。
花兮看著逐漸破損的結界,隱隱覺得不對。
天空猛地一暗,那天兵天將正要降落,天馬陡然嘶鳴,猛地回頭,身後竟然憑空出現一隻高如山巒的龐大巨獸,體型碩大無朋,起伏的肌肉上覆蓋黑鱗,通體黑鎧,堅不可摧,散發著冷冷寒光,身後一條長如川流的彎鉤鞭尾。
那是一隻,大得像山像海的蠍子精。
天兵天將地攻擊蜂擁而至,無數法力綻出的光芒在他身上次第炸開,如夜空中騰起的璀璨煙火,儘管漂亮,卻沒能傷得了它分毫。
那蠍王不怒自威,黃目怒如金剛,長嘯一聲,猛地傾軋下來。
花兮臉色猛地慘白,下意識攥緊了紅綾。
只聽重錦叫道:「妖族蠍王?!它不*T是已經死了嗎?!怎麼也出現在了這裡?難道跟你一樣,都是假的?!」
花兮沒好氣地回嘴:「你才是假的!我認識的重錦比你年輕多了。」花兮故意道,「你看你眼角,全是皺紋!」
重錦下意識摸了摸臉,她還遠沒到長皺紋的年紀,但還是跟針刺了似的跳起來:「你說我老?!你竟然敢說我老?!」
「殿下才三萬餘歲,正是年輕貌美的時候,」雖然不是辯論的最佳時機,但款冬還是下意識護主,一邊抵擋黑影一邊吐血,「你這小小妖怪,壽命不知幾何,還敢妄圖議論帝姬!」
花兮剛想嘲諷幾句,話到舌尖卻說不出口了。
蕭九辰……也三萬歲了啊。
她從前只當三萬年是個幌子,是騙她的,再不濟也是誇大其詞。
現在卻越來越意識到一切都是板上釘釘,漫長到無法想象的歲月在她一夢一醒之間奔流而過,她紋絲未變,像是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蟲。
滄海變桑田要歷經五百年雨淋,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晒。
而三萬年,剛好是二十個滄海桑田。
足夠讓曾經刻骨銘心的人如煙塵散盡,足夠了斷一切恩怨情仇。
她夢醒以後看到的每一處似曾相識,都是掩蓋不住的物是人非。
花兮扼腕沉吟:「三萬年,你竟然還記得我是誰,重錦,你愛我愛得這樣深,我都不好意思了。」
重錦氣得大叫:「……她絕對就是花將離!!!款冬,給我殺了她!!!現在就殺了她!!」
款冬瞳孔顫抖,謹慎道:「倘若她真的是花神女,我怎能殺她?那可是桃源仙君的舊識,元信將軍的師姐,清凈上神的親傳弟子!!」
重錦當即改口:「她不是!她不是!!我說錯了!」
花兮懶得搭理他們,只看到黑影如潮水一般向蠍王涌去,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覆蓋在他的身上,無論是刀劈火砍還是陣法仙術,觸到黑影都如同泥沼一般陷了進去,根本傷不了蠍王分毫。
花兮喃喃道:「這樣下去不行。」
「這妖屍最為可惡。」
款冬在旁恭敬道,似乎是意識到花兮可能是本尊,態度也大轉彎,急忙想彌補自己之前大不敬。
花兮:「什麼是妖屍?」
款冬:「妖屍就是人妖鬼怪四族,死了以後怨氣未散、凝聚而成的東西,既沒有修為墮魔,也沒有精氣活著,於是遊離在死生之間,不被地府容納,被有心人利用,當做源源不斷的妖屍大軍。」
花兮心想,如果要驅散怨氣凝結而成的活死屍,要麼用極為純凈的靈力洗盪一空,要麼用極為暴虐的魔氣吞噬一空,要麼凈化消散,要麼為我所用,前提都得是修為高深到恐怖的人才能做到。
像他們這樣消耗下去,此消彼長,越打越乏。
花兮忍不住想出聲提點,冷不丁發現那蠍王並沒有出手攻擊,反而用冰冷的黃瞳四下掃視,彷彿在找著什麼。
花兮和那蠍王對視了*T一瞬,只是短短的一瞬。
那雙黃瞳空洞無物,她卻無端感到一股寒意衝天而起,本能地炸了毛,抓著小白大吼:「走!!快走!!」
已經遲了,小白轉身要逃,蠍王卻迅如雷霆,如獵鷹撲食般俯身而下,出手如電,緊緊攥著花兮,將她抓在手裡。
他身上無處不覆蓋著厚厚的妖屍,花兮原本腿部的衣物就已經被腐蝕殆盡,騎著白虎的時候,一直赤著腳,裸著一雙纖細的腿,現在渾身上下都發出刺鼻的青煙,幾乎不著片縷。
紅綾竟然不怕腐蝕,如有靈性,自行倒卷而回,緊緊地纏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像是穿了層極緊身的紅衣。
「抓我幹什麼?!」花兮拚命掙扎,氣得七竅生煙,「你看不到天族帝姬在旁邊嗎?!你抓重錦啊!就是跟我過不去是么?!」
即使是紅綾也包不住她每一寸身子,更何況那鐵鱗巨爪越抓越緊,竟然生生想把她渾身的骨頭捏碎。
如果不是她背後的月滿弓是仙器,頂著爪骨,她現在早就被捏成齏粉。
她被抓,眼前的天兵天將竟然毫不顧忌,無數法力祭出的光輝在空中交織一氣,蔓出一片金光閃閃的光芒,任何一招打中,都能叫她當場斃命。
花兮渾身劇痛,叫不出聲來,只聽得雲端一名天族將軍威嚴地怒吼:「住手!!!」
那鋪天蓋地的法力光停歇了片刻。
那天將聲音低沉雄渾,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小師姐?怎會在這種地方?!你是真的小師姐嗎?!」
朦朦朧朧一聲「花兮」,像是有人在極遠的地方喊了她的名字。
那聲音極輕極遠,卻如指撥琴弦,輕輕一振,一瞬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