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學劍
靜默。
靜得似乎能聽到熏香升起的聲音。
溫庭忽然笑了,隨後漸漸淡去:「微臣記得曾教導過陛下,凡事不可心急,即便是想要定微臣的罪,也不可如此早的說出來,萬無一失才可動手,謀而未定便是打草驚蛇。」
「溫庭,你就不怕嘛!」俞泓煊的臉上,有悲,亦有憤,這是他最敬愛的老師,卻害死了他的父皇。
「微臣說過,世上有些事,不得不為,既是微臣所選,微臣無懼。」溫庭神色平靜。
俞泓煊撐著玉案的手微微顫抖。
半晌,他繞了出來,站在溫庭身前,他還沒有溫庭高,需要微微仰視,但仍然倔強的盯著溫庭的雙眸,緩緩道:
「我知道,對於你們來說,他是罪無可恕的仇人,但對我來說,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最賢明的君主,若不是父皇留了秘旨,我定殺了你,但我明白父皇的意思,他覺得心中有愧於你和母后,才許了你攝政王的位子,但我不會允許,我不追究你的罪責,但燁明聖帝的萬里江山,你不得再插*T手半分,可同意?」
溫庭怔住,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太后其實不必擔心,就算俞泓煊再怨恨,也不會對自己的母親動手。
弒君這樣的事情,最後也只是收了他的爵位,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懲罰。
母親說得對,無論燁帝虧欠了沈家多少,始終是他們虧欠了俞泓煊。
他彎膝點地:「全憑陛下安排。」
俞泓煊神色複雜地看著溫庭,他現在可以俯視溫庭了。溫庭本可以是他一輩子的老師,他敬他愛他,如今卻生生變了樣。可他不得不為,溫庭有他的父親,有他的孝道,但他也有自己的父親,有自己的孝道。
堅持自心,為不可為之事,不受外界紛擾。
這一切,不正是溫庭教他的嗎。
俞泓煊不想再看他,即便不會殺他,也不願再看到他,他怕他會忍耐不住,真的置他於死地。
溫庭行禮之後起身,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身後忽而又響起俞泓煊的聲音:「我想讓念珠進宮。」
「哥。」
溫庭腳步頓住,轉過身來。
俞泓煊竟叫他哥。
半晌溫庭才回神,俞泓煊說了什麼。
若俞泓煊以帝位相脅,念珠他是留不住的,此時俞泓煊的請求,是以胞弟的身份,求他身邊的侍女,那便還有幾分餘地。
「讓一個女子進宮,你該去問那名女子願不願意。」
溫庭說完,大步離開。
溫庭晨時抵京,午後入宮,直到夜色升起,才再次回到了丞相府,踏進了清竹軒。
清竹軒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即便他不在府中,每日也有人會打掃,但是又確確實實變了,那個與他日夜相廝的人,搬出了清竹軒,屋子裡到處都是她的痕迹,卻偏偏沒有人。
他知道應辭就在一旁的抱香苑裡,可當這一切結束,他終於可以與她說話時,卻又不知該以什麼理由去找她。
好在溫庭並沒有能猶豫多久,沒過一會,念珠便跑了進來:「大人,老夫人叫你和應姑娘去吃飯呢。」
溫庭點了點頭,念珠便又跑了出去:「那我去叫應姑娘。」
溫庭換了身衣裳,走出房門,路過月洞門時,頓住了腳步,朝抱香苑望去。應辭出門要從清竹軒前庭經過,方才他還沒有聽到有人過去,人便是還沒走,他猶豫片刻,還是負手立在了月洞門前。
沒過一會,應辭與念珠也出來了,看到站在月洞門前的溫庭,福身行了一禮。
溫庭便那樣看著應辭,若是從前,應辭便會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彎,可今日的應辭,行完禮,便站在那裡,周身是說不出的疏離。
他剛想伸手拉住應辭的手,應辭已經搶先動了步子:「溫庭,走吧,莫讓老夫人等久了。」
溫庭收回抓空的手,默默行在應辭的身後。
終究是變了。
那時,當他說出那些話時,他便有所準備。可當真到了這一天,他才知自己,未必承受得了。僅是今日這樣,他已覺得心如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