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陽怪氣

第十章陰陽怪氣

「哥，等等我。」顧二弟快步追上去。

顧明東沒停下來，但腳步緩了緩：「不看熱鬧了？」

看顧明南剛才那勁頭，恨不得衝上去揍人，居然這麼快就跟上來了，顧明東對著倔驢的評價又好了一些。

雖然老橫衝直撞的，但能聽得進他的話。

顧二弟笑嘻嘻的說：「看別人倒霉哪有自己吃飯重要。」

再說了，他們家現在可是有大米，就算用來熬番薯粥也好吃，一想到那香香甜甜的味道，顧二弟就忍不住吸溜口水。

「快走快走，回家吃飯去。」現在輪到他催著顧明東走。

兄弟倆一前一後，剛走出去幾步，卻撞見一個人。

顧明東腳步一頓，顧二弟一看來人，臉色也變了變，帶著幾分彆扭尷尬：「三嬸。」

顧三嬸長著一張苦瓜臉，眉頭有一個川字，看人的時候三角眼吊起，總帶著幾分刻薄。

「這樣，你回家算算這些年我們吃了多少，用了多少，等我有能力了，一定會加倍還回去。」

自從他們大哥長大，後來還娶進了大嫂，養活自家人不成問題，也就是去年鬧飢荒，大嫂積勞成疾生了病，日子才一下子差了。

他說話的時候臉色平靜，擲地有聲，似乎還糧食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小事兒。

顧三嬸越說越來勁，一想到昨晚上顧建國乾的事兒，她真是恨不得逼上門要回來，家裡頭孩子都吃不飽，偏偏他還大發善心想著別人家的。

老顧家這些年是過的不容易，顧建國也時常接濟沒了雙親的侄子侄女，但他們家也是下田幹活的，不是吃白飯。

顧二弟氣得滿臉通紅：「三嬸，你這話就過分了，我們家什麼時候讓堂哥幫忙養孩子了？再說了，這次是三叔自己給的，我們可沒開口。」

顧三嬸心底不信他們家能還，但瞧著大侄子的表情，一時居然沒陰陽怪氣回去。

顧明東推了一下弟弟：「走吧。」

真要算起來，顧明東十五歲之後，顧建國就很少接濟他們了。

顧明東卻按住他，看著顧三嬸道：「三嬸，三叔對我們家的恩情，我都記著。」

顧三嬸冷笑道：「還？拿什麼還，這麼多年你們家還過嗎？」

「呦，這是回家吃飯呢？」

等兄弟倆走遠了，顧三嬸才反應過來，呸了一聲：「我信你個鬼。」

「你也該懂點事，看看你兩個堂哥沒日沒夜的幹活，臨了攢下來的大米進不了自己孩子的嘴，反倒是到了你們家，你三叔講義氣不說，但我這個當三嬸的得教教你怎麼做人。」

「也是該早點回去吃，不然大米放壞了多可惜，那可是你三叔三嬸從嘴巴裡頭省下來，原本打算留著給孫子吃，現在全送到你們家了。」

說完她看向顧明東：「阿東，不是三嬸捨不得那點東西，你也不小了，是兩個孩子的爹了，總不能一直指望你三叔接濟，替你養弟弟妹妹，還得替你養兒子吧。」

早知道顧三嬸心裡頭不痛快，顧二弟臉一黑，悶聲道：「三嬸，我們家會還的。」

顧二弟氣急了要反駁。

顧明東的兒子是孩子，他們家幾個大孫子孫女就不是了嗎？

憑什麼給他們吃！

「就算是親兄弟，也沒有幫人養孩子的，更別說隔了房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但凡是有點骨氣的男人，都不該開這個口……」

顧三嬸一聽這話，苦瓜臉更苦：「阿南，聽你這話，這倒是我家活該？」

回家的路上，顧二弟還耷拉著腦袋，顯然還在因為顧三嬸的話生氣。

顧明東瞥了他一眼，問道：「有什麼好生氣的？」

顧二弟踢了一腳石頭：「哥，三嬸這麼說你，難道你就不生氣？」

她說的是以前的顧明東，又不是現在的自己。

顧明東挑眉，淡淡說道：「我問你，三叔是不是經常接濟我們？」

「是……」顧二弟想了想，嘀咕道，「也不是經常。」

顧明東又問：「糧食你吃了沒有？」

「吃，吃了。」

顧明東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吃都吃了，人家說幾句話有什麼好生氣的。」

顧三嬸說話確實是難聽，但她只是仗著長輩身份，陰陽怪氣了幾句而已，一沒有把糧食直接要回去，二也沒有堵著他們大門罵。

其中固然有顧建國的交代，但顧三嬸至少沒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顧明東來自末世，知道食物的珍貴，尤其是飢荒年間更是彌足珍貴，把自家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糧食送給別人，想想都覺得憋氣，所以他並不怪顧三嬸。

從原主的記憶中，顧明東知道幾位堂哥與自家關係疏遠，但想想老顧家的負累，這事兒真怪不得別人。

顧二弟掛著臉，嘀咕道：「三叔是好三叔，三嬸就太小心眼了。」

「我看你才小心眼。」顧明東又伸手拍了一下他腦袋：「走吧，你不是說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腦子沒問題的顧二弟立刻加快了腳步，回到家，第一眼看見的是三妹幽怨的臉。

顧二弟被嚇了一跳：「吼，老三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顧三妹幽幽道：「誰讓你們結伴去看熱鬧，讓我拿東西。」

顧二弟嘿嘿一笑，忙道：「其實也不好看，吳老三正挨批、斗呢，他老娘又跪又求哭得稀里嘩啦的，他頭都被打破了，鮮血糊了一臉可慘了。」

「老二，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顧三妹聽得噁心，怒瞪著他。

顧二弟嘿嘿笑著坐下來，一口呼嚕了大半碗番薯粥，口中說：「不是你自己說想看，我說給你聽你還不樂意，女人就是難伺候。」

「難伺候？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娶媳婦。」顧三妹毫不示弱的跟他懟。

顧二弟頭也不抬的道：「不娶媳婦就不娶媳婦，我自己干自己吃最好，娶了媳婦還得分她一口，不划算。」

這直男腦迴路聽的顧明東都嘆為觀止。

顧三妹嗤笑道：「那你可記住這話，最好打一輩子光棍。」

顧二弟梗著脖子道：「打光棍就打光棍，我樂意，我不像你小小年紀就想著嫁人。」

「你——」顧三妹牙尖嘴利的，偏偏每次都被親二哥氣著。

兩人吵架太尋常，以至於桌上其他人都各吃各的，就連雙胞胎也低頭猛吃不搭理他們。

顧四妹一邊吃，還能分出精力照顧一下雙胞胎，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顯然對能吃上番薯粥的日子很滿意。

顧明東第一個吃完，連著幾日不是番薯粥，就是野菜粥，他只覺得自己嘴巴能淡出鳥兒來，三倆口就幹完了。

見顧四妹吃的不安穩，顧明東索性將雙胞胎拎到身邊放下。

雙胞胎齊齊抬頭瞧著親爹，對他拎來拎去的動作倒是習以為常，捧著的小碗都絲毫不動。

顧明東摸了摸兩人的小腦袋：「吃吧，小北你也吃。」

「謝謝大哥。」顧四妹抿著嘴笑了笑，低頭迅速吃起來。

雙胞胎碗裡頭粥多紅薯好好，這是顧四妹怕孩子小，吃多了紅薯傷胃，特意如此。

即使如此，還是寒酸的讓顧明東覺得心疼。

沒有雞蛋，沒有牛奶，沒有水果，更別提花里胡哨的零食了。

正想著呢，雙胞胎已經吃完了一碗紅薯粥，連碗底都舔的乾乾淨淨，一點沒浪費，三歲的孩子吃相很好，沒有一顆米粒灑出來。

「爸，吃完了。」顧亮晨抬頭，乖乖叫道。

顧明東笑著抱起來，摸了摸他的肚子：「讓爸爸摸摸看吃飽了沒有。」

顧亮星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顧明東伸手一摸，卻覺得更心酸。

雙胞胎臉上還有點肉，身上卻都是排骨，除了剛吃飽的小肚子鼓鼓的，其他地方瘦的可憐，完全沒有小孩子該有的肉嘟嘟。

顧明東伸手把吃完飯，可憐巴巴瞧著親爸和大哥玩耍的弟弟也抱過來，一上手，作為弟弟的顧亮晨比哥哥還要輕。

光吃紅薯粥不行，這樣下去雙胞胎能養活嗎，不會跟原主記憶一樣營養不良餓死吧？

顧明東忍不住有些發愁。

等他回過神來，姐妹倆已經將碗筷收拾好。

顧明東想了想，將雙胞胎遞給妹妹：「你們早點睡，我出去辦點事。」

這話讓兄妹幾個臉色一變。

顧四妹忙問道：「大哥，你要去辦什麼事情？」

「哥，現在咱家還有糧食，再過幾個月田裡頭的稻子就成熟了，要不你還是別去冒險了。」

顧三妹抿了抿嘴，到底也說：「是啊，咱多弄點野菜筍子什麼的，省著點吃能吃到秋收。」

「你看看吳老三多慘，咱還是小心一些。」

顯然姐妹倆都懷疑糧食來路不正當，生怕他們大哥步吳老三的后程。

只有顧二弟眼底冒著光芒，躍躍欲試。

顧明東笑了笑，安撫道：「瞎想什麼呢，我是看阿星和阿晨太瘦，想上山看看能不能摸到鳥蛋。」

「那也得白天去，晚上多危險。」顧四妹不放心的說。

顧明東卻說：「白天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找到了也不歸咱們家，放心吧，我會當心的。」

顧四妹欲言又止，但抱著輕飄飄的雙胞胎，她到底是沒拒絕。

以前就是她在家幫大嫂帶孩子，自然知道雙胞胎有多瘦，私心裡，她也希望倆孩子能吃一點好的補補身體。

顧明東出發之前，囑咐弟妹幾個把門拴上，雖說這年頭賊少，但誰說得准。

離開家，顧明東沒走大路，從屋后穿過竹林徑直往山上走。

走出去一段路，顧明東臉色一沉，猛地回頭：「出來！」

(本章完)